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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李见欢捂住自己被兔子咬了的右手,虎口处已赫然留下两个清晰的齿印,微微渗出血丝。
疼痛让李见欢瞬间从方才那片刻的恍惚中清醒。
李见欢不再去想谢惟为何要养与当年那只如此相似的兔子,也不再去琢磨那背后可能隐藏的,让他觉得心烦意乱的深意。
他心中那股因修炼魔功而滋生的暴戾情绪,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悄然燃起。
谢惟的兔子,果然和他本人一样让人烦躁。
李见欢沉默地看着草地上那只正在挑衅他的歹兔,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伤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开始认真考虑把它就地拆成手撕兔肉和麻辣兔头的可能性。
这时,李见欢眼前倏地闪过当年他送给谢惟的那只小兔死后,谢惟沉默地在院子里掘了个小小的土坑葬兔的,难过的背影。
……算了。
李见欢强压下自己经脉中因情绪波动而愈发躁乱的,叫嚣着破坏与毁灭的魔气,他并指引出一缕灵力丝线,迅疾无比地射向脚下那片萤草丛。
“吱——!”
一声短促惊慌的尖叫响起。
下一刻,刚刚还在挑衅李见欢的肥兔欢欢,便被李见欢牵引的灵力丝线凌空提溜了起来,四条短腿胡乱蹬踹着。
它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再无之前的凶恶和倨傲。
李见欢冷冷地睨着它,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指尖微动,用灵力丝线将欢欢缠绕得更紧了些,确保这只凶兔子无法挣脱,也无法再伤人。
然后,李见欢提着这只不断挣扎的兔子,转身便朝着谢惟的居所走去。
夜色已深,谢惟的居所一如既往的简朴寂静,月色洒在石阶上,泛着清幽的光。
整个居所被一层白色的结界光幕给笼罩着。
修士栖居的洞府向来私密,外出时通常会在洞府外布下隔绝结界,非心中极信任之人不可入,更何况是向来性子孤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谢惟?
因此,李见欢压根儿没想着能进去,他打算从外面把欢欢扔进结界里就完事。
谁知眼看着离谢惟的居所近了,被灵力丝线捆缚的欢欢突然挣扎得更为猛烈,李见欢忙着控制住它,没注意自己直接朝着结界走去了。
再抬起头,李见欢看见自己已迎面撞上了结界,下意识闭上了眼。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袭来。
李见欢疑惑地睁开眼,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结界阻隔住,生生撞上那跟堵墙一样的灵力光幕,但,奇怪的是,他居然在谢惟的结界里畅行无阻。
怎么回事?
李见欢感到一阵讶异。
是因为对自身过分强悍的实力的自信,所以对他人并不戒备,连结界都没有好好布吗?
天才就是天才,真够自傲的。李见欢扯了扯嘴角,推门走进院落。
院内一角,摆放着一个制作精巧的兔笼。笼门虚掩着,显然就是欢欢“越狱”的通道。
居所外的隔绝结界防进不防出,这才让它钻了空子。
李见欢走到兔笼前,看见兔笼里另外几只兔子正毛茸茸地挤在一起,安静地睡着。
看起来养的还不少呢,原来养兔子也会上瘾……谢惟其实是嫦娥吗?
李见欢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里的灵力丝线。
“噗通”一声,被捆得动弹不得的欢欢落在了笼子前的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为防止欢欢再度跑出去,李见欢特地施了个束缚法术将它困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李见欢看也没多看它一眼,转身便走,留它在草地上徒劳挣扎。
一晌后,执行完任务的谢惟披着夜露返回居所。
他刚到山门的时候,看起来一直等在那里的,他走前委托照料兔子的两个后辈便战战兢兢地和他道歉说,欢欢跑丢了。
谢惟先是安慰那两人夜深苦寒,早些回去歇息,然后便独自去寻兔子,但找了半天也无收获。
谁知他刚回到居所,一直找不见踪影的欢欢赫然在目。
“……嗯?”
谢惟走上前去,有些疑惑地看着被束缚法术困在草地上的欢欢。
随后,他撤掉欢欢身上的束缚法术,将它轻轻抱了起来。欢欢在谢惟怀里分外乖顺,不动也不叫。
“你身上怎么有师兄的气息?”
谢惟有些讶然,抚着欢欢头顶的绒毛轻语。不过,他略微思索一下便想明白了。
“他来过啊……”
“是师兄把你送回来的吗,欢欢?”
