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效应

　　“咚咚……”玻璃敲击的闷响声。

　　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可推拉没门锁，一道黑色身影在门外肃穆等候着，屋里的人纷纷注目，光道影子也能辨别出是白肃助理。

　　研发部总监暂停发表，看向坐席上滑手机的白肃。

　　“白总，您助理似乎有急事。”

　　助理能在会议中途找白肃的，一般都是加紧要事。

　　白肃点点头，一声进，助理皮鞋声轻声作响，和在座所有人的心脏同频共振。

　　这两个月，他们眼看着白肃因苏施映忙碌操劳，躺在金银财宝里的巨鳄苏氏集团，若能让摄日科技分杯羹，研发部总监也不必如此委婉地说没钱。

　　不过，刚刚他们也看到了网上那起巨浪，苏氏集团掌权人就在直播中定下了，在这个不知名的工作日下午。

　　他们从没碰到过白肃判断失误的情况。

　　助理同他耳语两句，白肃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会议竟也提前结束，众人欣喜，看来还有转机？

　　“白总说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苏虞被单独留在了办公室。

　　白肃助理看着寡言专业，直到低眉离开，也从没问过她来这的目的，甚至在她刚踏进摄日大楼时，他便在大厅门口将她拦下送到这了。

　　办公室很大，冷色木质风格，两墙落地窗能俯视市中心美景和远处的锦山。苏虞犹豫片刻，看了眼没有锁头的玻璃门，慢慢往白肃办公桌方向走。

　　桌面上文件不多，除了电脑，最明显的是放在一旁的警察熊。苏虞上手摸了摸，蓝色警服手感一般，像是地铁口扫码可得的玩偶。

　　小熊屁股挪开两分，有份文件压在小熊下面。

　　“苏虞小姐。”白肃在身后出声。

　　苏虞一惊，小熊掉脱了手，她慌忙捡起重新放好，视线一闪而过那份合同书，只看清了两个字：“人工”。

　　苏虞回过头，视线上下一扫，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处，犹豫道：“你平时上班……要穿成这样？”

　　白肃今天依旧是黑西装，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好，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同他领带夹上点缀的猫眼蓝宝石一同闪烁，那是苏氏珠宝的纯银制品。

　　“没有，我不爱穿西服。”白肃坦白，双手插兜，透着和衣服格格不入的不羁，“只是，我想客人应该喜欢，许旬不就经常这样穿吗？”

　　苏虞对他尴尬笑笑，走回会客沙发上坐下。白肃这样一说，苏虞才看出他身上那股装味是从哪来的了。

　　“那你以后还是少穿，你不适合。”

　　苏虞抬眼，又看了眼玻璃门，实在心底别扭，她是来找白肃聊苏氏的事的。

　　“白肃，你这栋楼……”

　　“那我适合什么？”

　　白肃转回身，面对着她，右手扯开衣领上的领结，左手手指拨弄着右手袖口的纽扣，他皮肤很白，血管在脖颈伸展时突出的明显，喉结在纵横间上下滚动。

　　他适合当男模。

　　苏虞将视线移开，投在他身后的门上，忽视他的问题，“白肃，你这栋楼都是这种玻璃门吗？”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白肃闷闷地嗯了声。

　　“我不喜欢封闭空间。”

　　不喜欢封闭空间？

　　苏虞忽然想起窗帘紧闭的酒店大楼，那个不是她的拥抱，“那你那天在苏家酒店……也是因为害怕？”

　　白肃看着苏虞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动声色低眉下去，“嗯，很害怕。”

　　苏虞低头抿了口助理送来的咖啡，看不清神情，又道：“那公司如果全是玻璃门，你就不害怕数据泄露，产品偷跑？”

　　“就像我刚刚来你办公室那样。”

　　白肃在她对面顺势坐下，很是轻松道：“可是，我们现在研发的就是追踪技术。”

　　摄日科技旗下产品众多，作为视效公司同时开发高速摄像机，作为无人机供应商同时又热衷风投，给人一种心活气短，什么赚钱干什么的感觉。

　　苏虞叹了口气，“那有没有什么私密点的地方，我要和你聊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吗？”白肃指尖抵唇，转过身背对她，沉思片刻，低声道，“这儿确实有个地方很私密，没人会注意到。”

　　苏虞以为，“私密地方”会是他办公室里藏着的真正办公暗间……

　　两人坐行政专梯直达五层办公楼。

　　衣领稍显杂乱的白肃在前，被染红脸颊的苏虞在后。在经过一个个工位，一张张写满惊奇的脸后，原身不是公众人物的苏虞第一次感到如此尴尬。

　　正回看直播切片的男员工一抬头——

　　黑长发美人迎面走来，高挑身姿轻盈挺拔，风衣带风隐约露出长腿，和大荧幕上的苏施映娇媚美的不同，属于明艳大气的那款，他不自觉朝她扬手打招呼。

　　苏虞注意到他，绷紧的牙关更紧了，稍稍点头微笑。

　　办公室小声惊呼了一下。

　　白肃脚步随之慢下来，接着直接停在这位员工面前，男员工一愣，反应迅速地关掉手机，拿鼠标看报表。

　　直至周围静悄悄，没人再将视线放在苏虞身上，白肃才继续往前走。

　　男员工目视前方，两人一前一后从身边经过，先是冷调木香后是鲜萃花香，一个像孤山雪松上的千斤大雪，一个像直播切片里照在落黄梧桐树上的暖阳。

　　他抿唇，指尖颤抖着敲击键盘——

　　【谢谢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白肃，这就是你说的，能谈重要事情的地方？”苏虞往后退了半步，离白肃稍稍远一些。

