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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检测到不符合市规第18条遗容遗表规范的鬼魂，即将传送至鬼门关。”
电子声音自四方的黑暗中传来，下一秒，柏舟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再次一闪，随即视野两旁出现光亮，光亮处还冒着一缕缕青烟。
这是鬼门关前的黄泉路。柏舟了然。
而隐约能看到的一角城楼，便是鬼门关。
手上的勾魂锁这会儿剧烈抖动起来，同方才一直持续的轻微抖动完全不同，震得虎口发麻。
柏舟惑然转身，这时才得以有空细细打量它。
全身湿漉肿胀，裸漏在外的皮肤苍白得发青，凝出油绿腥臭的液体滴落地面。明确可以看出的四肢状若人形，却又比双手双脚的人形多了短小的双足，耷拉在肿胀的双脚旁边。
“赫赫赫赫。”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是个什么东西？似人又非人。
勾魂锁的抖动在他的可掌握范围内，就是震得它虎口有点麻。
鬼门关前又不手无常，交给他们就行。
计划里的他现在应该是在床上美美睡觉，而不是大半夜还在这里。
想到这，柏舟愤恨中加快脚步朝着鬼门关奔去。
毕竟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黄泉路上行人众多，或是三两成群或是独自一人，大多都是慢慢悠悠欣赏着黄泉路两旁成片的五颜六色的彼岸花海。
唯有柏舟一鬼一路小跑，他左右灵活地穿梭于鬼群之间，但是身后三米长的勾魂锁所缚之物可就没有他这么灵活了，时不时撞上一只鬼，而扑面而来的冲天臭味也引来漫天的臭骂。
“谁撞我啊，急什么急，急着投胎啊。”
“什么东西这么臭，咦——这是死前一年没洗澡了吧。”
“我天，臭死了！”
而一心只想回去睡觉的柏舟毫无所觉，直到他所过之处都是一阵哄闹，路边打瞌睡的黑无常被惊醒时，他才懵圈地停下脚步。
此时他距离鬼门关只有几步之遥。
黑无常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张不开的的眼睛半眯着，看见他手中的勾魂锁，“鬼魂不是只要投在黄泉路口就行了嘛，你怎么还亲自送到鬼门关了。”
听这一番话，柏舟明白他这是把自己当作无常了，立马澄清道，“我不是无常，出外勤的时候倒霉碰到这么个东西。”
柏舟手下用力攥住抖动得厉害的勾魂锁，隐隐感受到有脱手的风险，柏舟忙说道，“这鬼想要逃离。”
“嗯？”黑无常半眯着的眼睛像是触电般倏而睁大，瞌睡虫顿时跑光，右手猛地握上缠绕在腰间的勾魂锁，脱口而出，“哪个鬼？哪个鬼？”
柏舟：“......”这应激反应。
黑无常呆愣一秒，反应过来，尴尬地搓搓勾魂锁，“...哎最近...出了好多这事...你这个鬼就交给我吧，我们统一送走。”
黑无常大手一挥，勾魂锁自腰间飞来，缠上那湿漉漉的鬼。
“这就行了，”黑无常手中的勾魂锁轻微颤动，被他轻松压下，“诶，你快回去吧......你跟你家狗关系真好啊，出外勤还带着它一起。”没了这个鬼的遮掩，后面的煤球出现在黑无常的视线中。
柏舟心里沉默。，“...我走了。”
上一秒还在鬼门关，下一秒就出现在家里的院子中，站在大坑旁边。
勾魂锁自他手心脱落，发出一声轻响。
“呜呜呜，”在黄泉路上安静了一路的鬼这时又呜咽起来。
“有事说，”柏舟心想趁他还没有迈开第一步，就给他一个机会。
“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人间，”鬼魂怯懦出声。
柏舟大步走进屋内。
“......”
