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她为人正派

　　秋后的蚂蚱，有的人可能觉得自己占尽上风，丝毫没有注意到隐秘在天边、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蹦跶得再欢实，也不如在博弈最后给出精准的致命一击。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

　　宋暖走进实验室里，溜达了半圈才在C区的一间观察室里找到了陆恩宁的身影。

　　也许是通宵操劳的缘故，陆恩宁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瘦削，和宋暖在溪枫酒店看到的又截然不同。彼时她卧在虚无缥缈的温泉雾气中像一个一戳即破的幻象，而此时虽仍是孑然一人，但在滴答作响的各个仪器中全神贯注，与往常任何时候一样，仿佛没有收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被打击到一振不撅……

　　宋暖站在单向玻璃后看了许久，直到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

　　是她刚刚从储物柜里偷偷带上的，宋暖拿出手机简单地看了一眼就立即挂断重新揣回口袋里，再抬眼时观察室内的陆恩宁已然听到动静，精准地察觉到宋暖在单向玻璃后的位置，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的瞬间，宋暖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她并不能看见自己。

　　宋暖其实就在刚刚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陆恩宁，可碍于周慧慧并没有说出口。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再联系过她？为什么那天喝醉之后会给她发那条消息，是发错了还是……

　　还有为什么刚刚偏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这么机密的事就这样当着一个相处没几天的学生的面说起难道真的不怕她泄露出去？

　　擦得锃亮的玻璃上反射出宋暖自己的影子，皱着眉的，任谁看了也是一副心事很重的模样。

　　宋暖闭上眼睛，轻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疑虑已消失殆尽。

　　既然早晚都要图穷匕见，她一点都不介意先给他们找一点麻烦。

　　更何况，或许这还是她的机会呢……

　　.

　　“周慧慧没告诉你实验室里不能带手机进来吗？”

　　宋暖拉开门走过去，坐在仪器前的陆恩宁头也没回地说。

　　见陆恩宁没有阻止她进来的意思，宋暖一路走到她身边，跟着一起看了看屏幕里染色染得漂亮的细胞，眼神有些飘忽。

　　“说了。”

　　实验室里的确有规定不能随便带手机进来，主要是出于对研究项目的保密。但对于出入都要刷身份卡和指纹权限有着严密安保设施的实验室而言，这一条规定也基本没有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周慧慧也只是带她进来的时候提了一嘴。

　　可问题就在于宋暖她不是，细说起来她连走进这个实验室的资格都没有，虽然是身为陆恩宁这个首席科研员的学生，但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和周慧慧她们有区别。

　　“嗯？”听见回答，陆恩宁的眼睛终于舍得离开屏幕，转而用眼尾扫了一眼身旁的宋暖，像是在说‘知道还带进来？’。

　　宋暖眼睛转了转，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好低眉顺眼地认错，“慧慧姐跟我说了一次，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放，下次保证不会了。”

　　她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乖，小时候顽皮只要一犯错被宋母惩罚时，只要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瞪大眼睛从下而上瞅着人，铁石心肠如宋母宋涟漪也会心软。不过随着年纪增长，像小时候那样做作的演技也随之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隐秘、恰到好处的卖乖。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这样做，只有在宋暖想要讨好某人时才会这样费尽心机。

　　“下次？你这哪里像是下次不会了的样子。”陆恩宁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不为所动地靠在了椅背上，随即捏了捏额角，“算了，周……还好吗？”

　　宋暖眨眨眼，“我看着还行，慧慧姐叫我进来安慰安慰您。”

　　悬挂在不远处白墙上的老式石英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表盘中描绘着色彩艳丽的图案，仔细看去像是一只身戴花环的白鸽。宋暖与陆恩宁对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撇了一眼墙上的钟。

　　也不知道这么老旧的钟是怎么出现在这件现代化装修的实验室里的，虽然看着还挺好看的……

　　宋暖在心里胡乱想着，耳边忽然就又传来陆恩宁的声音。

　　“还是我对不住她，在我身边干了这么久也只是助理，她不能接受也是应该的。”

　　她并未化妆，因此脸色略有些苍白，宋暖看过去，甚至能看到眼尾出隐隐约约透出皮肤的淡绿色毛细血管，显得她整个人都多了一种清瘦的脆弱感。

　　不顾体验过被她按在抵上无力反抗的宋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

　　宋暖还记得之前有听周慧慧闲聊时说过，陆恩宁这个人虽然大家平时都不怕她，但也许是太过可靠了，反倒让人生了敬畏心，不敢亲近关心也无从靠近。

　　什么狗屁的敬畏，说的一点也不对。宋暖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些许冷厉的光。

　　“你没有对不起谁，不是你她可能连助理都没得做，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谁对不对得起谁还两说。”

　　这话说的中肯，不过是站在陆恩宁的角度上。所以在宋暖义正言辞地说完，陆恩宁忽然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说怪不怪，更多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看得宋暖也是一愣，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说的有没有哪里不对。

