专性厌氧

　　醒来，休息室里只剩一人。

　　过了那么久，加上喝了酒的缘故，陶晏的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下来，掀开身上的衣物。由它掉落到地上，一股脑往房门方向奔去。

　　酒吧中心灯光闪烁，沿边却极其昏暗。好在循着指示牌有光，与这黑到也相得益彰。

　　陶晏没费什么力气，很快就到达终点。

　　和外面不同，厕所内部环境还算安静，本身并不喧嚣。

　　没人，她扶进最外面的一个单间，扣上门挡。等酒劲缓冲过来，抄起手机便开始打起骚扰电话。

　　“好好，你去哪了？”

　　到休息室这段记忆她完全没印象了，闺蜜干什么去了自然也不记得。

　　她只记得走之前跟她说过，酒吧里有很多好看的男人。

　　一定是抛弃自己，找野男人去了！

　　“哼啊，说好的陪我买醉的，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嘟嘟嘟……手上手机屏幕亮起。

　　“可恶，她挂了！”陶晏咬牙。

　　“居然敢抛弃一个失恋的人，看我不打给钟叔叔，告诉他，你谈恋爱的事情！”

　　陶晏自言自语，神志不清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弄了几下，拨通另一个电话。

　　“妈妈我失恋了，原来爱情那么苦，我还没谈上就没了。”
　　“我现在的心情真的是有点小糟糕，我太心痛了，所以……”
　　“你和爸爸离婚好不好，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不是，这人脑回路有病吧？！门外人忍俊不禁。

　　情绪上头后，陶晏更是旁若无人、毫无形象，呜呜呜地嚎出声，可谓声泪俱下。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叹息声，听出端倪后一语中的：“你是不是喝酒了？”

　　陶晏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挠了挠发麻的头皮，矢口否认：“酒？没有，绝对没有！”

　　“言女士，你知道的，我们学校宿舍出了名的查得严，不能有酒。而且，酒这种难喝又伤身的东西，我怎么会碰呢？”

　　门外人：最好是！

　　“最好是！”陶晏妈妈未直接拆穿她拙劣的谎话。

　　“嗯？我现在在哪？”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

　　陶晏环顾四周，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洁白的海，朦朦胧，带着一些不真实。

　　一时沉醉其中，不禁感慨：“好白啊，全都是白色，好多好多的白。”

　　想起来自己还举着手打电话，将手机对准发音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坐在一朵云上。”

　　浑话！这是说相信就能相信的吗？

　　陶晏傻笑，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起起落落，像纵弛一匹自由的马。

　　“耶这朵云好结实啊！怎么颠我都掉不下去，好神奇～”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慢速在空中摆动，越飞越高，她的视线跟随着手臂延伸到头顶的灯泡。

　　“妈妈我跟你说，我现在在天堂，这有个好大的太阳，好刺眼。”

　　越说越离谱，电话终又被无情挂断。

　　“嘿？怎么都爱挂电话，没礼貌！”手机被撂在一旁，挂着泪痕的陶晏嘟着嘴，打量起周围新鲜的环境。

　　“诶？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说来也怪，天堂也有DJ声？难不成是作超度用的？

　　“管它呢。”陶宴没有细想，随着音乐，继续策马奔腾。

　　情随事迁，她从最初的马桶盖中心逐渐过渡到边缘。徘徊、坐落，直到……

　　bang地一声，屁股着地。

　　泛红的脸颊终于又露出更痛苦的样子，这时她才算清醒到九分。

　　陶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沾上的烟灰。

　　那些残灰一拍即散，飘扬在半空中，很快便消失了。

　　看着干燥的地板，她不免心生疑惑，总感觉肚子以下的身体有些奇怪。

　　就像是沾到了水，渗进衣服，一阵清凉顺势逐渐蔓延开来。

　　有种莫名的……湿润感。

　　“不是吧。”陶晏迅速检查了一通，更难受了。

　　“啊，连你也欺负我，专挑这种日子来！”
　　就在她苦恼崩溃时，噔噔，噔噔，连着听了两声响。

　　嚯！有人！来的正是时候。

　　门前赫然出现一双黑色运动鞋，这人还穿着黑色西裤？这什么奇怪的穿搭？陶晏有些嫌弃险些说出来。

　　成事在人，富贵在天。
　　她可不能放过这株救命草。

　　于是，不等他开口，就有了姑娘先声夺人的场面。

　　“姐姐！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声音十分殷勤，特意夹着嗓子说话。

　　轻声细语的，与先前破口大骂的形象倒是大相径庭，显得乖巧非常。

　　看来真遇到麻烦了。
　　不过，这是又把自己当姑娘了？

　　沐郡旸的手指顿在半空，眼神流转，似乎在很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陶晏则通过门下方的缺口，确定人还没走。

　　她焦急补充，怕他不答应：“我裤子脏了，你能不能帮我到酒吧旁边的超市，买一包天使牌的纯棉夜用的卫生巾？”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天使牌的，其他牌子的我过敏。可以吗？求求你了！”

　　沐郡旸有些懵：？？？啥玩意天使？

　　眼见陶晏边说边从那个缺口，递出一张面值50的人民币。

　　“姐姐，我今天失恋了，以后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如果你再不帮我这个小可怜的话，那我……今天就要哭死在这个厕所里了！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好一个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以退为进。

