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副本养歪了的神明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姑娘在迷雾的裹挟下来到了姜逢春面前，声音冷冷的：“不回家在这里等什么？阿婆发病了，还要我来请你？”

　　姜逢春心底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惧怕让她有些莫名其妙，还不曾回答，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捡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

　　眼神看向姜逢春身后后，声音更冷了：“又是她？”

　　“算了，先回家……”红衣女孩转身走在前面，脚下的泥泞仿佛不存在一般。

　　又？姜逢春轻啧了一声，这还真是旧人了，她面上不屑却又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女孩身后走，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乖巧非常。

　　小鬼怂怂的跟在最后还记得将妈妈带着，就这样那熟悉的屋子出现在了姜逢春的眼前，屋子的大门敞开，昭昭被女人禁锢在怀里哼唱着歌曲，看见红衣女孩时有一种得救了的解脱感。

　　当她看清红衣女孩的表情和懵懂的姜逢春，在红衣女孩给女人揉头的时候悄悄做着口型。

　　姜逢春看清后试探的开口：“小蝶姐姐……”

　　“真是难得你还记得……”小蝶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昭昭。

　　两人瞬间乖巧，四个人安静如鸡，姜逢春带着娃娃和闭着眼的陆絮在门口罚站……

　　姜逢春一边觉得奇怪想要反抗，一边又温顺的不敢违抗半分，她觉得这个叫小蝶的女孩肯定给她留下过深刻的记忆，就算想不起来身体都自觉的服从，来自灵魂深处的印记。

　　小蝶凉凉开口：“把小鬼和她带来的拖油瓶放外面，你进来……”

　　小娃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将自己塞进妈妈的怀里，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

　　姜逢春战战兢兢的进到屋子里，昭昭乖觉的钻出女人的怀里，将姜逢春推了过去，姜逢春靠在女人怀里，竟觉得这一幕也熟悉得很……

　　女人紧蹙的眉头松开，小蝶也就停下了手，深深的看了姜逢春一眼，对着昭昭招了招手，两个小女孩牵着手带走了陆絮和小娃。

　　姜逢春盯着屋外的月亮，比之白日和谐的罗家村更觉得安宁，小蛛也爬了出来趴在摇椅的扶手上，绿豆大小的眼睛关切的看着女人。

　　姜逢春到现在也没办法对着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喊出阿婆，但内心的宁静让她下意识对女人很放松，再睁眼时月儿已经爬上了天空中央，耳畔的微风让姜逢春偏了偏头，是女人，女人眉目含笑手里拿着蒲扇为她扇风。

　　“您醒啦，有没有不舒服？”姜逢春想起小蝶说的阿婆发病了，关切的问道。

　　“囡囡在阿婆身边，阿婆就好多了……”女人手里的蒲扇未停，笑着答道。

　　“阿婆没有去接囡囡，囡囡是怎么回来的呀？”女人温柔的问道。

　　“是小蝶来接的我……”姜逢春说道，然后又小小声的告状：“可凶了……”

　　女人的扇子轻轻落在姜逢春的头上：“没大没小的，要喊姐姐……”

　　姜逢春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比着自己的胸口不服道：“我比昭昭高，比小蝶也高，凭什么要喊她们姐姐……”

　　“哦？喊我们姐姐让你很不服气？”凉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逢春背心发凉，僵硬着回头，三个女孩站在门口，说话的女孩似笑非笑的双手环胸，昭昭在最后又是比手势又是做口型的，被抓包的姜逢春可怜兮兮的喊道：“红霞姐姐……”

　　“哟，客气……”三人当中最矮，人小气势却不小的红霞讥诮道。

　　姜逢春不敢说话，红霞也不看她，而是对着女人道：“阿婆，我们想带妹妹出去玩……”

　　玩？不会是要玩我吧？姜逢春对着阿婆求救，她不要去……

　　阿婆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乐于她们之间的小官司，一丝黑气一左一右圈住了姜逢春的手腕，一拖一拽姜逢春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小屋失了四个人的身影。

　　整整齐齐的平台，黏腻的粘黏物爬满了姜逢春的全身，肆意妄为的头发仿佛死了一般，活泼的小蛛也默不吭声，姜逢春这下还不明白它们都认识这三位姐那她就是个蠢的！就她！就她什么都不知道，莽着劲得罪！

　　黏腻的东西覆盖姜逢春的眼睛，堵住了姜逢春的鼻腔，塞住了姜逢春的耳朵，她感觉到一个抛物线，她落在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黏腻物再次禁锢了她的手足，明明是足够要命的行为，姜逢春的心却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笃定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她的心比她自己还相信这三个小女孩。