　　“我还以为……”陆恩宁顿了顿，看到宋暖满眼疑问只是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些许细碎的笑意，“没什么，只不过我以为你和周慧慧她们的关系应该更好一点。”

　　这是什么话，宋暖反应过来，随即便有些郁郁。陆恩宁还当她是幼儿园里的小孩子不成，和谁关系好就帮着谁说话？

　　“教授，我又不是陆拉拉。”

　　路见不平一声吼什么的……

　　宋暖幽怨地看了陆恩宁一眼，要论亲疏远近的话，陆恩宁的好大闺女还在她家里呢，周慧慧可没这份交情。

　　“拉拉……咳咳，她……还乖吗？”陆恩宁显然是没预料到宋暖提起陆拉拉，呛了一口咖啡。

　　不提还好，一提起陆拉拉宋暖的头就开始幻疼。她眼前顿时晃现她家里被刨穿了的真皮沙发和被撒满狗尿的限量手工地毯。

　　陆拉拉和‘乖’这个字沾一点边吗，要不是陆恩宁主动提及，她还真以为她已经忘了她还有个大好闺女在她的手上。

　　宋暖看着陆恩宁捂着嘴的侧脸，忽而叹了一口气，睁着眼睛瞎说话:“乖，乖得很，除了有些粘人其他都还好。”

　　陆恩宁自然是不信，“真的？”

　　宋暖撇过脑袋，“当然。”

　　说完，实验室里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宋暖先开口，“上次，教授您怎么没在医院多住几天。”

　　那天她接回陆拉拉，第二天想着再去医院探望才知道陆恩宁当晚就办了出院，亏得医生还专门嘱咐过宋暖让她最少住院三天，结果根本就全被某人当作了耳旁风。

　　“哦，那家医院呆的不舒服。”陆恩宁放下杯子随口敷衍道。随后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看向宋暖。

　　“对了，你来实验室里想要做点什么，时候不早了，不着急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再做吧。”

　　宋暖的毕业论文没有人比陆恩宁更清楚进度了，该做的实验基本都已经完成，所以自然是没有什么着急的，所以宋暖也没有理由拒绝。

　　“说起来，好像都没有和老师一起吃过饭，这顿我来请吧，刚好我知道一家酒店他们家最近海鲜烩很特别，你最近胃不太舒服可以喝点海鲜粥。”

　　宋暖在脑海里搜索着研究所附近好吃的饭店，一边大方地拿起手机预约，丝毫没注意陆恩宁轻咳一声将自己的食堂饭卡悄然放下。

　　“教授你有什么忌口吗？”宋暖头也不抬还不忘贴心地问。

　　陆恩宁将脸扭向一边，“咳，没有。”

　　.

　　路上是陆恩宁开的车，一辆白色的宝马suv奔驰在马路上，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老师，这是你的车？”刚上车的时候宋暖就想问了，这车实在不像是陆恩宁本人的风格。

　　陆恩宁不紧不慢地将车停好，将车钥匙交给上前来泊车的接待员，才回过头看了宋暖一眼，“嗯，买的时候有打折。”

　　她又不是在问价格……宋暖关好车门，又看了一眼无比骚包的车屁股。

　　不得不说，这车虽然骚包，但陆恩宁从车上下来，清冷又气质出众的身形搭配那样一张脸，还是很有视觉冲击的。

　　“你在看什么？走错地方了？”陆恩宁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仍然呆在原地的宋暖说。

　　宋暖回过神，把脑袋里一些奇怪的想法甩掉，刚要跟上去就听见酒店大门的另一侧传来一道男声。

　　“小暖？我刚刚看到还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身穿一整套西服的男人拎着一串车钥匙从另一侧快步走过来，见到她一脸的惊喜，上前拦住了宋暖。

　　宋暖向后推了一步躲过，抬眼一看，正是上次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师兄。

　　男人热情得诡异，见到宋暖不为所动，甚至想要再次伸手去拉宋暖。

　　“宋暖。”

　　陆恩宁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男人的动作一顿，和宋暖一起看过去，正好撞上她一片淡漠的眼底。

　　她就像是没看见男人这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站到宋暖面前。

　　“你在磨蹭什么？”陆恩宁对宋暖说。

　　可男人是认识陆恩宁的，虽然陆恩宁可能不认识他。他之前跟着领导参加过几次会议，虽然当时他只是个站在最边上跑腿的，可还是远远地看见过陆恩宁几次。为了接待她和她的团队，他们整个部门还专门排练了欢迎视察的仪式，后来却因为对方赶时间省掉了。

　　当时站在她身边的是他点头哈腰的平时面也见不着的公司高层，那女人脸上也没什么颜色，傲得跟个什么一样。

　　可现在呢？男人想起来他在网上刷到过的帖子，还有他在公司里听到过的一些小道消息，慢慢笑了起来。

　　“这是陆恩宁陆——教授是吧？我认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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