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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是真
“裴一山,你妹妹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妻子去世了。”
“什么?洱海她……”
牢狱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如果不是洱海和六花每个月都送来消息,恐怕他裴一山坚持不到出去那天。
可终究,洱海还是先一步走了。一山不忍责怪那个从小就被一身病痛折磨的小丫头,他知道,小丫头一定是拼尽了全力等他的,奈何时间不等人。
洱海,是他给小丫头取的名字。他觉得,小丫头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平静的像海一般,仿佛能吞纳万物。
小丫头的年纪不大,却难得有一颗看透世事的玲珑心,她从不抱怨父母为什么给了自己这样一副病弱的身体,又为什么将她抛弃在荒郊野岭。
她觉得,既然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无缘做人儿女,作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好。
他砍柴,小丫头采药,他们一向配合得那么好。傍晚时分,洱海会早一步回家,做好饭菜,等他回去。两个人的日子,虽清贫却不甚苦。
后来,三禾那个吵吵闹闹的疯丫头来了,又带来了妩湖和似海两个小娃娃,家里热闹了不少,洱海也更忙了。
他和洱海便少了很多在山上一起砍柴采药的机会,大多时候都是他帮洱海把需要的草药带回去。不过,晚饭后闲暇时,洱海还是会拉着他一起在大槐树下坐坐,看看天上的月亮,唠唠家常。
日子很平淡,但他和洱海从来不会觉得腻,他们喜欢这份真实而又不紧不慢的生活。
祁树的到来确实打破了这份宁静,不过他也没听到洱海抱怨分毫,洱海甚至还开导他,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其实他并不怕危险,只是担心小丫头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这些日子他眼见着小丫头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在府衙里,那个胥吏大哥问他们是不是夫妻的时候,他很紧张。其实他和洱海平时并没有这么生分,毕竟小丫头也是他亲自带大的,只不过突然就从兄妹变成了老夫老妻,搞得他们两个无所适从。唉,都怪祁树出的这个馊主意,说是兄妹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吗?
六花看着木木讷讷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机灵,立马提醒他搂住洱海,他照做了,只不过洱海好像脸红了?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出了府衙,后面却是更大的考验。直到一山被人按在长凳上打板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包括洱海叫他的声音,县令老爷下判决的声音……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可是身后无法忽视的剧痛提醒着他,他们的出逃计划彻底失败了。
随后,一山被人拖进了又脏又臭的牢里,这一路他已经睁不开眼了,两条腿也已经麻木,更别说站起来了。他昏睡了三天,醒来时洱海却在身边。
“大哥,你醒了?慢点……”洱海扶着他坐起来,他才发现两只脚都上了夹板,洱海是特意进来给他上药的。
“你怎么来了?”听到洱海又开始咳嗽起来,他很心疼,轻轻地拍了拍洱海的后背,帮她顺气,“这里阴冷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
“牢里不比外头,药没这么容易送进来,我只带了这些,你好好照顾自己。”洱海见看守没注意这边,就偷偷把一只小药瓶塞到了他怀里,“一山,我等你。”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洱海就转身离开了,像一阵抓不住的青烟,去的那样快。
未曾想,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后来,就只有那个熟识的胥吏大哥每个月都来传话,再也没见过洱海了。
出狱的那一天,府衙外,有个姑娘的身影,很像她。
那个姑娘朝着他跑了过来,却没有开口,直到走近了,他才认出是长成大姑娘了的六花。
“六花,我想去见见洱海。”
六花点点头,领着他去了洱海的墓前。就在后山小木屋的旁边,一个小小的坟堆,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六花塞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洱海姐姐说,她的墓碑,要你来写。
这个傻丫头,到死都还在等着他。
一山用手捧了一把新土,盖在洱海的墓上,喃喃道:“丫头,我回来了,你放心吧。”
接下来的日子,一山每天都去后山的小木屋,一边刻着石板,一边自言自语,无人应也无人答。
一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有时候连六花来送饭都注意不到,等到下一顿,六花才发现之前凉掉的饭菜还在,但六花不忍心打扰大哥和二姐相处的最后时光。
半个月后,墓碑刻好了,上面写着——亡妻洱海之墓。
墓碑上的点点水渍,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痕?
“傻丫头,还得麻烦你再等我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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