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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虞衡很想这样一直抱着栗鸢，心中却又不觉泛起酸涩的滋味，于是松开了手臂。
“我先走了，我会和教官说你身体不舒服的。”
“……谢谢你啊。”
栗鸢的声音很小，却完完整整地落入了虞衡的耳中，后者轻笑一声：“救命之恩，只用谢谢就想敷衍过去吗？”
“那你想怎样！”栗鸢不服地撅起嘴，哪还有刚才虚弱迷离的影子。
虞衡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骂道：“白眼狼。”
要说那个脑瓜崩里没有夹杂私人恩怨，栗鸢是不信的。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额头，感觉额头的皮肤就是高尔夫球场的草地，虞衡的手指就是球杆，他这个高尔夫球菜鸟一挥杆硬生生地把草皮掀起来打飞老远。
没有技巧，全是力气。
虞衡看他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笑意更甚，又亲昵地揉了一下“秃了一块草皮的土地”。
“我真的走了。”虞衡脚尖向外，走的时候顺便关上了门。
“……”
栗鸢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自觉地发起呆。
他想起来以前的虞衡也会这样弹他额头，在背错古诗，或是拼错单词的时候，事后虞衡总会给他一颗糖作为安慰。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栗鸢在寝室吹着空调，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向外看去，大片穿着军训服的小绿人流淌在柏油马路上，正在向食堂方向冲锋。
“晚上吃点什么呢……”
他自言自语着打开外卖软件，一条新消息弹窗占据了他的视线。
［闵诚：我去ab营没找到你啊，晚上一起吃饭吗？］
栗鸢刚想打字拒绝，只见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闵诚：我有惊天大八卦要说。］
“……”
谁能拒绝八卦的诱|惑？
栗鸢果断删掉还连不成句子的草稿，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个好字。
军训期间的食堂挤满了小绿人，要不是两人约好在食堂二楼靠窗位置会和，栗鸢还真难从这些穿着打扮几乎一样的饿鬼中找到闵诚。
手握八卦的情报官正狼吞虎咽地扒着饭，看见他来，疑惑地拧起眉毛：“你怎么没穿军训服？难道是特意回寝室换的，耍帅？”
“耍帅给谁看啊，”栗鸢笑骂一句，“中暑回去休息了。”
闵诚投去羡慕的目光，化悲愤为食欲，用力撕咬起手中的鸡腿。
“别光顾着吃啊。”
栗鸢探过头去，神神秘秘地掩嘴问道：“你知道什么八卦？说来听听。”
“唔！”
闵诚反应极其强烈，奈何嘴里塞满了鸡腿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急得手舞足蹈，两边腮帮子都累得冒烟了，可算把这口肉咽下去，吐出两个关键字：“伽映。”
“伽映？”
栗鸢知道他，虽然是个男性Omega，各种外在特征却像个女性。除了女性化的头像、个性签名、常用表情包类型，就连打扮和声音都是女孩子的模样。
要不是那天在男澡堂门口看见他，真以为他是个小女生呢。
闵诚灌了一口水，抹了把唇角的水珠，面色涨红，情绪激动：“他竟然是男的！！！”
“噗——”
“我真服了！栗鸢，他他他一个男的干嘛装成女孩子！哎我去，他天天穿那紧身吊带低腰裤，怎么看都不是男的吧！假发可以戴，妆可以化，声音可以夹，身材怎么也跟女孩子一样啊！！”
栗鸢强忍着笑意，看着闵诚的眼神里充满了揶揄：“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
一句话把闵诚问熄火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在男厕所看见他了，他的比我的还大。”
“噗哈哈哈哈哈——”
栗鸢实在没忍住，笑得差点被米粒呛到。
闵诚脸黑得像锅底，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灰暗的光：“我还以为遇见了未来的娘子……结果是个脱了比我还大的伪娘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把鸡骨头摔进盘子里。
“同学，可以拼桌吗~”
两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端着香喷喷的饭走来，栗鸢简单扫视了一圈，只剩他们坐着的四人连座还有空位。
“可以啊。”闵诚笑眯眯地答应。
两个女生面对面坐下，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我还是想去要下联系方式……”
“真的啊？那一会儿我陪你去。”
“但是他长那么帅……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唔~不好说。有句话说得好，长得越帅的男生单身的可能性越高，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有对象。”
“啊——好纠结呀，到底要不要去！”
暗恋，太青春了。
栗鸢默默听着两个女孩的对话，不禁感慨起来。
“啊，我看见他了！”
“什么什么？好紧张，我要不要去啊……”
“去吧去吧！”
