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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谋划
夜幕,宛如一块密织的黑色锦缎,沉甸甸地覆压下来,将王府的寝殿捂得密不透风,内里烛火闪烁摇曳,光影仿若鬼魅翩跹,在墙壁上肆意晃荡。王爷赵瑾仿若被这夜色抽去了几分生气,静静地靠在床头,恰似一尊于岁月洪流中历经沧桑、却依旧冷峻傲立的雕塑,又仿若一棵在寒冬中遗世独立的苍松,虽饱受霜雪侵袭,却依然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子倔强与冷硬。
他身形颀长,一袭墨色锦袍松松垮垮地披于肩头,领口处随性敞开,仿若无意地袒露出线条硬朗、仿若刀刻般的锁骨,似在悠悠诉说着往昔那段鲜衣怒马、驰骋沙场的英武过往,宛如一段被尘封的英雄史诗,在这寂静暗夜悄然回响。
此时,烛光仿若灵动的画笔,在他身上细细描摹,隐约映出他肌肤上几处狰狞的伤疤。那道从肩头蜿蜒至臂膀的伤疤,仿若一条愤怒的赤蟒,在他紧实的肌肤上张牙舞爪,似乎在咆哮着往昔战场上的惨烈厮杀,每一次跳动都好似重现着利刃划破皮肉的剧痛,这是敌军长枪凶狠穿刺留下的“纪念”;还有那横亘在胸膛之上的一道,短而粗粝,宛如一道干涸的沟壑,周边的肌肤微微褶皱,如同被岁月风化的岩石,它承载着一次暗箭偷袭的记忆,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伤疤,每一道都承载着一段血雨腥风的故事,见证着他为家国出生入死的峥嵘岁月。一头乌发仿若未经驯服的黑色绸缎,肆意散开,几缕发丝乖顺地垂落在他白皙如玉、仿若寒雪所凝的脸颊旁,愈发衬得他面容冷峻,仿若霜雪堆砌而成的绝美冰雕,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仿若寒夜苍穹中,仿若寒夜苍穹中闪烁的寒星,深邃而清冷,幽深得仿若无尽的深渊,让人一眼望去,仿若瞬间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恰似两把寒芒毕露的利剑,能直直刺透人心,洞悉这世间一切的虚妄与阴谋。此刻,他静静地凝视着香炉中的袅袅青烟。那青烟,丝丝缕缕,仿若灵动的绸带,袅袅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清冷的凉意,直通心间,刹那间令人灵台清明。
赵瑾拖着病残之躯,满心郁愤与无奈。他早已放下对王位的觊觎,只求偏安一隅,寻得一方宁静以度余生。然而,那高居皇位之人,却似对他怀着无尽猜忌,如附骨之疽般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丝毫不愿让他有片刻安宁。
近来发生的诸事,无一不在彰显皇帝的狠辣与多疑。先是以各种荒诞借口安插小吏进王府,美其名曰协助修缮,实则是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而后又强行安排亲卫,美其名曰加强训练,可谁都明白,这不过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试图将他的王府置于严密监控之下。
那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更是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了他。将李将军之女李梦溪许配于他,赵瑾怎会不知这背后的深意,无非是皇帝妄图借李梦溪之手,刺探王府机密,进一步打压李将军势力的同时,也让他深陷权谋泥沼。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如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搅得他心烦意乱,仿佛置身于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
但赵瑾清楚,在这风云变幻、暗藏杀机的局势下,他绝不能乱了分寸。即便内心烦闷如沸,他也必须强压下这份烦躁,让自己冷静下来。长久以来,每当面临困境,抄写佛经便是他平复心绪的不二法门。
他费力地挪动着残疾的双腿,试图撑起身体,却因力不从心,只得无奈地坐进轮椅。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微微颤抖着推动轮椅,朝着书案缓缓移去。每一下推动,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额头因用力而冒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来到书案前,他轻轻喘着粗气,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坚毅。他抬手拂去书案上的灰尘,铺开宣纸,又拿起毛笔,蘸满墨汁,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佛经。他的目光专注于笔尖,仿佛要将所有的纷扰都随着墨汁融入这经文之中,试图在这庄严肃穆的经文之中,寻得一丝内心的安宁,以应对这如暴风雨般袭来的复杂局势。
