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千尺雪

作者:铁锅炖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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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心意


      温明澈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一本书——《松本太原自传》,这是日本近代最伟大的建筑家的亲签本,支撑他选择建筑设计的偶像。

      但他的目光不在书上,在那张撕下来的快递单上。温明澈呆呆地看着寄件人一栏填写的寄件人“岑某某”三个字,鼻尖酸涩,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手机响了半天,他才懒洋洋地坐起身,拿起手机,敛起沉重的心情,看着备注上的“曾哥”两个字,勉强笑着问:“春见,大晚上打我电话,是打算请我吃夜宵吗?”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吃地道的毕边美食吗。我今天找到了一家,听说是百年老店,传了三代,你要不要过来尝尝?”曾春见笑着说。

      “位置在哪?”温明澈起身披上外套,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拨弄额前湿润的头发。

      “白杨城铁匠寨巷子口……这边正在搞拆迁,地图上可能找不到,我开车过去接你吧。”

      “就咱们两个人吗?”温明澈低头摩挲着脖子上的银色链条,轻声问。

      “我助理,还有两个老同学。”

      “哦,我忘了我才刚洗了澡,吃完了回来还得洗,太麻烦了。”温明澈胡乱揉着头发重新躺回了床上。

      “真不过来吗?”

      “太晚了,我困了,改天吧。”温明澈歪着头,望着空洞洞的雪白色的天花板说。

      “好吧,那下次再请你吃。”

      ——

      夜晚,毕边铁匠寨巷子口的烙锅店,灯火通明。

      烙锅店王老板的小儿子将拌了鱼腥草的辣椒水放在盘子眼前。

      盘子拿筷子蘸着嘬了一口:“啊,这酸爽,够辣……咦,曾春见,你家这姑娘怎么不吃啊。”

      曾春见看了一眼拘谨地坐在他身旁咬吸管喝饮料的盛雅男:“她不是这里的人,吃不惯鱼腥草和辣椒。”

      “这样子啊。”盘子可惜地叹了一声,拿眼瞅着盛雅男,道,“哎,姑娘我跟你说,你吃不惯鱼腥草不要紧,你不吃辣这就可惜了啊,要错过多少美食啊。”

      盛雅男捏着快要见底的纸杯,低声道:“我对辣椒过敏……”

      小桃子冷不叮笑出声道:“还有对辣椒过敏的,头一回听说。”

      盘子看着曾春见的表情有点想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啧,那酒呢,酒也不喝,啷个乖啊!”在座的四个人中,除了盛雅男,都是啤酒满杯,从一开始摆上来,曾春见拿开瓶器倒酒,就没给盛雅男倒过酒,现在酒过两巡,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听听曾春见怎么替盛雅男开脱。

      他这人向来爱八卦,而且火眼金睛,从去车站接曾春再见到去飞机场接盛雅男,他就觉得很不对劲。他脑子有坑,反应慢没想出个所以然,琢磨了这些天总算见了分晓。

      当老板的坐火车,当助理的坐飞机,这俩绝对有情况。

      “我其实……”盛雅男张嘴,还没说出“能喝一点的”这几个字,就被曾春见偏头扫了一眼,冷冰冰打断道:“她对酒也过敏,对一切有刺激性的东西都过敏。”

      这理由还真是信口雌黄,买一送一,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小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也闲不住,一个吸溜将纸杯里的饮料全吸光了,末了还呛了一下,溅了几滴椰汁在嘴边。

      “慢点喝,你家曾老师对待下属还真是格外关照啊!这样的老板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你可得把握机会好好珍惜。”盘子贼兮兮地笑,笑得盛雅男心里发毛。

      曾春见站起身,将盘子眼前的椰子汁拿了过来,给盛雅男倒了个满杯,顺手从衣袋里掏了一包纸巾放到盛雅男手边上,面朝小桃子笑道:“你不是也不能吃香菜?”

      小桃子低头玩着手机,笑着道:“嘿,你咋知道啊!”

      曾春见道:“以前学校的营养餐加了香菜,你说味道像打屁虫。”

      盘子一面吃东西一面拍桌笑出声,小桃子白他一眼,拿餐巾纸擦嘴,发现餐巾盒已空,忙高声道:“老板,餐巾纸没了。”

      王老板从厨房探出头来:“耿耿,去拿餐巾纸。”

      王老板的小儿子耿耿坐在门口的书桌上,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作业本,拿了一盒用过的餐巾纸过来,放在盛雅男跟前。

      盛雅男随手递到了小桃子面前。

      小桃子嫌弃地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又抽了一张擦嘴,低声嘀咕道:“难怪这家店要转让,餐巾纸都没有。”

      盘子毫不介意地道:“哎呀,在意这些咋子,价钱又实惠,做的又好吃,就是这个位置不好,附近挨的人基本搬迁了,除了工地上的人会过来,基本没什么人。”说着低声,“唉,你说会不会遇到昨晚找你麻烦的那伙人。”

      小桃子吸了一口挂在脖子上的电子烟,抿了抿嘴唇道:“包工头都被打死了,其他人都蹲在派出所,还有哪个会敢来哦。”

      王老板弓着腰从厨房走出来,右边袖子空空荡荡地别在裤腰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问:“哪个打的?”

