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

　　炎热的夏季慢慢地过去了，随着夏季的结束，这个暑假也随之马上结束了。很快到了九月份，肖云松正式进入了初三的学习阶段，这一年对他来说尤为重要，在临近开学的前一天傍晚，爸爸看着肖云松，眼睛里充满了殷切之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小松，明天就要开学了吧！”
　　“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我会用功读书的！”肖云松打断了爸爸的话。
　　“好了，孩子也不小了，他知道要怎么做，你就不要三天两头罗嗦了。”妈妈一边在厨房里收拾着一边插嘴道。厨房是肖云松家商议事情的固定场所，厨房在他们家的意义不亚于单位里面的会议室，许多重大的事情或决定都是在这里商议或做出的。
　　爸爸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低下了头，若有所思。肖云松知道，在爸爸心里，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鱼跃龙门，光宗耀祖，那将是多么大的一种荣耀啊！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陆续睡去，渐渐进入了梦乡，整个世界仿佛万籁俱寂，一股秋天独有的肃杀之气笼罩着大地。肖云松埋头整理着课本书籍，为明天开学作着准备。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妈妈走了进来，妈妈帮他收拾好在学校里要穿的衣服，又把床单枕头和被褥用绳子捆好，这些都是他在学校里的必需品。早在肖云松上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住校了，这么些年来的锻炼，他已经养成了非常独立的生活习惯。一切收拾停当后，妈妈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十块钱，塞到肖云松手里，明天上学的学费爸爸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给他了，这是妈妈给他的生活费。
　　“你现在已经上初三了，学习压力肯定很大，平时生活上营养一定要加强，不要天天吃咸菜了，要买点新鲜的菜吃，钱花完了过段时间妈妈再给你。今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完这些话，妈妈转身走了出去。
　　肖云松鼻子一酸，热泪盈框，一直以来妈妈就是这样用实际行动在关心和爱护着他。妈妈是一个精明能干，心思细密的人，在学习上她一直不给肖云松过大的压力，因为她深深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生活上给儿子最周到的照顾就行了。肖云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爸爸殷切的眼神，妈妈慈爱的面容，还有肖丽的音容笑貌，都历历在目，仿佛这一切已经镂刻在了他的心间。今夜注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初三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充实，但对肖云松来说，这种生活让他觉得很受用，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幸运！至少跟红艳和保平相比是这样，红艳在上完小学五年级就辍学了，而保平在上到初一后也因为各种原因而难以为继，儿时的伙伴们都这样一个一个先他而终止了学业，只有他还在坚持和继续着。而对肖云松来说，学业上的坚持和继续也就意味着希望的坚持和继续，他也依旧还掌握着打开希望之门的钥匙，只要他能顺利迈过横亘在他前面的那几个坎。
　　充实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让人浑然不觉。转眼间就到了初三下学期的期末，中考在即。即将到来的中考让班级里的每个人都有如临大敌的感觉，毕竟在决定自己命运的十字路口，没有几个人能安之若素。然而该来的终将到来，毕竟时间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正当肖云松为即将来临的中考做最后的冲刺和准备的时候，他所在的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可以说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肖云松所在的班里，有一个叫余梅的同学，平时学习非常用功，成绩始终在班里名列前茅，在中考准备的最后阶段，余梅比往常更加拼命用功，作着最后的努力。听同学说，余梅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里的经济条件捉襟见肘，异常拮倨，尽管这样，家里还是勉强支撑着让余梅在学校里念到了现在。不曾想在初三的下半学期，她弟弟犯了一种肌肉萎缩导致肌无力的怪病，四处求医，几乎倾家荡产，弟弟的病仍然不见起色。父母考虑到余梅如果考上高中，肯定还要花更多的钱，余梅的弟弟治病就没有了着落，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断了她的念想，遂决定让余梅退学，不参加中考。在余梅父母来到学校找到余梅的班主任和校长的那天，当着余梅的面，父母向班主任和校长提出了退学的要求，就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肖云松和许多同学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余梅不顾自尊，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面前，请求父母让她完成中考。但在那一刻，余梅的父母似乎已是心如铁石，任凭余梅在地上哭着跪求了一个多小时，仍然不为所动，同学们都不禁为之动容。最后，见自己的努力无济于事，余梅默默地站起了身，不再说一句话，跟在父母身后，静静地离开了学校。在余梅经过肖云松身边时，他忍不住看了余梅一眼，见此刻的余梅，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绝望，仿佛生无可恋一般。回到家后，三天三夜，余梅滴水未进，粒米不沾，第四天，便喝农药自杀了。
　　在得到余梅的死讯后，同学们都震惊而唏嘘不已，只有肖云松不为所动，面色沉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在余梅的请求被父母拒绝后，那一刻她便已经心丧如死，彻底绝望了，没有什么比扼杀一个人的希望更为残忍和无情了。成长与生活在与肖云松类似的环境里，余梅在内心也大抵有着与他相同的期冀和改变命运的方式，而即将来临的中考，不啻于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横亘在考生的面前阻隔着他们的继续前进，另一方面它也为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提供了唯一可行的方式。在这个时候让余梅退学，无异于是将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改变自己命运之门的余梅硬生生往后给拽了回来，这是一种从精神上对人的彻底摧残。对于心志坚定而又脆弱的余梅来说，此时死亡已经成为她必然的选择了。
　　余梅的死在内心给了肖云松莫大的震动，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样的年华，却为何在自己这代人身上感觉到如此的苦涩，是时代使然，还是人性使然，抑或是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中考总是会如期而至，麻烦却时常不期而来。
　　在肖云松的深心处，有一个羞于启齿的秘密。如今的他正值青春期，早在初二的时候，便有了青春期的遗精现象，见到异性也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躁动。虽然在学校的教科书上看到过，他的这种情况属于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但像这样隐秘的事情，即便内心有着种种的困惑，也是难于找到倾诉和解惑的对象的，只能深深藏于心中。而这种情况为肖云松带来的，除了生理上的变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焦虑和压抑。他在自己梦中常常会出现肖丽的影子，继而一阵兴奋的感觉让自己把持不住，一种既羞又愧的感觉时常萦绕在肖云松的心头。而到了中考在即的时候，这种情形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内心充满着尴尬和纠结。不过他也随即发觉，每每在这种情况发生过后，他内心的紧张感也会随之而缓解，这又令肖云松内心平静了不少，大抵这也是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吧，他心里这样想着，便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一直以来积郁在心里的阴霾也随之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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