怀里的欢欢委屈地“吱”了一声。
谢惟将欢欢抱回兔笼,目光转向李见欢居所的方向,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
后面几日,李见欢将自己关在居所里的时间愈发长了。他不再频繁前往任务堂,也不再踏足藏经阁。
表面看去,李见欢似乎是终于静下心来,接受了现状,准备潜心修炼了。
然而,只有李见欢自己知道,静室之内,正在滋长着何等阴诡的力量。
李见欢体内的魔气如同最韧实的毒藤,一旦扎下根,便开始疯狂汲取他内心的负面情绪作为养料。
嫉恨、不甘、痛苦……这些盘踞在他心头的情绪,如今成了修炼魔功的温床。
所谓“捷径”的修炼过程也并不轻易,总是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李见欢每次运转周天的时候,那暴动的灵力如冰锥刮骨,又似毒火焚身。
剧烈的痛楚常常让李见欢浑身痉挛,冷汗浸透衣衫,甚至抑制不住地发出压抑的嘶叫。
但在熬过这极致的苦痛之后,随之而来便是一种力量增长的满足感,让李见欢得以暂时忘却现实的屈辱与无力。
他沉溺其中,如同饮鸩止渴。
这一日,李见欢从一次痛苦的修炼中缓过气,刚褪尽衣衫,泡进浴池准备放松身心时,院门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随后,有人叩响了门扉。
李见欢心中一凛,瞬间警觉起来,他迅捷地披起衣袍起身,将室内修炼后留下的微弱魔气清除干净。
然后,他伸手打开了紧闭的门扉。
谢惟站在门外。
在等候李见欢开门的时候,谢惟的视线停在了院内的一棵老银杏树上,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见李见欢将门打开后,谢惟将思绪收回,转脸看向李见欢。
李见欢刚从浴池里走出,浑身被水浸过,这让他那美得很锋利的五官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有攻击性了,尤其他鼻梁上和唇边那点微小的痣,被水汽晕染得分外柔和。
李见欢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袍,一头墨发如绸缎垂在身后,湿发上的水珠落在那对白皙的锁骨上。
视线往下,能看见他袍下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上都还淌着没来得及擦净的水珠。
谢惟的呼吸轻轻一滞。
“有事?”
李见欢抱臂倚着门框,先开了口,脸上露出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疏离与不耐的神色。
一刹的失神后,谢惟将目光重新落回李见欢脸上。
他没急着表明来意,以一种寒暄似的口吻平静地开口道:“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
李见欢只是冷淡地看着谢惟,没接话。
谢惟似是早已经习惯了李见欢这种冷淡的态度,也不在意,转身走近院内那棵老银杏。
谢惟站在树下,伸手抚摸着树干上斑驳的树皮,脸上神情突然变得很柔和,明显很是怀念。
李见欢看着谢惟的身影,有些怔住了。
他大概知道谢惟在想什么。
从前他们两个还住在一个院落时,读书、练剑、抄门规,都是在这棵树下。
有回李见欢拉着包括明昱在内的几个好友聚在院子里打叶子牌,结果本来说下山游历的师尊突然提前返回,突击检查弟子们有没有好好修炼。
派去放风的人惊慌地回来报信后,院内几人惊散,抱着牌四处躲藏。
李见欢情急之下,推开了小师弟谢惟的房门。
当时谢惟正在临窗看书,坐得端端正正,他见李见欢突然推门进来,有些迷茫地看着李见欢,“……师兄?”
屋外已听得师尊严厉的声音,没藏好被抓现行的几人被他训斥得很狠。
李见欢只略微思索,便上前夺过了谢惟手中的书,还将来不及藏起的叶子牌塞进了谢惟手心。
“惟惟,好师弟,你说,师兄平日对你怎么样?”李见欢问。
“师兄对我很好……”谢惟脸颊微微泛红。
“没白疼你,”李见欢揉了揉谢惟柔软的发顶,“那你就帮师兄一回好不好?”
“惟惟你平时那么乖,偶尔犯点小错师尊肯定也舍不得大骂特骂的。”
谢惟望着李见欢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的桃花眼,只觉心跳忽然变快了许多,乖巧懵懂地点了点头,“哦。”
等师尊青蘅真人推门而入,便看见李见欢正认认真真地捧着书看,倒是那个一向乖巧安静的谢惟手心里攥着叶子牌。
青蘅真人勃然大怒,说话时长长的白须都气得发抖:
“好你个谢惟!枉我平日那么信任你,觉得你是我座下最乖的徒儿。谁知我不在的时候,你竟这般不思进取,和那帮没正形的师兄混在一起打牌!”
最后,谢惟被罚在院内那棵老银杏树下蹲一天的马步,由大师兄李见欢亲自监督。
“哎,我说,惟惟你这么老实做什么?不蹲了,来和师兄一起吃点心。”
李见欢怀里揣着一袋桂花糕,走到正规规矩矩地在树下蹲马步的谢惟身边。
谢惟明显已经蹲马步蹲得腿疼腰酸,手臂都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但他依然紧抿着唇,脊背绷得笔直,姿势标准严正。
即便李见欢再三劝哄,他也没有半点偷懒,依旧倔强固执地蹲着马步。
“真是小木头变的吗,惟惟,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师兄愧疚啊?”李见欢看着谢惟被日光晒得有点发白的脸,心里有些不忍。
“不是。”谢惟摇了摇头。
“那你是为什么?人不大,脾气却犟得像头牛似的,以后要是讨着老婆了,肯定天天吵嘴。”李见欢笑着伸手捏了捏谢惟白里透粉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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