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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头子忆剿匪
第二天一早,江靡硝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找楚小如要了路费出门找晶核。
下高铁转公交车,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仍处在低烧状态的江靡硝多少有些感慨。
眼前这个繁荣的大都市将在十三年后变作人类与魔族的战场,一切文明的痕迹都将沦为废墟残骸。
他还记得自己战前是怎么和过去的同伴吹牛的:“等我把魔族佬斗翻,江故肯定得捏着鼻子在记者面前给我颁发‘人类和平’徽章,到时候我就把徽章扔他鼻子上,说哥们不稀罕联邦的虚玩意,看联邦上层的老家伙们是什么反应!”
那时同伴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江靡硝想起来了,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笑得大声,就数石井最没大没小,挤眉弄眼说咱们反叛军头子就是比联邦军头子拽!
一张张年轻的脸走马灯似地在江靡硝眼前转,最后被发烧的大脑融成一滩谁也不分不清谁的肉泥。
热气扑面的感觉让江靡硝想起那场毁灭一切的大火。
*
得到魔族入侵的消息后,人类的联邦军与反叛军达成了暂时的合作,他们约定,放下彼此间的成见,一同对抗魔族。
魔族佬相当狡猾,开战打了一小会儿见情况不妙就撤军了,江靡硝孤身追敌,用刀砍下最后一个魔族的脑袋,意犹未尽收刀回营,却发现作为烂尾楼的临时驻扎地起了火,守营的小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脏怦怦跳,走入那座烂尾楼,火焰卷着强烈的腥臭味涌入他的鼻腔,塌了半边的楼梯淌着血,一半混在灰尘里粘在地上,一半流到江靡硝脚下浸湿他的鞋底。
火焰烧得木质扶手噼啪作响,江靡硝蹲下身,从血河中捡起一副圆框眼镜,碎掉的玻璃粘在金丝镜框边缘,尖利扎进江靡硝拇指。
是石井,他最好兄弟的眼镜。
江靡硝握眼镜的手在发抖,另一只手伸入口中,吹出一段只有反叛军内部才明白含义的口哨。
悠扬的哨音回荡在楼道间,无人应答,鲜红的血液慢慢向烂尾楼外流去。
江靡硝不死心又吹了几声,口哨的回声逐渐淹没在重重大火之中,他若有所感,疯了似地沿着血河跑上楼,眼前景象如同炼狱。
他的同伴们成了肉与骨与血与头发的混合物,眼球粘着睫毛从混合物顶端滚落,溅起一地血花。最完整的遗物竟是他手中这副破烂的眼镜,镜腿还滑稽地扭成了麻花结。
魔杀人只会抽走意识,唯有人杀人才会留下如此惨烈的痕迹。
他们这帮人竟然再一次愚蠢地相信了联邦军会遵守诺言。
江靡硝膝盖一软,跪在血海肉山中,攥着那副眼镜绝望哀嚎,像一头失去狼群的孤狼。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靡硝双目猩红回头,入目便是领着一帮联邦军的江故。
江故穿着一身笔挺的联邦军高级军官军服,火光中他的领花璀璨发光,他慢步走上去,神情倨傲看着地上的江靡硝。
“是你干的。”江靡硝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话。
江故没有否认,棕红色短发几乎与火焰融为一体:“只要你肯投降,我会保你一条命。”
江靡硝胸口剧烈起伏,怒与恨攀至顶峰竟是笑了:“江故,你装什么?说什么会保我一条命,不就是图我脖子后面那颗晶核吗?拿得到就拿去。”
周围士兵以为他又藏了什么把戏,如临大敌架枪瞄准他,其中一位士兵太过紧张,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一抖,子弹笔直冲着江靡硝飞去。
没瞄准头,瞄的是脖子。
放往常江靡硝一偏头就能避开,但现在他实在是气极了,气得连躲都不想躲了。
喉咙处的皮肤顿时绽开一个血洞,却没穿透,血肉在眨眼间愈合如初,子弹原路返回跳出了伤口。
副将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怒斥:“你不知道‘枭’的异能是无限自愈吗?你的子弹不仅杀不掉他,还会强化他受伤的身体部位!”
犯错的士兵心惊胆战瞥了江故一眼,见江故没有要发作的迹象,偷偷松了口气。
他高兴得太早了,这位年轻的联邦上将岂是靠宽厚待人上位的?士兵的心脏在下一秒湮灭,整个人像一个破布娃娃倒在血泊中,那颗错误出膛的子弹滚到尸体身边,弹壳倒映出死不瞑目的脸。
江故终于又开口了:“江靡硝,我是认真的。我能杀死你的反叛军,也能杀死你,请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接受联邦的招安吧。”
斗了那么多年,江故自诩比江靡硝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江靡硝。
江故知道,江靡硝最大的目标便是斩尽世间魔族,只要堵死其它路,在唯一一条斩魔路上设置“加入联邦”的前提,江靡硝会接受的。
但江故低估了反叛军那群人在江靡硝心中的份量。
听到他的话,江靡硝慢慢从地下站起,望向江故的眼神冷得快要结成冰:“你们到底想要我这个人,还是这颗晶核?”
