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逐神

　　【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们重逢的序章这才缓缓翻开第一页。】

　　我又梦到了那个地方。
　　这里简直美得不像人间，倒像是人死后才会见到的地方。

　　到了这里，脑子里的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什么死亡，什么鬼怪，通通都不记得了。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依旧是阳光和煦，莺飞燕舞，颇有些人间四月天的生机。

　　不对。不是生机。
　　虽然是平和的一片景色，但是死寂。
　　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死寂。

　　我随处游走着，视线掠过每一片芬芳。
　　这里好像，一眼望不见尽头啊。

　　……

　　太阳再次升起来了。

　　闹铃响过一次后就被按死，不再出现。
　　我在带着暖意的被子中深深叹出一口气，心里却比每一次醒来时都要冰冷。

　　刚才那是梦吗？昨天，可以说是昨天的日子里，那一切是梦吗？
　　不是梦吧。我回答着。
　　建筑外人群窸窸窣窣，提醒着这又是一个全新的冬日降临。
　　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我把被子拉高，一股脑地盖住全身。脑内像是开了闸般不停地涌入记忆，任凭我如何挥手都无法抹去半分。
　　……他死了。

　　燕间神死了。
　　燕间神因为我死了。

　　烦郁，暴躁，痛心拉开三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齐将我包围，我站在原地，犹如一头困兽。

　　——“淡定只是我应对突发事件的本能反应。”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你同伴，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会太差。”

　　“……”
　　我真心以为这个世界终于有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了。

　　……

　　我们三个到的有些晚了，食堂只剩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大家到的都有些晚，坐在之前的座位上，看着对面空出来的一个座位，我的神情还是愣愣的。

　　大家都被昨晚的那件事吓得不轻，半晌，麦克开了口：“这个，燕间神怎么还没到，他会不会是……”
　　我打断他：“麦克。”

　　他们两人一起看向我。

　　麦克“啊”了一声，道：“怎么了？”
　　“燕间神不会再出现了。”我斟酌着，“他……”
　　后面那两个字眼还没说出，我听到对面的檀知然抢先一步，“他死了。”

　　“对吗？”
　　我定定的看着她，喉间干涩，“对。”

　　哪怕是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每天重复着固定的剧本。
　　但，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果真是天地间都无法打破的一条铁律。

　　面对麦克的脸色煞白，檀知然的眼圈通红，我表现得甚至有点淡然了。
　　——不。

　　没有人能坦然的接受一个生命的逝去，何况他死在我的因果之中。

　　如果我能再早一步。
　　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扭头就走。
　　如果我……

　　“郁竹！”一道高声打断了我的臆想。

　　我抬头，才发觉眼泪早已浸湿了衣领。

　　……

　　某个世界的另一角。

　　这会儿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空气中时而飘浮着带热气的白烟，五颜六色的帐篷支在门店前，供顾客们坐下来，品尝手中滚烫的一碗吃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街的人流量越来越大。
　　男子穿过大街小巷，经过无数人，终于在一家店门口站定。

　　透过玻璃门墙，遥远的，他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推门，抬脚踏进。

　　“铃——”
　　“自己找地坐啊。”隔着老远，店老板听见这么一声铃响，大喊道。

　　男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门附近的一张方桌前。
　　那桌已经有人了。

　　头上戴着一顶咖色的鸭舌帽，面貌英俊至极，在人群中是个鲜少不戴眼镜的。
　　他身穿一件宽松的黑T，没有繁琐的款式，手腕上干干净净。
　　那男人坐在了他对面后，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鸭舌帽就像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似的，坐在座位上刷手机，时不时喝一勺桌上的黑米粥。

　　半晌，男人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正要开口。
　　“嘘。”鸭舌帽头也不抬，朝他比了个手势。

　　无奈，男人只得继续等。

　　几分钟后，早餐店的店主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老大爷伸着头看那鸭舌帽，问：“谁点的鸡蛋灌饼啊？”
　　鸭舌帽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半抬帽檐，露出一张完整的俊容，“这儿呢。”

　　见他终于完事，桌对面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这么半天就为个灌饼？！”

　　鸭舌帽接过塑料袋，心情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放下手机，只听“啪”一声清响。
　　响指过后，两人站立的周身瞬间如褪去的潮水般翻滚着，嘈杂的人群不再见，店内油腻腻的墙壁像雪白的纸片般一片片翻转，转到最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身边依旧是人群，但两人俨然是到了目的地。
　　整个墙面都用黑白灰三色装饰着，到处透着一股封闭和严肃之意。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人虽多，但井然有序一词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事？”鸭舌帽终于舍得理他了。
　　“一条时间线出了个棘手的问题，一部的人员讨论了一上午，打算让您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男子看着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但在对话上，还是用上了“您”。
　　“唔，知道了。”鸭舌帽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微笑着和周围人打着招呼。
　　人缘倒不至于这么好吧，男子跟在他身后汗颜。

　　“还有事？”鸭舌帽突然回头。
　　男子似是回忆，道：“好像……没了。”
　　“嗯，这个给你。”鸭舌帽一甩手中东西，把男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接住。

　　看着手中温热的鸡蛋灌饼，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干嘛啊，原来不是自己吃，那还让我等这么久。”
　　鸭舌帽低低笑了几声，帽檐下那双明亮的双眸弯起。
　　他挥挥手，“给你们老大带过去，盯着他吃掉。”

　　我们老大又不是三岁小孩！男子愤愤地看着鸭舌帽的背影，却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还有个事。”鸭舌帽又把身子转了回来。
　　男子浑身一抖，把手中的鸡蛋灌饼抱得紧了些，“还有什么事？”

　　鸭舌帽微微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开口：“让他趁热吃哦。”
　　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鸭舌帽笑着离开了。男子站在原地，这人简直太嚣张了！

　　“喂？”鸭舌帽笑意盈盈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没过几分钟就接到了想接的电话。
　　电话那端也是一片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猜到了啊。”
　　对面一阵纸张的窸窣声，“有事找你，快点过来。”
　　明明是句命令，却被那人说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宠溺。

　　“又劳役我啊，局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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