      小桃子吐了一口烟圈,瞥了一眼老板:“不晓得。”

      王老板撩起衣角擦着双手:“闻人老师呢,去医院看了没有?”

      盘子两眼发直:“老板,你咋晓得闻人老师昨晚挨那些狗娘养的打?”

      曾春见也很意外,脱口而出道:“老板认得闻人书屏?”

      王老板憨厚地笑道:“我大儿仔以前是闻人书屏老师嘞学生嘛。说实在嘞,昨晚上我也不晓得闻人书屏老师是挨哪个打嘞,就是看到这个姑娘……”手指小桃子,“和闻人书屏老师在路口吵架,姑娘刚走,闻人书屏老师就摊在那地上,我过去看的时候,血呼哧啦吓人很。”

      小桃子的手抖了抖,昨晚上发生的事,她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

      “你以为你是我爸,我爸都没管我,你管我干嘛……不要再用你的那些话教育我,我不想听,用到社会上只会被人骗,我又不是傻逼……”

      巷子口,小桃子把一部手机扔给闻人书屏,推了他一把。

      说完小桃子转身就跑,留闻人书屏握着碎裂的眼镜,捂着满是血污的头缓慢瘫坐在地上……

      烙锅店王老板站在门口看见,走近了认得是闻人书屏,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

      远处,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陌生人坐在车中藏在暗处窥看……

      ……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小桃子拿起凳子上的包,气冲冲地地走出烙锅店,骑着共享单车冲进夜色里。

      “她昨晚和闻人书屏吵架,吵什么?”曾春见漫不经心地问王老板。

      王老板鄙夷地道:“这种人还能说啥子哦,长得啷个漂亮还大晚上穿裙子出来溜达,被那几个男的调戏,闻人书屏老师刚好路过看见了,帮了她,她还说闻人书屏老师活该,自找哎,不要管她啊之类的……哎,我看她眼熟的很,她是不是叫小桃子,他爸是卖黑煤被抓的那个?”

      曾春见举起玻璃杯抿一口啤酒,眼神顿了顿,道:“是,怎么了老板?”

      王老板低声道:“听说小桃子快中考时候生了个小女娃儿,然后丢下娃儿跑外面打工去了。”

      盘子伸手夹了一块魔芋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儿,也点起了一支烟,嘬了一口,道:“有这回事么?”

      王老板语气肯定地道:“真的嘞,她家娃儿跟我家耿耿同一个班的呢。”

      曾春见凝神静气地听着,意味深长地笑道:“老板,这种事不要乱说,我和她一个班的,一起参加中考的呢。”

      王老板兴趣索然地走到一边去了,嘴里念叨着:“那可能是别人叫小桃子的。”

      盘子挑眉,瞅了曾春见一眼,道:“可得了吧,你还维护她呢。她刚进门的时候不是说要跟你去找闻人老师道歉的吗?呵,要不是老板说的话我都信了,亏她出门打工的钱还是闻人老师借给她的吗,哼,太不要脸了。”

      曾春见握紧玻璃杯,看着杯子里不断往上挣扎漂浮的气泡,低声问: “你咋知道她借闻人书屏的钱?”

      盘子鄙弃地笑着说:“我亲眼看见的啊。我记得大概是快中考了嘛,又刚好是闻人老师生日,英语学习委员王仔撺掇着班上的几个同学凑钱给老师买蛋糕。你不是也去了嘛那天晚上,就在老师的办公室,闻人老师死活不肯接受那个蛋糕,让我们带走,想起来没有?”