说着,江靡硝拔刀出鞘,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雪亮刀刃一闪,一道线性伤口出现在后颈。
他把手伸入伤口,掏出带血的晶核。
拇指大小的绿色晶核比世间任意一枚帝王绿玉石都要清透,鲜红血液沿着晶核棱角滴落,为这颗纯粹的晶核平白添了几分危险。
江故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示意手下收枪,自己独自一人试图接近江靡硝。
不知是不是幻觉,江靡硝头一次在这个傲慢的男人脸上看到了微乎其微的……恐惧。
“把晶核装回去。”江故放缓声音一步步接近。
“凭什么听你的。”江靡硝冷笑,躲开江故夺晶核的手,往更高楼层跑去。
江故眉头皱得越发紧,让几十号士兵留在原地待命,独自一人尾随江靡硝上楼。
“联邦要的是对抗魔族的人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
“哈?”江靡硝居高临下望向江故,眼中怒意滔天:“那联邦需要我反叛军的弟兄们牺牲吗?!他们也是杀魔的好手!到头来没有死在魔族战场却死在了你们这些人手中!”
越过重重楼梯栏杆,江故望向江靡硝的目光毫无悔意:“反叛军是阻碍联邦发展的对立势力,作为联邦的一员,我有责任除掉他们。”
来的快去也快的怒火轰轰烈烈把一切苦痛烧成灰烬,顶楼的冷风卷走灰烬,江靡硝的心凉透了。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人都死光了,自己为什么要和一条联邦的走狗扯什么公平正义。
“那你把我也除掉吧,别给我扯什么‘对抗魔族的人才’,联邦有的是技术把我的晶核装到别人身上。”江靡硝的手指轻轻搓揉晶核光滑的表面。
江故定定看着他,好几次江靡硝都以为他要发动异能终结这场围剿,可江故最后却摇头:“我做不到。”
江靡硝被江故道貌岸然的嘴脸恶心得想吐:“为什么?”
江故眼眸微动,嘴唇上下一碰说出一句:“我爱你。”
霎时巨大的荒谬劈头盖脸浇了江靡硝满身,他望着江故,恶心想吐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和江故敌对了大半辈子,为了打垮对方什么腌臜手段都用过了,江故甚至在几分钟前屠尽了他的反叛军,结果这个造成他全部苦难的罪魁祸首居然说一切只是出于爱?
他可去他娘的爱吧!
趁江靡硝情绪剧烈波动,江故眼疾手快抢过他手中的晶核,掐住江靡硝的脖子就要强行把晶核塞回原位。
匆忙之间江故忘了失去晶核的江靡硝只是个普通人,掐脖子的手劲太大,江靡硝后颈本就惨烈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
“为什么……没有愈合?”江故慌了神,对上江靡硝死气沉沉的目光。
江靡硝的意识在排斥晶核的回归。
再也不会有什么愈合能力了,江靡硝的血染红衣襟,染红夏故的手,沿着手腕流进袖口。
江故心头一颤,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什么爱不爱都是假的,转移我的注意力拿走晶核才是真的。”
江靡硝猛地推开江故,借助伤口血液的润滑,他成功摆脱了江故双手的禁锢。
他大笑着再次掏出那颗无法融合的晶核,扔到江故脚下,身体后仰坠下高楼。
“拿去吧,世界是你们的。”
楼下火海吞噬了江靡硝,这次再也没有异能保他平安,他身上只痛了一小会儿,心却痛得那么长。
*
公交到站的播报声惊醒江靡硝,他揉揉额角,发觉自己居然睡着了。
额头还是那么烫,看来不找到晶核这烧是退不掉了。
江靡硝往上提了提围巾,快步下车,他记得上辈子纵身一跃的烂尾楼就在不远处。
循着记忆走了一段,江靡硝终于抵达目的地。这个时间段烂尾楼尚未建起,原址是一块干燥的泥巴地。
江靡硝耐着性子找了好几遍,又掰了根木杈刨开泥巴找了一遍,直到太阳走到一天之中的最高点,升高的气温伴随低烧闹得江靡硝眼前发黑,他扔掉了那根木杈。
晶核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江靡硝坐在花台边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上辈子从楼顶跳下去后,他的晶核会不会被江故拿走了?
很有可能。
看来他还得回去找江故一趟……不对,这辈子江故还不叫江故,叫夏故。
正想着,一位陌生路人吸引了江靡硝的目光,那人鼻梁上的圆框金丝眼镜让江靡硝想起了石井。
这辈子的石井,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吧?
没有扭成麻花结的眼镜,没有流淌下楼的血河,没有……江故。
江靡硝闭上眼。
其实在确定夏故身份的时候,他应该把夏故杀了复仇不是吗?什么把夏故带到正道,什么收养做弟弟……一切改变故事结局的办法都没有直接弄死夏故来得快。
以德报怨?
凭什么。
江靡硝睁开眼,目光深沉不见底。
二十五岁江故犯下的错,十岁的夏故应该承担吗?
这个问题只有被江故害死的同伴们才有资格回答,江靡硝将永远铭记这个问题活下去。
一旦夏故变成江故,江靡硝会毫不犹豫地完成复仇。
“夏故还是江故,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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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后文回忆部分会加*隔开
2、头发改变颜色这种设定后面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