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的殡仪馆打工日常

　　娟儿念叨着，然后直愣愣问崔老师，老师你能教我做头吗，我也想学技术活儿赚钱。
　　娟儿进殡仪馆比较早，是殡仪馆的化妆师，主要负责给死人化妆、穿衣这些基础活儿。非学院派，技术都是外出学习以及实战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崔老师来了后，做了三四个复杂的大活儿，赚了不少钱。娟儿看的眼红，主动拜师，一门心思搭话崔老师，平时对他生活也颇有照顾。崔老师吃软不吃硬，磨不过她，便抽时教她一些简单的技术。
　　娟儿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是想着说些崔老师爱听的，哄崔老师开心。
　　某天，殡仪馆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需要崔老师出外勤，前往乡下处理一具尸体。按照当地法律规定所有尸体都要求火化，但火化之前有一部分人会在殡仪馆停灵，但也有很多的人会遵循传统习俗在家中停灵。
　　死者是一名肝腹水患者，肚子胀成了小山高，家属希望能让死者的肚子看起来平一点。崔老师知道，这个操作并不复杂，只需要将腹水抽出即可。他之前已经教过娟儿这个技术，因此这次决定让她独自前往处理。
　　张哥、张涛、娟儿一起出发，三人车上闲聊。娟儿跟张哥相处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跟在崔老师面前完全不一样。她善谈、油滑、社会，比张哥还像大哥。娟儿之前是坐办公室的，死工资，赚钱少，比不上他们一线部门，于是便申请调了岗。虽然苦点累点被别人瞧不上，但赚的确实多了。娟儿是90后，也是本地人，家里两室一厅，父母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从小到大她都是跟奶奶住一个屋，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的目标非常坚定，她一定要在35岁之前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式两厅的那种。
　　到了地方，张涛也是开了眼，死者肚子胀成了一座小山，不是形容手法，是纪实表达。娟儿来到里屋，屏退了所有人，主要是不想让家属看见她对尸体“手术”，给家属造成二次伤痛。她按照流程，先用酒精给尸体消毒，然后用手触摸尸体肿胀的地方，凡有肿胀代表下面有积水，用按摩手法，让尸水从针眼处渗出，这步通常叫做“放气”。然后拿出大针管径直插在尸体的腹部，用针管往外抽腹水。腹水含量太多，在一旁充当助手的张涛递管不及时，结果就在取出针管的空档，腹水直直的喷了出来，像一座小喷泉一样。
　　娟儿简直尴尬死了，还好家属看不见，她这还是学艺不精，低估了腹水含量，思索之后便决定用一根软管连接，将腹水导了出来。
　　腹水抽完，便在胸腔注射了一针防腐药剂，肉眼能看出遗体血管发青。
　　夏天温度高，在乡下设灵堂，来的人多，空气不流通，打一针防腐药剂可以确保遗体在告别仪式上保持较好的状态。
　　家属看到处理后的效果非常满意，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表示感谢。
　　手术完毕，他们便在旁边的灵堂一边吃席一边等待。死者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但实际上才三十出头。他是工地上的工人，刚入行的时候赚了不少钱。但近年来房地产经济败落，工地不开工，他也找不到活干。为了省钱治病，他选择了放弃治疗肝腹水，生生忍着病痛直到去世。
　　在殡仪馆工作的人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和离别，对于这种悲情的故事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触动。在他们看来，生命的底色似乎就是这样——所有人未来都一定会走向死亡。
　　因为他的死，倒是收回一笔份子钱，供他媳妇能生活一段时间。
　　死者媳妇之前一直做全职主妇，就算在男人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没上过班。
　　张哥对此倒是理解，男子汉大丈夫，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对人家。张涛则是感动于他们的爱情，他又想起了他的姐姐们，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爱情了。而娟儿则是很担忧女人未来的生活，她站在这里就已经能够想到未来女人会面临的各种困境，这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她一定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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