　　她平静的梳理着已知的信息，阿婆、三个姐姐，还有陆絮和那个小鬼，显然都是曾经的她认识的人，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能性，说不定这个陆絮是跟她交易过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黏腻物退去，姜逢春被解开了束缚，眼前漆黑一片，她试探的摸着四周，好像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还不出来？要我们请你不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姜逢春赶紧手脚麻利四面打探，最终从头顶推开了盖子，姜逢春爬了出来，带着些歉意期期艾艾的拉上了小蝶和红霞的衣袖：“小蝶姐姐，红霞姐姐我错了……”

　　“姐姐，妹妹都知道错了，你们就别生气了，她之前来的时候还小，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嘛……”昭昭也在旁边帮腔。

　　小蝶和红霞的表情才好一点，终于高抬贵手牵上了姜逢春的手。

　　“走吧，这地方晦气得很，以后再也不来了……”昭昭皱了皱鼻头跟在后面。

　　姜逢春回头一看，荒芜的山坡顶上有小小的三个土堆，还有一个被掀开的盒子，仔细看来黑漆漆的差不多有一米来长。

　　不，不对，那不是盒子，那分明是一副小小的棺材，那三个土堆哪里是什么土堆，分明是小小的坟……

　　她们四人站在山坡的最高处，姜逢春的心颤了一下，抬眸望去，数百个土堆密密麻麻堆满了这座荒芜的山坡……

　　面前竖着的三个木碑，姜逢春心抽动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看，却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刻着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分不清谁是谁……

　　姜逢春看向刚刚自己呆的盒子，一个被随意扔在旁边的木头块上赫然刻着：囡囡之墓。

　　囡囡？阿婆叫我喊的就是囡囡，那是我的坟墓？姜逢春呼吸停滞了。

　　她早就死了？

　　这丝想法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概是昨日里片段的续章，那时她还是一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孩，同类便将锐利的尖刀对准了她，他们视她为离开副本的关键，视她为食物，最后将她分食。

　　她好像那时就死了，姜逢春有些发愣，脑海里的片段蜂拥而出，像是要把所有都铺陈在她的面前。

　　她被冲击得有些摇晃，她好像想起来了她的来路……

　　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妪满脸怒意将她带入了万千星辰环绕的寂静之地，那里生长着一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树，它在浩瀚星空中独树一帜，仿佛是它撑起了这片天地，而不是这片沃土养育着它，树上挂着累累硕果，绿意盎然得摄人心魄。

　　当老妪带着她进入这片天地时，老树开出新花，刹那间便过了春秋，幼小的果实孕育在花朵的之下，老妪将她送入了这果实之中……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只是一瞬却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瓜熟蒂落，熟透的果实落地生根，长成了幼小的树苗紧靠在一眼望不尽的树干旁，显得弱小可怜又脆弱，摇晃着纤细的树枝，嘤嘤嘤作响。

　　老妪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些许笑意，她点了点小树，金光与绿意交织中小树变成了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孩，真是熟悉的模样……

　　姜逢春睁开了眼睛，里面闪过豁然，原来她早就不是人了，目光困惑的落在棺木和牌位上，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死亡呢？

　　昭昭担忧的推了她一下：“别看了，我们回家吧……”

　　姜逢春却好奇自己这次的死因，也是试探她们对自己的纵容：“我想看看……”

　　“看看看，真是烦死了！”红霞暴躁的将姜逢春推到四个土堆面前。

　　她指着几个立着的木碑道：“我的，小蝶姐的，昭昭的，看完了！可以了吧！”脚下却趁机将掀开棺木的木块踢得更远些。

　　姜逢春早就看清了，自然就装没看见她的动作，好奇的指着掀开的棺木问道：“那这是我的？”

　　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都没说话，互相对视打量，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让小阿春猜到了自己头上？

　　最后小蝶开了口：“是我们误以为你死了，不要多想……”

　　“什么样的误会才能以为我死了呢？”姜逢春有些调侃的问道。

　　她一边问手也毫不客气的在那棺木里摸索，终于在棺木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雕琢的木偶。

　　姜逢春将它拿起，小木偶是由三块不同颜色的木头拼起，她看着木偶又看着那三块缺了一部分的木碑，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压在她的胸口，久久都散不去。

　　昭昭急了：“你拿它做什么，晦气得很，你给我！”

　　姜逢春将人偶往怀里塞了塞，喉咙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道：“你们放在我棺材里的，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记得你们了……”姜逢春眼眶有些泛红，垂着头有委屈有难过，更多是愧疚。

　　“想不来说明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就不用记起来。”小蝶身上的黑气化作一只手轻抚姜逢春的头。

　　“我把你们都忘了……”