赵瑾于书案前俯身,全神贯注地临摹《金刚经》,笔锋如龙蛇游走,似要将经文里的每一个字都深深镌刻进心底。殿内一片静谧,唯有笔尖与宣纸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宛如轻柔的低语,在静静诉说着经文深藏的奥秘。
临摹终了,他抬手将毛笔缓缓浸入笔洗。墨色在水中氤氲开来,仿若墨云翻涌,逐渐晕染了整个笔洗。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被笔洗底部那枚镶金的银杏叶牢牢吸引。
金黄的银杏叶在墨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璀璨夺目。其叶脉纹路清晰得如同梵文,每一道脉络仿佛都蕴含着无尽的深意。这枚银杏叶,好似具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刹那间将他的思绪拉扯到遥远的往昔。
他忆起那座隐匿于深山之中的古寺,寺前那株需七人合抱的千年银杏树。每至深秋,满树金叶仿若佛陀垂下的万千佛手,在风中簌簌飘落,于青石板上堆叠出莲花的形状。寺里晨钟暮鼓,悠悠回荡在山间,宛如来自尘世之外的空灵召唤。
老住持常常坐在银杏树下,捻着青玉佛珠,为他讲解经书中的奥秘。那低沉且平和的声音,穿透岁月的重重迷雾,在他耳畔清晰回响:“经文里藏着因果。” 彼时,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倾洒而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轻柔地落在他们身上,仿若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圣的袈裟。
他还记得,在一场与敌军的惨烈交锋中,佛珠的第三颗珠子不慎碎裂。那清脆的断裂声,宛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间。战后,他满心愧疚地拿着破碎的佛珠去见老住持,老住持却只是微微一笑,执意留下那颗碎珠,目光深邃地说道:“残缺才见圆满。世间之事,皆有因果,这颗破碎的佛珠,或许也是一种机缘。”
思绪翩跹间,赵瑾凝视着笔洗中那枚银杏叶与墨色交融的画面,仿佛看到了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与古寺中的宁静祥和相互交织,看到了佛珠的破碎与圆满在时光长河中不断轮回。此时,秋雨急切地拍打着窗户,发出急促的声响,仿佛在催促他从回忆中苏醒,又似在提醒他领悟 “诸相非相” 的智慧。
此刻,从香炉中悠悠飘散出清幽的茉莉花香,混着凉意弥漫在整个房间。这股香气恰似一双轻柔的手,梳理着他此刻纷杂的心绪,添了几分宁静,却又难以掩盖深处的波澜。皇帝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和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如同一团浓重的迷雾,紧紧笼罩在他心头。而李梦溪那出乎意料的表现,更让他心中疑窦丛生,这一切,都如同这墨色与银杏叶交织的画面一般,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赵瑾心里透亮,皇帝这步棋,阴损至极,摆明了是要膈应他。
他怎会瞧不出皇帝那点儿腌臜心思。将李将军之女李梦溪赐婚于他,内里藏着层层算计。其一,是想安插眼线,借李梦溪来窥探王府机密,进而打压李将军在朝堂的势力。李将军手握重权,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此忠勇之士,于皇帝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皇帝的算计远不止于此。他赵瑾如今身有残疾,将李梦溪许配给一个废人,这不是故意让李将军心生怨怼吗?李将军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却被塞给了他这个残废,能不恨吗?如此一来,就算他与李将军往日有些情分,往后也绝无联手的可能。
赵瑾越琢磨,心里那股子愤懑就像开了锅的水,直往上蹿。他素来敬重李将军,李将军满腔赤诚,一心报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这江山社稷立下不世之功。可就因皇帝这阴毒的一招,他赵瑾无端被扯进这权谋的泥沼,还得平白无故地担着李将军可能的恨意。
赵瑾不禁思忖,这世间女子众多,皇帝为何独独挑中李将军之女李梦溪赐婚于他?他心里明白,这背后无非是皇帝那见不得光的权谋布局,意在将李将军的势力从朝堂连根拔除。
