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从来不负人

　　“许屹,许——”
　　周复旌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便停下了奔跑，改为走，心中却是激动不已。他真的可以参加殿试了！
　　许屹有些错谔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人，怎么今日他未听见他叫他的声音?
　　“我过了。”周复旌按捺住了自己，格外有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语气也很平淡。许屹虽不解他的行为，但仍是要兑现承诺的。
　　“你想要什么奖励?”
　　“……还没想好，晚上告诉你。”
　　周状元太高兴了，高兴得都忘了要向他要奖励这件事了。许屹点头同意了。
　　待许屹下楼去，周复旌慌忙从兜里掏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想要的东西。
　　“完了，想得时候太投入，不知道该挑什么了……”周复旌趴在桌子上懊恼。许屹站在门外，听见这句话，轻笑。
　　日暮，许屹见小二上好了菜，这才去唤周复旌来吃饭。谁知周复旌从楼下走上来，手中还拎着两坛酒。
　　“店家说这酒叫‘珠红’，不烈，就当是庆祝，你陪我喝几杯?”
　　周复旌冲他讨好地笑，他特地向店家要的珍藏的烈酒，只要把许屹灌醉了，他就可以借机多讨要几件东西了！
　　彼时，周复旌还不知道某人喝了酒会怎样。
　　许屹的反应同他料想的一样，果真答应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料想的不太一样。
　　许屹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才喝了一杯洒就醉醺醺的人。周夏旌俨然是忘了自己的酒量有多差，竟然先没头没脑地灌了一杯烈酒下肚。

　　小槽春酒滴珠红。
　　这酒的名字当真取得不错。许屹小抿了一口，桃花眼便有了红晕。他放下酒杯，将周复旌搀到了床上，结果那醉鬼都不省人事了还念叨着要奖励。
　　“周晏宁。”许屹轻轻叫了一声。周复旌的目光迷离地在他脸上扫过。“要什么奖励?”趁着他醉酒，他正好可以去把奖励备好，等他酒醒了给他一个惊喜。
　　周复旌盯着他，半天没吭声。
　　“说吧，要得多我也不会骂你的。”许屹以为他是担心他要得太多。
　　“你。”
　　“要我做什么?”许屹没听明白，只好耐心地再问了一遍。周复旌红着眼眶，瞪着他，似是埋怨他不懂。
　　“要你。”
　　许屹的脑子顿时失去了思考，“周复旌，话可不能乱说，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许屹叹了口气，觉得是问不出什么了，扯过被子要给他盖上。
　　周复旌心里来了气，忽然又想到了许屹那天的笑，导火索瞬间被点燃，让他的情绪失了控，一时间，心中积压的所有胆怯，不安都涌上了心头，刺激得他的眼腺不停地分泌泪水。
　　“许屹，你是不是很烦我?你怎么从来都不对我那样笑……”周复旌酒劲上了头，什么都往外说，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秘密，就那么被他自己失口说了出来。
　　许屹心中疑惑，但也感受的到眼前的人的意思。原来不止是他心照不宣，原来他心系的那个人，也在意着他。
　　许屹抱住了周复旌，温柔地哄他，让他别哭……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情动之中，许屹失控地一遍又一遍地唤他“阿宁”……

　　“周晏宁，吃饭了。”
　　许屹拍了拍床上那个缩在被子里当乌龟的人，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推了推床上的人，那人半天都没有动静，“周晏宁，我知道你醒了，别闷坏了。”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好，我出去，记得吃饭。”许屹将碗筷放在了桌子上，而后站到了在床上看不到的地方，噤声。
　　没一会儿，他便看到床上的人钻出了“龟壳”，东张西望，然后才掀开被子坐起了身。月牙儿爬上了他的唇角。
　　周复旌注意到了许屹的存在“……”，又放下了筷子。
　　许屹见他看向自己的方向，便也知道躲不了了，便提步走了过去。
　　“吃完咱们去还愿。我……先出去了。”许屹说完果真当着他的面出了房门。
　　周复旌没吭声，但肉眼可见得脸红了半截。

　　请归寺。
　　周复旌与许屹并肩走进了寺内，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两人一齐跪在佛像前，阖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还了愿。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场景总给周夏旌一种他在和许屹拜堂的感觉。
　　“许屹，我刚刚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周复旌觉着奇怪，便告诉了他。
　　许屹将他扶了起来，“我在。”
　　他在，所以他不用害怕。周复旌笑了笑，他们之间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许屹回头看向立立在寺门口的人，冲他点了点头。没人看见，那长髯和尚眼眶发红，目光直视前方，有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
　　周复旌趁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去看，却并未看到什么。
　　这一天，两人并肩走出请归寺，头顶，是白日暖阳；脚底，是前路坦荡。

　　接周复旌进宫面圣的马车停在客栈外，来往的人都驻足，想一睹这新状元郎的面貌。
　　许屹站在窗户旁送马车驶向皇城的方向。他倒也得了闲，便去请归寺找舍利子下棋喝茶消磨时光。
　　周复旌虽看上去不正经，但腹中却都是真材实学，所以许屹并不担心他回答不上来皇帝的问题，他反倒担心他心思单纯，日后官场上争不过那些官员。
　　“阿书可是在愁将军的事?”舍利子不知不觉赢了他的棋，这可真是头一回。
　　许屹没否认，舍利子猜了个大概，“将军自己心中有衡量，咱们没办法左右，都是命啊。”

　　晚上，周复旌回来时春光满面，仅从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得了皇帝赏识，要入朝为官了。
　　“许屹，咱们明日就启程回家，去把阿娘接过来同我们一起住在京城，可好?”
　　皇帝赐了他一座庭院，封他做了户部尚书。他日后在京城便有了落脚之处。这一来一回将近两个月，到那时院子大致也就装修好了，可以直接入住。
　　许屹听着他话中的“我们”，脸上有了笑意，“好，都依你的。”
　　“对了，今日乞巧节，你不是一直想看看京城里的热闹景象么，不去转转?”
　　周复旌一听来了兴致，拽着许屹就往外走，“你怎么不早说！”
　　乞巧节，京城里未出阁的女子都会出来活动，有的是来邂逅爱情，有的是来与情人相会。街上人流涌动，鱼龙灯舞，好不热闹。
　　周复旌被一个卖糖人的铺子吸引了注意力，等到他买完糖人回来，却看见许屹周围围了许多女子，要把手中的花给他。周复旌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在某人身上发现了可爱的地方。
　　乞巧节女子会给中意的人送花。周复旌此时还不知道这层意思，只想着许屹怎么不接，让人家姑娘尴尬。
　　“公子。”
　　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裳，周夏旌回头便看见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要给心悦之人，买支花吗?”
　　周复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买了……一篮，拎在手里倒也真有些碍事。
　　那群姑娘执拗了许久，还是散了。许屹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
　　周夏旌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边，“喏，送你了。”说着不由分说将那花篮塞进了许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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