　　“没事，我们现在又重新认识了……”红霞本来还有些怨这个妹妹抛下了她们，现在也释然了。

　　“阿婆，阿婆还会好吗？”

　　“你回来了，阿婆就会好的。”她们一人一句的安抚着，只留下昭昭一人急得团团转。

　　心口上的重物仿佛被撬开了一个角，让她有了力气呼吸，姜逢春吸了吸鼻子，撒娇般的指责道：“小蝶姐姐和红霞姐姐刚刚还欺负我！”

　　额……刚刚理直气壮教训姜逢春的两人卡壳了，脸一阵青一阵白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

　　姜逢春眼眶还是红的，嘴角却高高翘起，三两步追上去，牵着两人的手，一晃一晃的，嘴里还哼着有些找不到调的歌。

　　小蝶和红霞默契的挡住了山坡下密密麻麻的土包，小阿春还小，回来了就好，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她来掺和……

　　路过那聚集着很多小女孩的地方时，她们依旧三五成群，不谙世事般玩着游戏，河对岸的平怨的队伍依旧在前行。

　　这里仿佛是小女孩们的秘密基地，只有那铺天盖地压在山头上的怨气，彰显着她们的不甘和怨恨。

　　虽然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但姜逢春明白了那些人简单的死亡，并不能消解她们的怨恨，只有日日夜夜、年复一年的折磨，才能让她们获得短暂的快意。

　　小屋依旧点着油灯，阿婆依旧在摇椅上晃晃悠悠享受着片刻安宁，姜逢春的到来打破了安宁，却又有了一丝温馨。

　　阿婆看见她时，起身走向了厨房，随即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给这里增添了生气和烟火气，不多时她满脸微笑端着青花瓷碗出来，依旧时糊糊上淋着红色的酱汁。

　　很怪，却又对她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阿婆挑长了油灯里的灯芯，焰火往上窜了窜，小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随后她点燃了供桌上的香，淡淡的檀香顺着烟气蜿蜒上升飘动，散开在屋子里。

　　没有他人催促，姜逢春慢悠悠的享受着食物，温暖从胃里传达到指尖，目光随着阿婆的移动而转动，再随着上升的烟气停滞在最上方的陶瓷娃娃，那陶娃娃仿佛活物一般吸食着上升的烟气，姜逢春神情恍惚了一瞬，她好像看见了在桌前吃饭自己，还有阿婆花白的头发。

　　花白？姜逢春惊诧的睁大了眼睛，手里的调羹落在碗里，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阿婆被声响惊扰转过身来，她脸上的皱纹肉眼可见的速度攀附在那张沉静的脸上，她抬眼看见天际已经泛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天亮了……”

　　姜逢春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她再次离开了小屋，跟前日不同的是，她没有在粉色的屋子里，而是被送到了小楼房附近。

　　小洋房近在咫尺，小院的依旧花团锦簇生机盎然，姜逢春闭上了双眼，在这里，她第一次去感知植物的状态，它并非眼睛所见那般生机勃勃，而是糜烂阴郁，脚下的土地也被浓郁的血腥之气浸染笼罩，更怪的是——她奇异的在这一众难以言喻的气息中捕捉到了一丝丝檀香的气味。

　　姜逢春眼中闪过疑惑，耳朵却敏锐的听见了楼里人下楼的声音，那是罗虎起床做饭的声音，她来不及思考，翻身回了房间。

　　她细细听着底下忙碌的声音，直到抽油烟机打开的轰鸣声，姜逢春悄悄的打开了房门，来到了芳姨所在的房间。

　　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就听到了芳姨喊进的声音，姜逢春眼神闪了闪推门而入，芳姨正在梳妆台前哼着歌梳头。

　　“芳姨，我打算再玩两天就回家了，你和阿叔要不要跟我一起？路上还能做个伴，去了城里我还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姜逢春倚靠在梳妆台上看着她。

　　“不了，我身体不好，不能离开村子的。”芳姨温温柔柔的回道。

　　“芳姨不是要去看两个女儿吗？芳姨不想她们了？”姜逢春紧紧的盯着眼前女人的眼睛。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在外面自在惯了，我突然跑去不就打扰她们了，还是算了。”

　　面前的女人满脸迷茫，眼眸中分明带着些许纠结，她在挣扎却也在忘却，姜逢春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怜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芳姨，今晚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好不好？”

　　“晚上外面不安全，白天带你去看河好不好？你乖些，我让你阿叔给你做好吃的。”

　　女人看姜逢春的眼神中仿佛她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温柔又包容……

　　“芳姨，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姜逢春胸口堵了一下，没有再在芳姨的房间里逗留，不得不说芳姨身上充满了妈妈的味道，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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