赵瑾对李将军的忠心爱国之举,向来是敬重到了骨子里。往昔岁月,李将军出身平凡,却怀揣着满腔热血与一身铮铮铁骨,从底层小兵一步步摸爬滚打而来。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上,他一路厮杀,闯出赫赫威名,终至镇西大将军的高位。战场上,李将军总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那坚毅的背影,宛如一面不倒的旗帜,引领着万千将士冲锋陷阵,为家国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护得一方百姓安宁;朝堂之上,面对波谲云诡的局势,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倾轧,他却始终坚守本心,以一颗赤诚之心,为江山社稷建言献策,从未有过丝毫的私心杂念。这般忠义之举,恰似一座巍峨高山,稳稳矗立在赵瑾心间,令他敬意长存。
如今,李将军一家突遭变故,命运的轮盘无情转动,李梦溪就这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赵瑾心想,她不过是个无辜女子,不该成为朝堂与王府间权谋斗争的牺牲品,被这无尽的是非漩涡吞噬。既然事已至此,那在这王府之中,他定要凭借自己仅存的力量,为李梦溪撑起一方安宁天地,保她善终。莫要让她那澄澈的眼眸,过早沾染这尘世的污浊;莫要让她那柔弱的身躯,被这残酷的争斗撞得支离破碎。他深知,一旦卷入其中,等待她的将是数不尽的凶险磨难,或许是暗夜里突如其来的冷箭,或许是阴谋算计中的恶意诬陷,随便哪一种,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然而,今夜李梦溪的表现,却让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女子。原本听闻她为人木讷,寡言少语,就像深闺中一朵无人问津的素菊,他本以为她嫁入王府后,不过是个谨小慎微、默默度日的寻常女子罢了。可谁能想到,初入王府,还不到一个时辰,她便不动声色地将王府上下细细观察了个遍,众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被她敏锐捕捉。荣妈突发胸痛,昏迷倒地,众人顿时乱作一团,而她却能自告奋勇,沉着冷静地施救。不仅如此,她还能瞬间从众人的反应中判断出荣妈身份特殊,而后不着痕迹地施恩示好,迅速在这陌生且暗藏玄机的王府里拉拢人心。这般眼力与心智,岂是寻常深闺小姐能够拥有的?赵瑾暗自寻思,这李梦溪心思深沉如幽巷中不见底的古井,显然不甘心在王府里寂寞终老,偏要以身入局,搅弄风云。这让他心中疑云密布,实在难以辨清她究竟是敌是友。
思量再三,赵瑾决定暂且按捺住心中的疑虑,不动声色地观察李梦溪。暗自揣测她后续的举动,她是会继续不动声色地暗中拉拢人心,精心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大网?还是会将矛头悄然指向王府中的某些势力,蓄意挑起更大的纷争?又或是会在某个出人意料的关键时刻,突然亮出自己真正的底牌,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赵瑾在心底默默罗列着各种可能,宛如一位精明的棋手,提前预判着对手的每一步棋路。
至于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倘若她并无恶意,只是为求自保而不得已施展些小手段,那他便在这王府之中,暗中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让她免受外界的伤害;可若是她心怀不轨,若李梦溪当真为皇帝鹰犬,仰仗着背后那股不为人知的势力撑腰,妄图搅乱王府倒也罢了,他有的是法子让李梦溪那些小伎俩竹篮打水一场空。在这王府与朝堂的风云诡谲间,他虽身处逆境,却也绝非毫无还手之力。倘若她竟将罪恶之手伸向朝堂,残害那些曾经倾向于赵瑾的正直能臣,赵瑾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冰寒彻骨的杀意。他虽如今身有残疾,不复往昔尊贵,可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狠绝从未消磨。
那些正直能臣,皆是心怀天下、一心为公之人,他们曾看好赵瑾,愿为他效力,为这江山社稷的安定繁荣倾尽心力。如今,若因李梦溪这等奸佞之辈的算计而遭受迫害,赵瑾如何能忍?他定要让李梦溪知晓,敢动他所珍视之人,便是捅了他的逆鳞。他会如蛰伏暗处的猛虎,一旦出手,便直击要害,叫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彻彻底底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任何妄图破坏朝堂正义、伤害忠良之士的行径,都将在他的雷霆手段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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