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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江鸷这一生本不信命。
唯记那夜黯淡星光,身上的月白长衫早被胸前淌的鲜血浸透,变得又腥又黏。
林辞羡设计陷害,辱他家门,他本欲手刃,却因伤重,只得眼睁睁看着,任人欺凌。无助、无力、无能!
他清楚记得,目光所及的最后一瞬,是那抹红。
谁料再睁眼,他竟重生回到同年正月十七。
而如今他也确信,南宫楚亦是重生。
命运接二连三捉弄,却也由不得他不信。
“南宫小姐想从本侯口中知道什么?”江鸷饶有意味地看着南宫楚,不答反问。
南宫楚想了一下,问道:“素闻侯爷爱茶,除了宫中,我想天下最好的茶都应在江府。”
她在茶庄见到江鸷,第一眼是喜,喜过又思量,觉得这可能并非巧合简单。
江鸷摇头,笑了一声:“段二,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世间俗语千万,他又不是江鸷肚中蛔虫,谁知他想说哪句。
段常在刚欲开口,却听江鸷接着道:“对,家花不及野花香!再好看的人看久也厌,更何况是茶呢。”
段常在瞥了江鸷一眼,心中暗念,活了二十余年,家花都没见一朵,又哪里有野花给你摘。
“别听他混嘴。”段常在帮南宫楚倒茶,“小姐为何要打听邓掌柜?”
贸然相问,又觉她有顾虑,于是再道:“这里就我们三人,小姐若放心,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替小姐参谋。”
事情还未定论,暂不宜泄露风声,南宫楚撒了慌,“都说九茗茶庄的茶好,我过来是想买些送与侯爷,方才见掌柜亲自招呼,便寻思能不能请王爷讨个便宜。”
江鸷:“……”
瞧江鸷那如鲠在喉的样,段常在唇角难抑,笑着举杯:“子瞻,怎么说也是南宫小姐心意,你呢也别僵着,今日既有缘,我提议咱们不妨以茶代酒,好生热闹一番。”
使江鸷改观也非一两日,南宫楚笑了笑,举杯看向江鸷,“侯爷不会不敢吧?”
江鸷皱眉,“我有何不敢。”
南宫楚跟着道:“侯爷虽说请旨解除婚事,但如今你我仍有婚约在身,侯爷这般与我疏淡,莫非是怕招人口舌,引人非议。”
段常在打小认识江鸷,除了他江鸷呛人,南宫楚还真是头一个反令他哑口的。
且两人又的确有婚约在身。
这场戏,还真是精彩。
江鸷气急反笑,他肆意活了两辈子,何时惧过流言。
于是举杯,一口将茶饮尽,旋即起身,“茶我喝了,府中还有急,恕在下不再奉陪。”
冷冷扔下这句话,江鸷头也不回出了厢房。
“子瞻。”
“喂,江三!”
段常在见人离开,匆匆与南宫楚别过,紧着跟了上去。
方才还热闹的厢房,转眼只剩南宫楚一人。
韶华、露华见状,连忙进来陪。
“小姐。”
“小姐。”
南宫楚收起落寞,笑说:“韶华,你去问问小二这壶是什么茶,再顺带买些带回府。”
“露华,你陪我去院中走一走。”
茶庄厢房不多,邓封又不做散客生意,庄院里的环境很是雅静。
她们主仆才露头,邓封便迎面过来,“南宫小姐怎得刚来就走,可是小店招呼不周?”
“邓掌柜如何识得我的身份?”南宫楚质问道。
邓封表现不慌,“是这样,方才王爷离开时曾唤小姐名讳,因此我便记下了。”
“哦。”南宫楚笑了笑:“难为掌柜费心了。”
邓封回笑:“南宫小姐能来九茗茶庄,属实是小店之幸,我又怎敢怠慢呢。话说回来,不知小姐可有钟意的茶,用不用我与您介绍两款?”
南宫楚摇头,“我挑了厢房喝的那款,定国侯钟爱,倒省了我亲自试。”
邓封闻言,忙招呼一旁的小二,“王六,快,包一些上好的碧螺春送与贵客。”
南宫楚拒绝,“邓掌柜客气,我怎好白拿你的茶。”
邓封手一摊,露出为难样,“实不相瞒,我有一事想请小姐,小姐若拒绝,倒让我不好意思开口了。”
原是有备而来。
南宫楚唇角翘起,索性她就听一听。
“邓掌柜有话不妨直言。”
邓封笑得双眼眯成线,“就在前几日,府上有护卫来茶庄饮茶,是叫魏瑜。”
闻言,南宫楚双眸微动,“魏护卫?”
“小姐识得便好。”邓封一喜,与南宫楚更近一步,“魏家有祖传玉佩,我家夫人不才,偏就看上了眼。不瞒小姐,我曾出几倍价钱,岂料魏护卫说什么也不卖,夫人她朝思暮想,为此人都瘦了几圈。”
南宫楚沉吟一声:“所以,邓掌柜是想我从中说和?”
邓封哈腰点头,“还请小姐成全。”
南宫楚当日污蔑魏瑜轻薄,为保名声,南宫商下严令,南宫府上下谁都不准泄露一字。
而那些宾客,还有刑部的,亦不认识魏瑜。
密函不翼而飞,魏瑜又失了联系,邓封此刻怕是心急如焚。
南宫楚计上心来,先叹了一声,“我有心帮你,只怕邓掌柜不能如愿。”
邓封忙道:“这是为何?”
