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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晨初时分,霞光熹微,寒意料峭。
东方的一缕阳光透过寒冷的空气照在谢瑶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同赵清怀两人并驾同行,前往大幽皇宫。昨夜,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赵景珩即位,中途未受任何阻拦,可方才少年来接自己时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赵清怀不停用余光瞟着身边的女子,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眼眶还有些微微红肿,八年未见,它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怎的,想起八年前的初见。那时,赵清怀被皇兄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带出来已有四年,他知皇兄虽贵为太子,身边却虎狼环伺,为报恩,八岁时,他便假死离京,拜入寒天剑派学武。那一日,他被人追杀,逃至东都东凤镇一树林中便昏死过去,再清醒时,已躺在一山洞中,身边有一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正自顾自的烤着野兔。如今想来,那日自己应当是被香味诱醒的。
“这些年,你一直留着它?”
谢瑶的声音将赵清怀从回忆中拉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少女正望着自己被束起的头发,不自觉的抬手触摸束着头发的发带,明白过来少女在问这个。
“恩,带着它,他日偶遇,你即便不认得我,也会认出这发带。”赵清怀回应。
那发带通体淡粉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几只鹤和几片柳叶,好看是好看,只是打眼看去就知是女子植物园,与赵清怀实在不搭。少年每日用它来束发,不知被人嘲笑了多少回。连皇兄都笑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偷去了伯安的心。”
每每听到,伯安都会正色道:“是伯安的救命恩人。”话虽这般说,却只有赵清怀知晓,这发带承载的不仅是对少女的承诺,还有自己那不敢言说说的情愫。
“你一个东宫卫率副率,这发带同你实在不搭。哪日,我再送你一个适合你的。”谢瑶浅笑道。后又似乎想到什么,纠结片刻终是问了出来。
“你父皇对你……?”
谢瑶曾听阁主说过,先皇曾垂怜一女子,可那女子宁死不从,诞下子嗣后就咬舌自尽了。那孩子一出生就有一双棕色瞳孔,先皇以此为据,怀疑其非赵家血脉,便将其遗弃在深宫中不管不顾。后宫中人,大多拜高踩低,那孩子没有娘家照看,自然处处受欺负。幸好六岁时遇上太子,太子便以需要人陪读的原由,将他接去了东宫。不曾想,这后宫弃子竟然就是赵清怀。
刚刚赵清怀承新王口谕来接自己时,看着少年满面的愁容,不免有些担心。假死换个身份保护太子的把戏骗不了那位天子,倘若赵元祁临死也不愿意放过他……
“父皇留下口谕,封我做了金吾卫将军,兼领龙武军。”
谢瑶听闻此,脸上满是惊诧。半晌,宽慰道:“陛下同你情深意厚,他会信你的。”
“那三皇子呢?”
“赐号齐王,封地东都。在盛京守孝三年后再前往封地。小絮,你说父皇究竟想要什么?”
谢瑶轻叹一口气,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是啊,那赵元祁想要的究竟什么呢?让赵景珩坐上皇位,又让他坐不稳那个位置。让三皇子赵慕尧继位,那何必绕这么一大圈?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是为了那远在西域的二皇子?
谢瑶想不明白,望着近在眼前的皇宫,她放弃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赵元祁已经归于尘土,他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从今日起,能守住什么,能争得什么。
这条路,父亲走了三十余年,谢瑶曾希望自己永远不会踏上这条路,如今却希望这条路越短越好。她今日行于路上的这马蹄声,便是为谢家仇人敲响的第一声丧钟。
太极殿内,谢瑶跪拜于殿前,向赵景珩详细讲述着昨日盛京城外发生之事。
“所以,阿筠未向你透露过半分是何人所为?”
“阿姐只来得及将皇太子交予我,就……”
“究竟是何人所为,孤必找出真凶,让贼人付出代价!”赵景珩将手中的案牍砸向地面,语气中带着万分的悔恨、愤怒、痛苦。
“陛下,臣女斗胆一问,陛下如何替我阿爹,替我阿姐找出真凶。”谢瑶抬起方才低着的头颅,看着眼前刚即位几个时辰得新王,言辞犀利。
“阿姐性格温顺,向来不同他人交恶,昨日,要她命的不会是常人。我谢家世代位良将,大幽军队皆两枚虎符,只有我镇远军,凭阿爹手中一枚虎符便可调动,这是何等的荣耀与权利。阿爹为官四十载,他能欺君罔上保下我的命,却死与一把无名之火。陛下觉得,这世间,有多少人能放这把火?这几人中,陛下能让何人,付出代价!”
看到赵景珩被自己问得怔住,谢瑶接着说道:“陛下自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立储诏书中说太子才德兼备,睿智超群,说陛下是我大幽储君的最佳人选。臣女想问陛下,这话,陛下信吗?”
“你一介女子,在此妄议朝政,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欺君之罪!”赵景珩的脸上染上几分愠色,他确实小看了这谢家之女。他怎么也没想到,近日接见,这女子就这般扯破了这盛京城中人人皆知的窗户纸。亦没料到,谢瑶见自己生气,竟然得寸进尺。
“女子又如何,满朝臣子不敢说的,我一女子偏偏敢说。依我看,陛下这二十二年,徒有储君之名,却无储君之实。今日幽州朝野上下,有齐王党,有太尉杨党,却无一人是您新王麾下。陛下,我谢家命案,我同您,都没资格查清。”
“你究竟要说什么。”赵景珩抿着唇,眼眸森然,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我会助陛下坐稳这高位,到时,恳请陛下准许我亲查我谢家血案。”谢瑶向高位之人行稽首之礼,神情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凭你?谢瑶,你莫要忘了,你身上的罪是要诛九族的。你刚刚也说了,大幽的朝堂没我太子党的存在。你的身世曝光,我救不了你。”赵景珩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眸中溜出几分不屑。
谢瑶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只轻轻开口,声音清冷:“陛下,兰叶阁新任阁主的身份,够不够成为你的幕僚。”
听到兰叶阁阁主,赵景珩呼吸一滞,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他死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只回道:“我的幕僚,得光明正大立于我大幽的阳光之下。”
说完,便让谢瑶离开了。
走出太极殿,谢瑶同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擦肩而过。行过台阶,驻足向东方看去,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也是兰叶阁所在的方位。望着家的方向,灵魂里作为柳絮的那一部分明白,该回去给家人一个交代。
离开皇宫,不曾注意到,方才擦肩的男子立于太极殿门口,望着自己的背影,陷入深思。
“杨太尉,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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