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病美人为钱攻心

　　闫空最终还是将那片毛肚咽下。
　　不知为何，顾泠的最后一句话莫名取悦了他，于是先前的那点小别扭也在他心中烟消云散起来。

　　他俩的这点“小插曲”在其他三人眼中看得云里雾里。
　　所幸顾泠的“调皮”很不持久，很快便将话题拉回正轨。
　　说到他为何会选择到小诊所工作——

　　“那些大医院总太规矩，我还是更喜欢这种自己掌控时间的自由感。”顾泠的瞳孔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机质感。
　　他弯了弯苍白的嘴角：“更何况，治病救人这行业难道还分高低贵贱么。”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是很难反驳他这一番新鲜的言论。
　　只有闫空目光中露出了点疑惑和好奇——
　　顾泠方才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坚定，他总感觉对方在隐瞒着什么。
　　乃至于这人的神秘色彩如此之重。

　　于是，闫空多嘴问了句：“顾医生的家人也支持这个决定吗？”

　　这话不知哪个字眼刺到了顾泠，他眸色骤转。
　　借着饮水的动作，他掩饰住了面色的变化，却依旧没遮掩住声音中情绪的刻薄。

　　顾泠放下玻璃杯，哂笑一声：“每个人都有可能做出些不符合寻常逻辑和不被旁人认可的事，听闻闫少的家境优越，难道你玩拳击的事就受到他们的认可支持了吗？”

　　火锅店的气氛在无形间蔓延升温，闫空的眉眼不动声色地压了下来。
　　他的身份在星郡大学算是个开诚布公的“秘密”。
　　尽管他再低调，“闫”这个姓依然能在校园间不间断地引起波动。

　　顾泠的小诊所往来的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为奇。
　　更何况，他还是闫铂的老同学……

　　闫空突然想起自己向闫铂求助寻找队医的事。
　　闫铂给自己推荐了顾泠，按照闫铂做事的严谨程度，难道哥也把自己的情况告知给了对方？
　　他眸中起了片刻思索，故意试探道：“在这事上，我哥是支持我的。”

　　顾泠波澜不惊地接道：“那他一定是位开明的哥哥，换作是我，一定不会让我弟弟从事如此危险的运动。”

　　闫空紧盯着窗户反射中顾泠的神情变化，他企图从中捕捉到什么细节。
　　可惜的是这人的“面具”太过严丝合缝，光从这句话，他实在判断不出顾泠同闫铂之间有何联系。
　　如若他事先不知道这两人是老同学的话。

　　闫空微眯双眸。
　　这人在演，可他为何要装作不认识闫铂的模样。

　　沈乐成横插解释道：“其实现在的拳击比赛已经非常正规，并不会像早年间那般血腥暴力，更何况我们参加的也不是那种含赌/博性质的地下拳赛。”

　　顾泠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可那依旧是损伤身体的行为，不是么？”

　　在场几人都怔了怔。
　　闫空再次不由自主地朝一侧瞥去。

　　医生和拳击手之间，是医护者和被医护者的关系，或许因为不理解，他们存在着天然的界壁。
　　但顾泠的情况，显然显得更加“固执”。

　　眼见气氛有些僵住，夏毅出来打圆场道：“所以咱们才需要队医嘛，安叔走了，比赛又迫在眉睫，尽管我知道这个请求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但顾医生，你真的不能当我们的队医吗？”
　　夏毅眼巴巴地看着顾泠，正事加上私心，他的眼神更加迫切期待。

　　闫空心情有些复杂。
　　他以为几日前的夏毅只是心血来潮的随意一问，没想到竟是动了真期待。
　　他现在倒真有些后悔当时自作主张的行为了。
　　也许他应当找闫铂帮忙，可看顾泠装作不认识闫铂的模样，倒实在有些令他举棋不定。

　　这会儿估摸着所有人的视线都明里暗里地放在顾泠身上。
　　他前些天就已经拒绝过一次，更何况方才还表示了对于拳击比赛的不认同看法，这会儿连夏毅也只是包裹在丧气中的狭小希冀。
　　顾泠答应的概率几乎可以缩小到细微的百分之一。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泠竟点了点头。
　　那幅度过于微小，以至于几人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夏毅惊喜结巴道：“真、真的吗？顾医生你真的答应做我们的队医了？！”
　　索天罗尴尬地提醒道：“毅子，可你刚刚用的是反问句，不是疑问句……”