不出他所想，这觉好没睡上多久，铃声响了，尖锐直击天灵盖，柏舟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到闹钟扔向墙面。
声音嘎然而止，室内恢复安静，从打开的窗帘中散进的光照不到蒙在被窝中的柏舟。
直至中午，才伸出一个歪翘的毛绒脑袋，再是过了两个小时，四肢踢开被子。
柏舟呈“大”字形，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才游魂般坐立起来，下床，洗漱。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半晌才在凉水的触感中清醒过来。
落在地上的闹钟捡起来竟还是完好无损，作弯折设计的指针仿佛是在控诉柏舟。
两点二十，再晚两小时就到下班的点了。
怎么不一觉睡到下班呢？柏舟腹诽，手上还是换上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昨天虽然下定决定辞职，但是今天理智回归，这公务员一旦考上五年的服务期是别想辞职的。
柏舟认命出门，走经院中，那勾魂锁竟还是远处，那位白无常还没找到他的组长来处理此事吗？
柏舟绕开大坑，自流水潺潺的假山处经过，扫过一眼低垂着头的煤球推门而出。
-
笔仙办事处。
公交车缓缓停下，后门打开，柏舟从车上走下。
“滴，打卡成功！”门朝两边缓慢打开。
柏舟也不急，就这么手插兜懒散地靠在墙上等着它慢悠悠地打开。
“哟，柏舟没想到你来得比我还晚！”一双手突然拍上他地左肩，随即被拦住。
祝成一张娃娃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祝成从兜里掏出身份卡在打卡机上一刷，又是一声“滴”。
“你这适应能力真是超级快！”这老年破旧门进程过半，祝成推着柏舟进了笔仙办，“第二天就能迟到半天，很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迟到不会扣积分的吗？”柏舟被推着前进中侧目问道。
“以前是会的，这还是后来咱们前同事岑思文给我们争取来的，”祝成刚走到工位就没骨头似地瘫下，“他经常去白无常组兼职，经常到打卡点的时候还在外面，跟白无常组的组长打好关系之后就取消固定时间打卡了，只要一天之内能打两次卡就行了。”
“虽然咱们这每月就10积分，但是苍蝇腿虽小，但也是肉嘛。”祝成仰头看向柏舟。
柏舟站着活动手脚，“也是，这个投胎名额每分必争啊。”
“可不，也就咱俩这倒霉蛋子落在这里拿这10个积分，”祝成嘀咕。
柏舟：“我可不倒霉，我就是奔着这个岗位来的。”
祝成噌一下抬头，瞪大眼睛看向柏舟：“！真假的！”
柏舟回一个“骗你做什么”的眼神。
这下祝成彻底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副找到志同道合之友的激动之情，“没想到啊，咱们”
“叩叩叩”几声敲门声响起。
“哟新鲜啊，咱们这里还能有除我俩之外的人来。”祝成循着声音转过头。
柏舟走去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缝隙，门外的人就轻车熟路地扒开，快速打开的门缝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嗨~前同事，好久不见啊，适应得怎么样啊。”岑思文笑容洋溢，探出脑袋看了眼打卡记录，“看来适应得很不错啊！”
好久不见......明明昨天下午才见过......