两个女孩情绪高涨地相约起身，然后小跑着去找心动男嘉宾要联系方式了。
栗鸢和闵诚不约而同地看过去，那个女孩的心动男嘉宾竟然长着和虞衡一模一样的脸！！
是双胞胎吗？是克隆人吗？是单纯长得像吗？
那不就是虞衡？！
“……”
栗鸢刚夹起来的粉条又滑溜溜地掉回碗里，他垂下头默默塞饭，眼神还时不时地往虞衡那边瞟。
离得太远了，听不见交谈声，不过虞衡连手机都没掏出来，两个女孩沮丧地返回，端着盘子就走了。
等她们走远，闵诚才小声八卦：“虞衡有女朋友没？或者是Omega？”
栗鸢眼神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
“你咋知道，他跟你说哒？”
“你这人咋这八卦。”
“不八卦怎么做小灵通，我就靠这点信息差吸引萌妹子呢。”
栗鸢抬头瞅他一眼，还是没有抵抗得住他热情似火的眼神，于是开口道：“那你不准跟别人说。”
“嗯嗯嗯，你放心吧我嘴老严实了。”
“虞衡喜欢我。”
“……”
短暂的沉默后，闵诚似笑非笑地瘪着嘴，小声调侃：“得了吧！你咋这么自恋！”
“我一猜你就不信，不过是真的。”
栗鸢面上毫无波澜，闵诚想打趣他也没那个机会，好半天才勉强消化了这个炸裂的消息。
“真的？”闵诚迟疑道，“那你俩还绑情侣关系……你们城里人真一点不避讳啊。”
栗鸢怎么可能把自己和虞衡利益交换的事情告诉他，随口一说：“……就当哄他玩了。”
闵诚扶额：“你好渣啊……明知道人家喜欢你，还绑情侣关系，我要是虞衡肯定觉得你在钓我……”
“我都拒绝多少次了，还钓啥啊。”
“真不懂你是单纯还是傻。”
闵诚瞬间换上西服打上领带，化身情感大师，开始分析：“如果我喜欢的人拒绝了我的表白却没有因此疏远我，并且坦然接受我的投喂和照顾，甚至愿意跟我绑情侣关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栗鸢抬眼。
“那就是你在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四个字铿锵有力，闵诚紧接着露出略带猥琐的笑容，挑挑眉：“当然，把握好尺度的欲擒故纵才算得上妙计，要是一直拒绝一直拉扯就只能起到反作用……”
栗鸢百无聊赖地看着闵诚兴致勃勃地进行分析，只能靠嚼着豆芽菜解闷。
“如果我是虞衡，在多次表白失败后，就会完全失去耐心，直接霸王硬上弓！”
“你也太猥琐。”
嘎啦——
闵诚身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他扭过头去，浑身汗毛竖起。
站在话题中心的主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哈哈哈哈好巧啊，虞衡你也来吃饭啊哈哈哈哈……”
虞衡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以微笑，随后动作自然地坐在闵诚旁边撕开方便筷子的包装纸。
闵诚又心虚又紧张，讪笑着搓起了手指：“那个，虞衡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
虞衡扭头对他露出了微笑：“就在你说‘霸王硬上弓’的时候。”
“！！！”
闵诚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为了掩饰尴尬，他只有装傻充愣，一边笑嘻嘻，一边收拾碗筷。
“哈哈哈哈虞衡你真会开玩笑。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寝室里还充着电呢，我先回去看看。你们吃，我就先走了哈。”
说罢，他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给栗鸢递了一个“好兄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眼神。
“……”
栗鸢的饭菜已经见底，他没有走，只是安静地坐着，眼神瞥向虞衡。看着他细嚼慢咽地吃饭，感觉又回到了高一那年，可惜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他不禁有些落寞。
“闵诚就是喜欢瞎说，你别放在心上。”栗鸢低头绞着手指。
“……”
虞衡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眉眼低垂，什么都没说。
“……那我先回去了，军训服还没换。”
栗鸢深吸了一口气，把碗筷收拾到餐盘里，半条腿已经迈出了座位，耳边却传来了虞衡闷闷的声音。
“闵诚说的那些，我不会做。”
栗鸢闻言茫然地望向他。
“我不想让你为难。”
栗鸢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微弱模糊的人声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却很快就被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声湮没。
他缓缓垂下头，微不可察地叹着气，连脊背都弯曲着虚靠在椅背上。
“……”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只能求你不要讨厌我。”
……讨厌？
那个寒风刺骨的雪夜里的记忆猛然间翻起巨浪，栗鸢无法忘记面颊被泪水灼烧和心脏抽痛的感觉，那些无关身体的、精神上的剧痛几乎令他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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