      曾春见连忙点头,他记起来了,那天他确实去了。瞒着他妈去的,钱一分没出,是盘子替他交的钱。到办公室被闻人书屏严辞拒绝后,盘子和王仔等同学就假装出去了,在门外拆了包装,切了蛋糕让他送去给闻人书屏尝一尝。

      曾春见拗不过盘子等人的怂恿,端着蛋糕敲门进去了。

      想当然的觉得只是走个过场,还是会被拒绝,所以一进门就打马虎眼,说:“李盘他们让我拿来的。”

      “放桌上吧。”闻人书屏当时在摆弄相机,头也没抬说道。

      曾春见疑心自己听岔了,把蛋糕放到闻人书屏跟前的桌子上,鼓起勇气认真说道:“老师,这是李盘他们的一点心意。”

      闻人书屏没说话,面目阴沉,重重地放下相机,拿着叉子当着他的面吃完了蛋糕,一口连着一口,不带停的,看样子似乎很生气。

      曾春见当时不知道闻人书屏气什么,以为只是单纯地气他们乱花父母的钱。现在仔细想想,分明是因为那个相机。

      他找闻人书屏借过一回相机,归还的时候屏幕摔坏了,没敢告诉他,原以为闻人书屏没那么快发现……

      盘子接着说:“给闻人老师庆祝完了后,我们大家都往校门外走。王仔说没看见小桃子,怕学校大门关了她出不来,拉着我就往回走去找她……到处没找到,怀疑她还在闻人老师办公室,没想到还真在。”

      “我跟你说,她当时找闻人老师借钱的那个口气,拽得很,跟闻人老师欠她的,她搁那敲诈勒索一样,一开口就要五千。五千啊!那时候我上高中,一个月生活费也才三百多一点。闻人老师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我估计最多也就一两千吧。她居然敢借那么多,闻人老师也真是,居然答应借她,还说钱包里只有几百块,先借她暂时用着,等去银行取了钱就给她送过去。”

      “她拿了闻人老师钱包里的钱还不乐意,拽着闻人老师的袖子非要跟闻人老师一起去取,老师说晚上太晚了明天去取。她不答应,她妈的孤男寡女居然在那撸袖子脱衣服说让闻人老师看她的身体,吓得闻人老师抱着头就蹲地上去了。我和王仔躲在前门窗户边看得尴尬死,都怕被闻人老师发现,不敢一直待着,偷偷地顺着墙后跟跑了……”

      曾春见低头喝酒,沉着脸没有接话,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五百英里》忽然响起。曾春见抬眸看了一眼盛雅男,盛雅男连忙翻看随身包,摇头道:“不是老师的手机。”

      盘子愣了愣,走到一旁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走到店门口:“妈,啥子事?”

      盘子妈:“盘儿,妈在你二舅爷家帮忙,明后几天都不得闲,你饿了就去你大伯或者二叔家吃饭哈。”

      盘子撇嘴道:“妈,你不晓得就是他家那个狗东西打了闻人书屏老师吗,你去帮啥子忙哦。”

      盘子妈:“那没得办法啊,人都死了,人家媳妇和儿子哭着上门来,别家都去帮忙了,妈不去不好意思嘛。”

      另一边,王老板走到埋头写卷子的耿耿身边,低声道:“记得打电话给你哥,问他啥时候回家,过几天要给你妈上坟呢。”

      耿耿嘟着嘴道:“你自己不会打啊,天天催我。”

      王老板横了他一眼,跺脚道:“我会识字会用手机还问你呢……”

      曾春见听了,垂眸将玻璃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将酒瓶里的酒倒了满杯,埋头喝了个干净后,抬头看向盛雅男道:“去问下多少钱,回头记我账上月底报销。”

      盛雅男点头起身,付了钱转过身时,见曾春见坐到旁桌的空位上,也跟着坐了过去。

      “合同带了没有?”曾春见喝了酒,有些微醺地问道。

      盛雅男连忙从随身包里翻出文件袋递给曾春见,曾春见看了文件袋一眼,叹道:“笔呢?”

      盛雅男尴尬地从包里摸出笔,曾春见兀自绕开文件袋的线圈,拿出里面的合同,又盯了盛雅男一眼,道:“合同……你看过了没有?”

      盛雅男点头:“看过。”

      曾春见伸手支着发烫的额头,眼角泛红,盯着盛雅男道:“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吧?”

      盛雅男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没,没有……”心下忖道,他不会要在这里签合同吧,签合同要按手印啊,我又没带印泥。

      一抬头,正好看见曾春见直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提笔签了名。

      盛雅男愣住了,想起合同中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钱款,心下纳罕:“他看都不看的吗?”

      曾春见却完全没在意这些,只是将笔递还给盛雅男,笑着道:“忘了让你找打印店借个印泥,等会儿我送你回去的路上,你去文具店买一个吧。等我盖了手印你再把合同送去运莱酒店,交给开发部的阮经理。”

      盛雅男点头称好,心下却有些忐忑不安,寻思着回去把合同再细看一遍。正想着,盘子握着手机走进门,看着坐在空桌前曾春见道:“这么快就收拾桌子了,你吃好了吗?”