　　沐郡旸循着声音，看到那抹绿。似乎看见只有一门之隔，门内那个顾影自怜的幼稚鬼。

　　呵，这是又被讹上了？！他挑了挑眉，压弯唇角。

　　罢了，且当自己日行一善。

　　用叩门的两根手指，sua地一声，冷不丁夹走那张纸钱——决定帮她。

　　但事情还没结束。

　　眼看钱被拿走，那双黑色运动鞋又完整出现在她面前。兴奋之余，陶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大了，这不是寻常弱女子应有的鞋码！

　　她灵机一动：“谢谢姐姐，姐姐人你真好！”

　　先是感谢，话锋立转，带着威胁。

　　“既然你收了我的钱就一定要帮我买哦，我已经看到你的鞋和裤子了，你要是跑了的话，那……我就报警，说你抢劫……”

　　此话出，沐郡旸笑意更甚。
　　抢劫？她把他当什么人了？刚才到底是谁可怜巴巴地找她帮忙的？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醉鬼不卑不亢，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还算清醒。
　　他倒是可以放心留她一个人，独自待着。

　　其实从进门起呢，沐郡旸就听到厕所里的哭声了。

　　最早，他以为自己幻听，折回去，仰头望了一眼入口处蓝色的醒目标识。
　　确认无误，沐郡旸才松一口气。

　　“喂。”此时他的电话响了，“有什么事情吗？”
　　“老板，我刚刚有事离开了一下，回来就发现休息室的人不见了。”

　　“没事，你现在到保洁那拿个路障过来，她现在在一楼男厕这里。”
　　他站在厕所外面，恰巧能望见陶晏所在的单间。

　　再次踏进厕所，哭声是没有了，却又出现一道清丽的女声。
　　本无意窥探隐秘，沐郡旸打算洗完手就离开。

　　奈何她声音大，洗手池又离得近，陶晏吐出来的字一个个全都蹦进了他耳。
　　此地不宜久留，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记得前面就有厕所，刚刚看我哥就是这个方向的。”
　　“是吗？开点走，我快憋不住了。”
　　周郡韬正带着一波人往陶晏所在的这个男厕这赶。

　　果不其然，沐郡旸马作的卢，化身肉墙，将周郡韬生生挡在门外。
　　“这里的厕所……坏了，你们去休息室，那也有卫生间。”

　　“坏了？”周郡韬非常怀疑地将头往里探。
　　“可是这里有那么多单间，坏了一个没事，还有其他的可以上。”作势推开沐郡旸。

　　“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都坏了，这里的厕所都坏了，你快走！”
　　沐郡旸拿出主人姿态，死死抵在墙框上。

　　“不是！”他纳老闷了：“哥，你生气就生气，为啥夹着嗓子说话？”

　　“有吗？”沐郡旸的视线下意识瞥向厕所内部。

　　“当然了，你现在还在小小声的，你生病了吗？”周郡韬不解。

　　“生病？！”他提醒道：“你朋友不是憋不住了吗?”借机转移话题。
　　“休息室，里面也有厕所，人少不用排队，你认得路快带他们走。”

　　他找准时机，利落地将客人的头推回礼貌的界限，并关上厕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由得周郡韬二次反抗。
　　“实在不行，上二楼包间区借厕所。”

　　“这……”

　　“周郡韬，怎么回事，厕所不就在这吗？你我们去哪？”
　　“我哥说这里厕所坏了。行了！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解决，就在前面。”

　　看吧，偷听是要有代价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嘛！
　　鞋主携款出厕所之前入口就被放置一个路障，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路障是一个托地黄牌，上面写着：“内部设施损毁，正在维修”这几个大字。

　　此时，厕所内隐约还能听到水龙头没打死，那种不规律的滴水声。
　　门外，是起起伏伏的音乐声，大概过了4首歌的时间，陶晏变得有些不耐烦。

　　“这么久了，不会真跑了吧！早知道就不说那种话了，万一人家好心帮我，我还要那样说人家。”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姐姐。”她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是你吗？”

　　为某人着想，沐郡旸依然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叩了叩厕门偏上的位置，示意陶晏从上面取她要的东西。

　　那是一只指骨分明，修长白净，青筋若隐若现的标准漫画手。
　　是非手控也会赞叹绝美的程度！
　　陶晏注意到在他食指的位置上，萦绕着一只绿眼小蛇银戒，不免浮想联翩。

　　陶晏定了定神，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接他手上的黑色袋子。

　　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那一刻，陶晏顿生些许感动，她明明说的是卫生巾，他却买了安全裤和一些找零的散钱。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就低估了陌生人的善意。

　　“姐姐，谢谢你。我们素不相识，你还这么帮我，我为刚刚所有的冒昧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边说边整理，“你先别走，等我一下下，等我换好了，请你吃夜宵！”
　　可惜她没注意，那人压根没有逗留，递完东西就走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姐姐？？”

　　等陶晏推开门，早已不见那位的身影，走出来，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此情此景，绝对比看见天堂更有冲击力！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没看错的话，眼前一排白白净净、本本分分，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是小便！池！！

　　so，她现在……在男厕，她一直在男厕啊喂。
　　Amazing！所以，自她打电话起，无论是对面时有时无的激湍声、还是始终沉默不语的大脚姐。

　　带给她的那种莫名的怪感，都并非错觉。
　　大脚姐根本就是个男生啊！

　　“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啊！”陶晏这才清醒到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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