南宫楚佯装可惜:“掌柜有所不知,魏护卫几日前弄伤了头,而今正在京外的庄子上养伤。不妨过几日,待他伤好,我再试着与你说和。”
人在京外庄子上?但南宫府与外可不止一处庄子。
邓封急忙又问:“魏瑜是在哪处庄子?”
鱼儿上钩了!
南宫楚忙抑住喜,“邓掌柜是想?”
邓封察觉失态,紧着解释:“魏护卫既然受伤,我呢想带些礼品前去探视,指不定他心软,就把玉佩卖我。”
世故人情,邓封倒会随机应变。
南宫楚装作懂的样子,“他人在城郊往南的玉丰庄里养伤,至于事能不能成,全看邓掌柜心意了。”
韶华早将茶拿来,人就在后跟着,见小姐看向她这边,凑上与其小声道:“小姐,小二说什么也不要茶钱。”
南宫楚目光又移回邓封身上,见他仍是那副谄媚样,停了几息,再致了谢,然后拿茶走人。
出了九茗茶庄,她旋即吩咐车夫回府。
若猜想不错,今夜好戏便会上演,她可不能错过。
*
而今子时已过,天色已然黑透。城外不似城中,漠漠土地被大片黑暗笼罩,偶尔才见星星点点。
南宫楚早命王丰带队人马埋伏在暗处,又让王安躺在榻上扮成魏瑜。
鱼饵各司其职,接下,静待鱼儿上钩。
庄子甬道上,有小厮手拖灯笼,淡黄的光晕在他脚下晕染。照庄子规矩,夜间每过一个时辰便要有人巡视。
未免走漏风声,南宫楚事前只吩咐了管家。再来,庄子多年平安无事,也让小厮少了警惕,待他无精打采走到暗角时,只觉迎面刮过一阵寒,还没看清是什么,人便没了知觉。
“混账!你将他打昏,何人替我们带路。”
黑暗中蹿出几个影,其中一个拍了最前那个的头,小声斥道。
最前那人吃痛,用手捂着,“你急什么,庄子就这么大,挨个屋搜,还怕搜不到人。”
“都别吵。”身后又有一个站出,“家主命我等劫人,若出了差错,咱们谁也别想活。”
此话一出,黑衣人全都静默。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分工明确,各自散了后便开始一间一间屋子寻。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用手捅破窗纸,正见榻上躺个头绑纱带的。
寻到目标,发了他们间特有的暗号,黑衣人霎时聚拢成队,推开房门直奔榻间。不想掀被,迎接他们的,竟是一把锋利冷冽的剑。
察觉落入圈套,黑衣人欲退,岂料身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
乌云遮月,玉丰庄正厅内却是灯火通明。
黑衣人双手反绑在身后,依次挨着,跪的整整齐齐。
南宫楚坐在主位太师椅上,打量他们一圈后,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吧,何人派你们来。”
话落,黑衣人视若无睹,全默不作声。
南宫楚放下茶盏,随手指了一个,“我看你眼熟,好似白日时才在九茗茶庄见过。”
被指的黑衣人愣了一下,旋即反驳,“胡说,白日我明明去了赌坊,根本不在茶庄。”
“糊涂东西,谁准你接话的。”身旁的黑衣人见伙伴中招,低声怒斥道,那眼神,只恨自己双手绑着,否则非得给他来俩大耳刮。
南宫楚笑了,“邓封派你们来,是因为魏瑜吧。”
“谁是邓封,我不认识邓封。”中招的黑衣人反应过来,立马装傻充愣。
南宫楚也不惯,起身接过王丰手里的剑,直接抵在他脖颈处,“有刺客深夜闯庄,南宫府护卫奋力搏击,却失手不小心杀了几个,你猜,官府会不会与他们治罪。”
自然不予治罪。
黑衣人全都慌了神。
不久,他们之中为首的便道:“我奉我家掌柜嘱托,特来请魏护卫前去做客,还望小姐明鉴,饶我们一命。”
“请?”南宫楚移开剑,转至他的跟前,剑尖抵在他下颚处,手往上用力,模样看着倒比方才那个俊俏,“你们打伤我家小厮,鬼祟进屋劫人,我竟不知九茗茶庄是这番请人之道。”
黑衣人哑口,随之眼珠一转,再狡辩,“是我们过于心急,一时失了分寸,还请小姐从轻发落。”
到底没出人命,就算真闹到衙门,他们也能找借口蒙混。
南宫楚哼笑一声,不听他的狡辩,反用剑划破他的衣衫。眨眼的功夫,黑衣人的上半身就这么光溜溜袒露众人面前。
被女子戏谑,对男人言,简直奇耻大辱。
王丰、王安等一众护卫也傻了眼,不理解小姐好端端脱他衣服作甚,难不成真看上这个小白脸了,那也不该如此急色啊。
“小姐。”
韶华、露华也觉不妥,试图上前替她遮挡。
南宫楚却拒绝,径直走到黑衣人身后,直盯着他健硕的背肌,“去取冰来。”
冬月阴寒,要冰作甚,难不成要严刑逼供?
护卫不敢拖延,当即从冰窖取来冰块。
南宫楚吩咐冷敷在黑衣人的后腰处,黑衣人听闻眸光一震,满目的不可置信。他欲反抗,反手又被多捆了几条牛皮绳,还系了最结实的牛蹄扣。
待人老实后,敷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其后腰处的纹身渐显。
南宫楚露出满意状,“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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