      曾春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笑道:“付了钱了,走吧。”

      盘子笑眯眯地把手搭在曾春见肩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成,改天我再单独请你撮一顿……”话说到一半,猛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一惊一乍地道,“我靠拐球,我差点忘了个事,今晚要去麻园给客户送鱼缸。”

      曾春见转过脸看着盘子,脸上微红一片,笑嘻嘻地道:“那你还不赶紧去,去晚了人家都关门睡觉了,你就没地方去了。”

      盘子盯着醉得一些头脑昏沉的曾春见,不放心地叮嘱盛雅男:“姑娘,照顾好你家曾老师哈。”说完,盘子慢慢地松开手,骑着他的三轮车走了。

      盛雅男搀着曾春见上了车,替他系了安全带后,驱车开往民宿。

      这是盛雅男第一次在曾春见喝醉酒的时候代驾,往常一直都是曾春见开车。

      两人之间的上下属关系很微妙,盛雅男不是没有过自告奋勇给“老板”开车的机会,只不过跟着曾春见从石家庄回工作室的第一天,刚碰到曾春见的车门,就被曾春见扼杀在咽喉里了。

      “我知道你会开车,但是我自己开比较放心。”彼时,曾春见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如是说。

      于是在广东工作室上班的那几天,一直都是曾春见开车,不仅如此,在盛雅男第一次上班挤地铁迟到三小时之后,办公室的人都以为她会被炒鱿鱼时,一向对迟到零容忍态度的曾春见居然不痛不痒地甩出一句:“你住哪?以后上下班我接你。省得你耽误我工作。”

      声音不大,但办公室的人都听了个仔细。

      “她一个新来的,耽误个P的工作,累的是我们好吧。”有人嘀咕道。

      曾春见一上班就扎进自己的个人办公室,门上挂个牌子“闲人勿进”。按他的办事风格,向来都是盛雅男把要交代的工作资料拿进拿出。

      这盛雅男一迟到,跟曾春见一组的测绘员、绘图员等工作人员像往常以为没啥任务,结果等盛雅男一来,彻底崩了,乱成了一锅粥,集体熬夜加班三小时。

      “我打赌,你们一组往后还会加班。”温明澈的助理小张上班时间溜达到一组办公区域,扒着门开始了神预言。

      果然,隔天就得到了验证,上司下属两人双双迟到。

      当温明澈做完手上的事,到一组探察工作进度时,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二人。

      曾春见居然会迟到,这是温明澈万万没想到的事,以往来上班最早的人都是曾春见。

      “春见,你昨晚干啥去了?”温明澈拍着曾春见的肩膀,手指明目张胆地撩着他半披半扎成丸子的头发,一脸“你昨晚是不是去偷人的”的表情。

      曾春见拍开温明澈搭在肩上的手,冷冷淡淡地说道:“就喝了个粥,别多想。”

      “喝个粥能喝俩小时?你撞南墙了?还是搬家了?”温明澈彻底卡壳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早上不是靠喝咖啡吊命吗,怎么喝起粥来了。咋了,看了啥心灵鸡汤,学会养生之道了。

      这下好了,不光一组的人听到了,二、三组的人也知道了。探头探脑地围在一组办公室这边看热闹。

      “好吧,我确实搬家了。”曾春见打蛇随棍上,绷着脸转身忙起了工作,不想和温明澈多说什么。

      而事实是,昨晚曾春见送盛雅男回去后,一口咬定盛雅男住的地方太远,以“耽误工作”为借口,临时给她找了个房,敦促她连夜搬了家,搬到了离曾春见租房不过百米的另一栋楼。

      租房和押金都是曾春见看着交的,即便盛雅男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转念一想是曾春见给他开工资。人生苦短,来日方长,疫情当下,减免不必要的密集接触,确实也是对工作的一种负责。

      走到岔路口,曾春见微微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的红绿灯道:“过了这个绿灯,路右边就有个文具店,你开车去问问吧。”

      盛雅男答应着,驱车过了红绿灯,还没到文具店,曾春见忽然拍窗道:“停车!”

      盛雅男连忙踩了急刹车,曾春见推开车门下车,仰头看着路边的手机店,伸手一面指一面回眸看着车上的盛雅男,说:“进去看看,怎么样?”

      盛雅男疑惑地下了车,扶了扶脸上潮热的口罩,跟着曾春见走了进去。

      柜台前,两个化着浓妆正在交头聊天的小姐姐一看有人登门,立即端上十足虔诚的目光,迎上前来,双颊灿若莲花:“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帅哥,想买什么样的手机?”