　　如一盆冷水浇下般，夏毅面色转变得十分精彩，沈乐成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

　　闫空的视线依旧未从玻璃窗户上移开，想来竟有些“滑稽”。
　　这会儿估摸着夏毅都放弃期待了，可他却还在等待着顾泠的回复。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
　　这人一向举止莫测，点头的意思或许并非拒绝。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念头同顾泠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泠意味不明地笑道：“我不是拒绝的意思。”
　　闫空手指敲击的动作止住，夏毅几人同时扭头看向顾泠。

　　顾泠：“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可以暂当你们的队医，毕竟你们口中的‘安叔’也算是因为我的到来而离去的，更何况——”

　　更何况后头的话他止住未语。
　　其他人等了十几秒后没见下文，也没有追问。
　　毕竟前头的话已经令他们十分兴奋了。

　　“真的吗？！顾医生答应我们了！”
　　“别兴奋得太早，还有罗教那关要过呢。”
　　“今日喜今日乐，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庆祝了再说！”

　　在这兴高采烈的情景中，顾泠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
　　同样没有手舞足蹈的还有一人，那就是闫空。

　　他一面还在猜测顾泠的后一句话，一面掏出手机，三两下翻出了一个备注陈医生的微信号。
　　而后在这片喧闹中无声地输入一句话——
　　【抱歉陈医生，我们已经找到队医，不需要麻烦您了。】

　　……

　　时间走得很快，这顿火锅吃得心情也可谓是七上八下，所幸最终结果是好的。
　　沈乐城陪同索天罗去结账。
　　夏毅许是兴奋过头，一不小心辣的吃多，这会儿正在火锅店内借用厕所。

　　一时半会间，这墙与窗裹挟之地只剩下了闫空跟顾泠两人。

　　闫空在心中有些不辨情绪地碎念道：
　　怎么每次都刚好只剩下了我跟他。

　　聊天最多的夏毅不在，“中流砥柱”的沈乐成跟索天罗也不在。
　　这会儿徒留两个话最少的人，原本被炒得热气哄哄的气氛以坠机之速骤然降温。

　　这诡异勾得闫空心中发痒。
　　他其实也并非同顾泠无话可说，这男人身上太多疑点，可他并没有立场和必要的理由去进行发问。
　　乃至于心中像有狗尾草摇来晃去，好奇越多，那狗尾草也就越长越多。

　　在他这厢尝试“拔草”之际。
　　顾泠冷不丁地先开了口：“其实我方才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闫空怔住。
　　他约莫知道顾泠说的是哪一句，因此只是“嗯”了一声，屏息等待顾泠的下一句。

　　顾泠捉弄般故意问他：“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闫空将视线从窗台的盆栽上收回。
　　许多出于被捉弄多次的心理，他干脆也不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我哥说，你们以前是同学。”

　　这本该是句挺突兀的话，可顾泠面上却并未讶异神色。
　　他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

　　门阀一旦被打开，之后的话便如雾散般容易问出口了。
　　闫空直勾勾盯住顾泠：“所以你是因为我哥的关系才答应的我们？”
　　“还有……你为何要隐藏认识我哥的事？”

　　顾泠也侧头看着他。
　　两人原本就近乎肩碰肩坐在一起，这样的对话距离，连对方眼角下方不明显的痣也能瞧清。
　　他忽地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不好糊弄。”

　　闫空被顾泠那一笑晃了心绪。
　　他也是这时刻才倏忽反应过来，他二人间的距离已远远超过正常的安全距离范围内。
　　要换作其他男性，闫空可能并不会认为这有什么。
　　可顾泠毕竟有可能是个gay，自己这样的行为，岂不显得有些冒昧。

　　他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移靠，两人间的距离被倏忽拉开。

　　顾泠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
　　有一瞬间，他眸中的情绪竟像失措般空白起来，但又以眨眼之速复原。

　　顾泠盯住闫空的眼睛，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有这个原因，至于我为何不告诉认识闫铂——”

　　闫铂的视线移至顾泠的唇角……
　　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他唇角掀起的细微弧度，让他又恍然想起了那条语音，他不禁起了个猜测——
　　那时的顾泠也是这般将那话说出么？

　　在他出神的这片刻间，是顾泠身上那抺气息微苦的兰草香拉回他的注意。
　　那句用相同语气说出的声音如轻羽般扫过闫空耳畔：

　　“我想让你对我的印象只是顾泠，而不是你哥同学。”

　　闫空怔愣地看着他。

　　从未有人对他讲过这样的话。
　　那一刻，他心中产生了另一抺滋味。
　　好似有一阵伴着兰草气息的风落入了他的心间，于是那些由好奇心生长而出的鼠尾草，也随着这风齐齐摇荡。

　　他不懂那叫什么感觉，但他突然有个冲动——
　　很想同对方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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