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说他懒得重生

　　常游天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到底呆站着想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是在同门喊着他和戚盼的名字满山跑时才回过神来的。
　　慕容离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便是平时满口胡言乱语的他也一时没转过脑子，只觉得小十二是因为门内出了叛徒打击太大才变成了这样。
　　待慕容离转过身，常游天才幽幽地抬眼盯着他，慕容离一阵后背发凉。
　　冷了该怎么办？当然是找师父取暖啊。
　　简言道自己也久久不能消化烦闷，慕容离凑到他身边，他也顺势靠在慕容离肩上。
　　动作无比自然，或者说是理所当然。
　　“师侄是卧底，师妹死于徒弟之手，这种事要我怎么接受……”简言道把脸埋在慕容离肩头的布料中，嗓音沙沙的。
　　慕容离侧身把简言道搂在怀中，紧紧按着他颤抖的肩，一颗充满恐惧的心就这样稳稳地停靠在他手中。
　　慕容离当然不会看着师父害怕而毫无动作了，安慰的话挤到喉管却被咽了回去，换成了更具迷惑性的陷阱：“师父放心，徒儿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您的。”
　　简言道只感觉这回答有些偏了，但徒儿有心安慰自己已是极好的，有私心又如何？
　　徒儿能纵容自己这样不称职的师父，自己又何尝不能纵容徒儿那些不合时宜的愿望。
　　更何况，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推开这孩子。
　　如果这孩子的心意被察觉的话，由他承担误导之罪也心安理得。
　　常游天跟着其他弟子们处理完后事才敢坐下，麻木紧绷的双腿终于才舒缓了一刻，又猛地站起身。
　　莫询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他能跑到哪去？
　　常游天跑出山门才发现本该霞光耀眼的天色雾蒙蒙的一片，眼看着就要下雨了，而他还没带伞。莫询也没带伞，必须赶紧把他找回来才行。
　　莫询不在意天气，他从树林里跑出来之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路乱逛走到了集市。
　　到了集市也不知该做什么，正准备随便找家店再吃一顿午饭，却见酒馆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孩子不能喝酒，你多大了？”莫询也没伸手夺酒杯，只是默默移动到龚暮春身后冷不丁地想吓他一跳。
　　龚暮春早就发现他了，当然没被吓到，他似乎已经有些微醺：“四百九十一。”
　　“这具身体的年龄呢？”莫询相信龚暮春刚才的回答，无非就是神仙下凡之类的原因。四百多岁的神仙应该算年轻的吧，。
　　“十二。”
　　“那就不能喝。”
　　“我想喝。”
　　莫询也不阻拦，只是坐在他身旁也要了一小壶酒。
　　难喝，但还是喝完比较好。
　　他自己是不会喝酒的，每次慕容离邀他共饮，他都会只倒满杯底，一口灌下后皱着眉说不好喝，可慕容离每次邀请他时他还是会去。
　　这家店的酒也难喝，果然是酒这东西本身和他不对付。
　　“告诉你件事啊。”看着半大的孩子趴到桌上，没了上次见面时的从容模样，“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一点也不好喝。”
　　果然不是他的问题，是酒的问题。
　　“还有，天道啊，特别能恶心人。”酒气在话语中蒙了一层雾，莫询差点没听清这句嘟囔。
　　他刚想附身查探龚暮春是否还清醒，后者猛地拍桌而起，按着莫询的肩，目光灼灼：“你有爱的人吗？”
　　啊？
　　要和他表白吗？
　　“天道会用你爱的人威胁你，所以尽快解决麻烦吧。”
　　哦，这个意思。
　　“我的能力也就是个厉害点的凡人，打不过。”
　　“你是神族，可以靠渡劫增强神力，撑破那个封印……现在你唯一能渡的劫好像是情劫，似乎还是逃不过痛失所爱的命运呢。”龚暮春已经醉得厉害，摇摇晃晃地坐下，差点摔在地上。
　　莫询不慌，喝了一口酒，被呛得干咳两声：“这个不用担心，我没有爱的人，爹娘死的时候我都没难过，大概是我没有爱这种东西吧。”
　　举出例子就能增加可信度，莫询是这样认为的。
　　“你爱不爱父母我不知道，但至少灭门一事让你知道了在你身边的人总有一日会离开你。所以你真的是不爱他，而不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地拒绝他吗？”
　　醉酒导致的口齿不清并没有影响逻辑，莫询听到这个问题后更为自信起来：“我从没拒绝过他。”
　　龚暮春艰难地从桌上抬起头，又闭眼缩回胳膊里：“莫询，‘他’是谁？”
　　真是过分。
　　有些事为什么一定要揭穿呢？
　　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吧。
　　“那个，之前你说的海妖仙，我从没听说过，能给我讲讲吗？”生硬的话，莫询自己都尴尬得狂扯衣角。
　　龚暮春半晌没有应答，扭头看去，他已经躺在桌上睡着了。
　　也好。
　　把龚暮春背到客栈花了一些时间，出门时已然下起了小雨。
　　街边有卖伞的人，但走过去就要淋一些雨。
　　莫询买了一把黑色的伞，没有打开，拿着伞继续淋雨往回走。
　　论谁看到这种行为都要质疑一下他的想法，莫询只是突然想试试淋雨的感觉而已。
　　雨下大了。
　　莫询无所谓，他已经浑身湿透了。
　　常游天一边找树荫屋檐避雨，一边在扒开每个草丛看看莫询在不在里面。
　　一般来说草丛里不会有人，但莫询就不一定了，说不定突发奇想决定在草丛里睡一晚上也是可能的。