      曾春见扫了一眼玻璃柜,道:“最新款的,拍照好看的。”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小姐姐道:“那就选这款K52x,有两种颜色,白马春风和青蓝冰水,1.9亿像素超清主摄,超长焦镜头加5000万广角镜头加3000万人像镜头搭微距镜头,主拍置智能十字光标九宫格防抖功能,处理器和续航完全不用担心,都是最新……”

      曾春见听完关键词,脱口道:“白马春风,多少钱?”

      小姐姐头一回见到这么爽快的人,说了个实在的价格,曾春见听了,回眸对盛雅男说道:“付钱。”

      小姐姐连忙拿出飞机盒打包附带的充电器、蓝牙耳机以及迷你充电宝:“微信还是支付宝?”

      盛雅男肉疼地掏出手机:“支付宝。”虽然回头会列表给曾春见报销,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感叹,现在的手机更迭太快了,每年都有新款,她的手机已经用了五年了,放到现在,大抵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古董了。

      “以后用这个手机给我拍照。”走出手机店后,曾春见如此说道。

      盛雅男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只得跟着他上了车,随后又隐隐想到什么,直到看到路边的文具店才恍然大悟,将飞机盒塞到车里,道:“我去买印泥。”

      盛雅男下车买了一盒印泥,随手点开WPS表格记账的时候,盯着新添的“电子产品”那一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索性不去想,没心没肺地往回走。

      “老师,印泥买来了。”盛雅男拉开车门,将合同摊开放在曾春见膝上。

      曾春见闭着眼歪过头,懒懒地伸出食指,盛雅男无奈,只好按着他的手在印泥上蘸了蘸,盖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

      就着呼啸而过的货车的车灯,盛雅男扫了一眼的曾春见的字,只觉得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就不去想,盛雅男懒得纠结,收拾好印泥盒和合同,回到驾驶座开车,启程不到一里路。曾春见忽然开口道:“盛雅男,我想喝水。”

      盛雅男连忙靠边停车,从包里拿出曾春见的茶水分离杯递过去,曾春见睁开眼看了一眼,撩了一把鬓边的长发,闭上眼:“我不想喝茶,去给我买纯净水。”

      盛雅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驱车就近找了一家小型超市,刚下车,曾春见竟推开车门,也走了下来,看样子似乎酒醒了不少。

      盛雅男不得不停下脚步,等着曾春见一起进了超市。

      “去推一个小推车来。”曾春见两手揣在兜里,指使盛雅男道。

      盛雅男依言推来了车,曾春见走在前面,看着冰柜里琳琅满目的甜饮道:“这个装两瓶个……这个……还有这个……”

      盛雅男一一照办,打开冰柜的门,将甜饮一件件整齐地放进推车里,不过才装到一半,盛雅男忽觉手脚麻木,心口被刀割了一般隐隐作痛,扶着推车弯下了腰。

      “怎么了?”曾春见见盛雅男忽然弯腰不动,神色一凝,难得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盛雅男急急拉下脸上的口罩,抬起苍白的脸,兀自将冰柜里的最后几瓶饮料拿了出来,随即若无其事关上冰柜的门,缩着脖子,喃喃道:“冰柜太冷了,感觉呼吸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你是怕冷么?”曾春见看着盛雅男的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低声问道。

      盛雅男伸手轻轻抚摸着心脏的位置,像是找回了一点神气,笑着道:“不是怕冷,是不能忽然靠近冰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爸说是以前给我动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曾春见眼神一顿:“什么手术?”

      盛雅男笑着将推车推向收银台,含糊其辞道:“一个小手术,换了身上的某个小零件而已。”顿了顿,见曾春见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举手补充道,“抱歉,没有在签合同之前和老师你说清楚,不过我保证自己的身体完全没什么大问题。真的,那个零件在我的身体里已经待了将近十年,最初的那几年我都有好好去复查的,一次也没有耽误,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爸,每次都是他送我去的医院。除了不能忽然接触冰冷的东西,其他没有任何异常,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曾春见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眉梢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心里胡思乱想道,闻人书屏有教师资格证,换个学校还是可以继续当老师的,但他却选择留在本地打零工,会不会也是因为身体某方面……

      盛雅男推着车去付款时,收银台的阿姨盯着站在她身后的曾春见看了又看,笑道:“哟,你是曾春见吧,好几年没看见你了唉……咋留起啷个长的头发哦,啥时候回来的咹?”见曾春见默不作声,又笑着对盛雅男道,“哟,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蛮可爱的嘛,是哪里人额,订婚没有你们……”

      盛雅男只觉得这人多管闲事,不想理她。曾春见却怼道:“关你屁事!”

      盛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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