“你怎么来了？”祝成的沙发背对着门，他翻身上半身扒在沙发靠背上。
“来活了，”岑思文就站在门口，“你俩都来。”
上一秒祝成还作下半身瘫痪状窝在沙发上，下一秒就一个旋身右手一翻，身体在沙发上方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再一眨眼，人就已经走出门外，甚至催促后面的人赶紧的。
“什么活？”柏舟同岑思文跟上祝成。
“笔仙组还在外勤部的时候，经常会被无常组借调。”岑思文解释。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有机会，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祝成侧目对着柏舟挤眉弄眼，“柏舟你运气真的太顶了。”
“被借调无常组是什么好机会？”就10积分还要被借调，这是什么好事吗？柏舟表示不理解。
“这......”祝成刚要回答，就被岑思文打断。
“这个你们等会儿再说，我先跟你们说一下情况，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岑思文低声严肃说道，今天凌晨，一只水鬼从鬼门关逃出地府，虽说这鬼是从黑无常手中丢的，但若是白无常组能够找到，全组就能额外拿到外勤部800积分的奖励。”
“这么多！还是全组！”祝成声量猛地拔高，不可置信地看向岑思文。
岑思文点点头，“就是这么多，这个水鬼已成恶鬼，连判官的生死簿都无从查询其出处，因此我们并无线索，这次任务难度极高，只能将各地的江河湖水抖一一排查，工作量大因此奖励也给的多。”
柏舟听到要一一排查江河湖海心里的退堂鼓敲得震天响，脚上的步伐都磨蹭起来，奈何岑思文拉他拉得紧。
“那个水鬼长什么模样？”祝成对此却是热情，眼睛闪着全是对积分的渴望。
“浑身冒着腥臭的绿水，全身肿胀，皮肤多处腐烂长着一张张各不相同的人脸，除了正常的双腿之外还有一双宛如婴儿一样的短小两腿耷拉在腰间。”
祝成听得龇牙咧嘴，手臂上炸起鸡皮疙瘩，“咦这么...恶心啊。”
这描述。柏舟脑子里一瞬就冒出昨日他从季时洲宿舍里带走的那个鬼，同样是从浑身冒着腥臭的水，全身肿胀，且有一双异样的腿，只是他昨日并没有看到腐烂处的人脸。
“柏舟...柏舟想什么呢？”一双手在柏舟面前晃动，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柏舟眨眼，转向这双手的主人。
岑思文见到他看过来重复刚刚的话，“你第一次干，就和祝成一起行动。”
“你刚刚说的水鬼，我昨晚见过一只很像的。”柏舟还是选择说出来，万一对他们寻找有帮助。
无常组办公楼近在眼前，数不清多少层的高楼在阳光下，每一块玻璃都熠熠生辉，同他们那老破小的笔仙办一个天一个地。
这时的柏舟正气喘吁吁地撑着急速上升的电梯，而造成这一情况的罪魁祸首还嫌不够快似的，焦急地直按电梯键。
电梯门还未打开，岑思文就强制性拉着柏舟的小臂，作冲刺状。
“叮”一声，祝成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阵风过，电梯就只剩下他一个鬼了。
“啊啊啊啊，你们急什么急啊，它是能跑了还是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啊！”祝成在下面还跟着他们跑，这会儿气还没有喘昀，走出电梯连他们的背影都没看到，干脆就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坐下。
被岑思文拽着一只手往前跑的柏舟，从侧后方看着岑思文的后脑勺，深觉这场面很是熟悉。
早知道他反应这么大，就晚点再说了。
这么跑一路真的好累啊！柏舟欲哭无泪。
“老秦，快快快，拿两套装备来！”岑思文猴急地敲着窗口的玻璃。
窗口内的老秦慢悠悠地“诶”一声，转身推开标有“仓库”两字的门。
“怎么还要从仓库拿啊，你都不在外面备几份吗？”岑思文颇有些恼火地冲里头喊到。
过了半晌，岑思文敲着台面的频率越来越密集，那敞开的仓库门中才再次出现老秦略显佝偻的身影，“诶，今天来的鬼太多喽，仓库都快空了。”
他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一番，接着窗口外的一个小机器亮起红光啊，早就把身份卡拿在手里的岑思文在红光亮起的一瞬，就把身份卡放上去。
“滴”一声，两套装备也被从窗口递出。
“拿着，一套给你，一整给祝成。”岑思文把东西一股脑塞到柏舟手里。
两件宽大的白袍，两条他勾魂锁。
“这里，”坐在沙发上的祝成看到两人拐过拐角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按亮电梯。
岑思文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走来，身后一步还有一个看上去不是很情愿的柏舟。
哎，还是太年轻了啊。祝成捋着不存在的胡子，心里想着，等柏舟多去几次阳间可就不是这样喽。
祝成老神在在地悠悠起身，正要捋着胡子畅言一番，被急得恨不得从14楼跳下去的岑思文你一把拉过，还未说出的话成一口气散在空中。
“诶诶诶，岑思文你看你这猴急样！赶着投胎吗你！”
三人刚走出这栋楼，下一瞬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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