　　储藏室不大不小，四面环着铁架，她右脚虚空着，脚尖点在成捆包装的A4纸堆上，左手扶住一旁的铁架，上面全是拆过没拆过的办公用品。

　　“什么？你得离近点说。”白肃道。

　　白肃声音不大，房间充斥着轰隆隆的低声杂音，屋外像是有停不下来的闷雷，苏虞凑近又说了一遍。

　　“这件储藏室外面全是自动打印机，这一层的员工都在用，拿取是在另个地方，这里相当于机房，没人会进，你可以放心了。”

　　白肃靠了过来，左手撑在苏虞斜后方的铁架上，187的身高稍微倾过来些，都像他整个人都拢了过来，温热气息喷洒在耳垂上，两人仅仅相隔半米。

　　“但是，这就有一点不好，封闭空间让我很害怕。”

　　闷响有时会停下几秒，安静时白肃的头仍藏低着，不会碰到她但也不离开，“如果身边有…朋友的气息，我会好受点。”

　　响声又开始了，苏虞用指尖抵着他肩头，慢慢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

　　“可我们不算朋友。”

　　苏虞踩到A4纸堆上，高了些，但比白肃还低半个头，指尖抵着他，主动凑向前：

　　“但我也不会把你当敌人。”

　　“你是个敛财疯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们公司资金告急时，告诉施映姐你是她的胞弟。技术入股的事被外公告吹，你就打算毁掉她，为什么？”

　　白肃没回应。

　　“因为你根本不是施映姐的胞弟，你从新闻上看到文嘉临出轨，便用了些手段让她相信自己是私生女，好让你攀上关系入局。甚至料到了外公会看监控，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都是你设计的局，这才有了家宴上的换亲，那个时候她可把全部希望都放你身上了。”

　　苏虞回正身子，机器暂时停了下来。

　　“不过那时的你被利益冲昏了脑，不明白只要促成联姻你照样能享荣华富贵，只想着拉她下水……现在施映姐被你搞成这样，竟然还信任你。”

　　说到这，外面传来声响，苏虞噤了声。

　　男：“不是卡纸，是没纸了好吧。”

　　女：“可是我刚刚见到白总和苏氏珠宝的苏虞进来了，咱们现在不能进去……”

　　男：“咱们现在不是进来了，哪有什么人嘛？”

　　女：“……”

　　房间单盏吸盘顶光打在头顶，苏虞看看门把手，再仰头，白肃成簇睫毛遮在他沉湖一样的眸子里，眼底无色，微微发白的唇，似乎真的在害怕这里。

　　苏虞犹豫着，轻柔安慰句没事。

　　先出去透透气好了。

　　她左脚伸出去，去找下面那阶纸堆的中心点，可谁知那袋纸堆被拆封过，苏虞将重心全部放在剩下的半叠纸上，左摇右晃，慌乱间白肃胸前的蓝宝石在频频闪光。

　　“咚——”不重的撞门声。

　　小员工立马从门把手上弹开了，两人相视一眼，一样惊恐，手在脖子前不停挥舞，男声夹了起来：

　　“诶，好像别的机子还有纸，咱们得赶紧去工作了，不能在这上面耽误时间！”

　　“碰——”重重的关门声。

　　苏虞低眸，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可以动了。

　　千钧一发之势，白肃稳稳扶住了她的后腰，苏虞紧紧拽上了白肃的领带，两人皆是猝不及防，尴尬地将他带着往门上倒，还是用他的手腕砸的门。

　　“我的手动不了了……”

　　白肃说的小声可怜，宽厚温暖的手就一直放在那，头也微微垂着，大约落在她手刚刚拍他肩膀的地方。

　　苏虞则不留恋这一温存，主动往身侧退，脚尖去够能站上去的纸堆，横步一跨，成功登顶。

　　白肃揉揉手腕，漠然仰起脸，与她平视。

　　“白肃你想要什么，钱，股权，我可以给你。你需要做的就是别来破坏我们原本的家……”

　　“凭什么？”

　　空气瞬间冷凝。

　　白肃懒散靠上门框，质问口吻一转，缓缓道：“‘我的确不是苏施映的胞弟，我为了钱不择手段入局拉她下水。’你手机里的录音是想听见我说这些话吗？”

　　苏虞下意识摸向口袋，手机在口袋深处闪出微弱红光。

　　白肃微微歪头观察苏虞，视线从她的下巴流转，唇形，鼻尖再到眼眸，道：

　　“你玩的心眼，像我一位老朋友。”

　　说完，苏虞倒吸口冷气，他将她手机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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