　　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雨滴就变成了雨帘，街道如河道般携着不明碎块顺游而下。
　　常游天深色的衣服淌过水映出街边灯光，全然湿透的高马尾瀑布般荡下水柱，未至宵禁的天色却如同深夜，稍有不慎便会摔倒或是磕碰到伤口。
　　潮湿泥土的气味掩盖了血腥味，莫询并没有发现身后匆匆靠近自己的身影。
　　肩膀被身后人拉住时，莫询也疑惑自己为何没有习惯性反击。
　　那只手的大小、温度、力道，都已经刻在了记忆里，身体先一步识别到这不是应该反击的对象。
　　随后，脑袋才反应过来。
　　“师兄？”莫询回头，看到常游天难得狼狈不堪的状态也是一愣。
　　常游天扒着莫询才能站稳，喘了几口，明明摆出了严肃的姿态，可无论怎么努力语气都强硬不起来：“莫询，你有什么心事都回去再说，别在外面淋雨……”
　　莫询不置可否，只是打开手中的伞递给常游天，随后转身离去。
　　太尴尬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常游天，躲远点比较好。
　　常游天见莫询一眼都不想见到自己更是心中一痛，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拉他，终于被一个看不见的台阶绊了一跤。
　　莫询看着雨景不想回头，常游天再弱也是习武之人，除非经脉受损，否则只是从水里站起来这件事他肯定能做到，自己也没必要去帮他。
　　受损……
　　对了，上午看见常游天时，他似乎是受伤了的。
　　莫询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回头，常游天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于是莫询又要转身，被常游天一把拽住。
　　莫询身上还泛着酒味，常游天闻不惯，险些干呕出来，抓着他的手一松，整个人又跌进水里。
　　见到此景，莫询不但没有关心还“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下常游天彻底恼了，刚要训斥，见到莫询的笑容反而一下没了火气。
　　无论莫询骨子里有多不正经，那张冰块脸都很难拧出其他表情，别说是笑了，就连被极为蠢笨执拗之人气到语无伦次，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
　　那副冷冽的眉眼笑起来柔和又不显平易，仍是波澜不惊似的，只是嘴角扬起而已。
　　但即便只是略微施舍的笑意，也能让常游天心中警铃大作，险些就陷了进去。
　　莫询的长相不算惊艳，属于耐看的类型，相处时间越久越觉美得惨绝人寰，今日一笑又如此摄人心魄。配上那一身神功，真让常游天怀疑他是专门来诱惑自己的妖类。
　　虽然莫询的所作所为和诱惑完全搭不上边就是了。
　　好一会儿常游天才缓过神：“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莫询又恢复了冰块脸，让常游天有些不满。
　　“你还小，不能喝酒。”
　　“我想喝。”莫询学着龚暮春的表情，但学的不像，比起撒娇更像示威。
　　“想也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常游天扯了扯莫询的领子表示自己的坚定。
　　行不通啊。
　　正当莫询思索着如何将常游天的注意力从喝酒上转移出去，常游天非常适时地消沉了下来，莫询以为他是因为被水浸到伤口而疼得站不起来，顺手把他揽到怀里。
　　结果就是常游天被酒气呛得使劲拍打莫询的肩膀示意他放开。
　　拉开了举例，常游天又后悔了，他刚才的举动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不匹配，所以他只能把手中的伞往莫询的方向偏。
　　“你不恨我吗？”
　　莫询引以为傲的超强思辨能力停止了运作。
　　“我把你最爱的师姐……”
　　哦，这个事啊，他都快忘了。
　　莫询握住常游天的手把伞推了回去，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盖住肩膀和后背，于朦胧的雨幕中沦为背景。
　　一定要说的话，知道师姐真的是亡崖教时，他就庆幸自己对师姐没有任何感情。
　　师姐看上去不像是蠢到会信亡崖教的样子，但这个组织就是蠢，任何和亡崖教沾边的东西莫询见了都会觉得恶心，即使他知道师姐并不是蠢人。
　　还好他在刚认识师姐时就有一丝怀疑，于是从来没有付出真心，不然他可能真的会给自己几巴掌。
　　要这样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莫询稍作思考，作出了最简洁的答案。
　　“我信你。”
　　常游天看着莫询，许久没有动作。
　　突然他推开莫询，把伞往他怀里一扔，回头就跑了出去，一不小心伤口撕裂，疼得蹲在地上起不来。
　　莫询又笑了，表情丰富得让常游天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笨。”
　　常游天只感到伞柄又被塞回手里，随着一阵晕眩，自己被垫了起来，下意识抱住身前的东西。
　　原来是莫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收剑似的扛在肩上。
　　常游天的百般踌躇在这一瞬间被完全击碎，大好机会前只剩下一种选择。
　　他抓着莫询背后的衣服防止自己一会儿被莫询甩下去，即使他知道莫询不会这样做。
　　“莫询，有件事，我……话跟你说。”
　　太委婉了，不是他常游天的风格，用这种语气说话让常游天有种他其实很怕被拒绝的感觉，太没尊严了。
　　虽然他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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