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七章紫檀木香业已失序
季氏庄园主楼二层。
最为边缘且狭小的一处画室里,回荡着季沍霜在进行私人创作时才会播放的蓝调爵士乐。
他今天心情很好。
因为打算送给谢桁阳的礼物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为了防止季长晞看出来这幅作品的归属,季沍霜特地尝试了比较抽象的表达手法,绘制了当初在会所里和谢桁阳的初遇作为纪念。
他先用黛蓝与深浅灰交织打底,渲染出当时围绕在吧台前鬼影幢幢的主观感受,随后在道道鬼影之中暗藏了猩红或绛紫的邪异色彩,并且着重刻画了一只姿态扭曲魁梧、倚靠在吧台边缘的长角恶魔。恶魔眼前摆放着的酒体由于昏暗灯光的折射并不显眼,与之相对的是它身边更加靠近画面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联熊熊燃烧的shot杯。
恶魔的鬼手微微向前送,显然是在不怀好意地发出邀请。
为了营造出反差与视觉冲击感,季沍霜特地选取了B52轰炸机在调制结尾时由调酒师挤入橙皮油的那一瞬——果油为原本幽蓝静燃的火焰赋予了绚丽的明黄色彩,也点亮了画面中央那只巨大的、温柔如镜的琥珀色眼瞳。
是的,他只画了谢桁阳的一只眼睛。
那眼睛的视线如有实质,突破了画布本身,直白地凝视着画外的观者,被明亮的火焰赋予了热情温暖的底色——在某些宗教故事中,天使就是以眼睛作为主体形象的。
因为祂们已经足够圣洁,无需用美丽皮囊蛊惑人心。
季沍霜把这枚眼睛设计在了整幅画的最中央,并在眼角和眼眶周围加上了镜面碎裂一样的晶体反射效果,暗示当初谢桁阳出场的突兀和惊喜。
在绘画过程中,每次与那只温柔眼眸对视时,他都忍不住扬起嘴角,在爵士乐声的怀抱里回忆起与那人视线相撞的悸动和快乐。
心脏跳得很快,就连脸颊也好像热得要烧起来。
他在快乐之余也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此之前,季沍霜从来没遇见过能带给他这些感受的人——季长晞从来没把他放离过视线之外,因此他也完全没机会接触兄长朋友以外的其他面孔。
他所常见的目光,都是冷漠、不屑、鄙夷居多,偶尔能遇上几个不怀好意的捉弄、挑逗和狎昵。
那些都让他感到不适,想要逃避。
只有谢桁阳是一团温暖明亮的火,静静地在荒野密林的空地间燃烧,带给行过穷山恶水的旅者以接近的欲望,赐予他短暂的休憩与安宁。
——“火焰”已经有足足五天没有到访这里了。
季沍霜刻画细部的尖头笔刷停顿几秒,原本带着憧憬的清澈眼睛缓缓垂下了如扇的眼睫,嘴角的微笑也像昙花一现般逝去。
——为什么呢……
“嘭咚”一声开门的巨响,打破了他充斥着惆怅和忧郁的思念。
季沍霜被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眼神里的惊惶尚未全然褪去。
季长晞的高大身影立在门边,带着外面的冷风和微醺的酒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嘴角一勾:“……原来在藏在这儿了,让我一顿好找。”
季沍霜的心下意识悬了起来——他以为兄长说的是他正在绘制的这幅画。
于是他一边快速打着手势,解释自己只是在练习新的绘画技法,一边抓起放在身侧的空白画布,就要迅速盖上那张即将送出的珍贵礼物。
没想到,季长晞并不细看他的动作,而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顺带将他排在地上的颜料盒、画笔与调色盘胡乱踢开,带着酒气喃喃有词地抱怨空气中的定画液味道:“什么黏糊糊的碍事东西……你这里多久没有收拾了……又臭又脏……不愧是下城区来的脏猫……”
——他喝醉了,应该是刚在外面应酬回来。
——谁敢灌他的酒?
季沍霜有些慌乱地想着这些,没等画布盖稳,刚把手伸出去把洗笔刷的水桶远远推开以免殃及池鱼,就被他哥哥一把薅进了怀里,夹在指间的笔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抽走了。
画布轻飘飘滑落在地,整幅画作暴露在了他兄长眼前。
“呜……”
他天生畸形的喉咙发不出什么成调的声音,只能努力挤出一点点气息,示意他哥哥自己被拽痛了。
季长晞酒精上头,正是脑袋发晕的时候,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细节,双臂如钢铁一样将自己买回家的小血包捂在怀里,下巴贴在季沍霜头顶,眯起醉眼去看他画的是什么。
这一看就坏了大事。
季沍霜心惊胆战地坐在他兄长腿上,偏了偏头挪开脑袋注视着兄长的侧脸,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他抿在一起的薄唇。
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喜欢用的一个动作,意思是自己要说话,希望对方能分给自己一点目光。
谁成想,他的手在还没碰到兄长唇边的时候,就被对方死死抓住了手腕。
季沍霜突然吃痛,下意识要缩回手去。
季长晞却不依不饶,语气冰冷,极不友善:“……你画的是谁?”
“呜……”
“说,你画的是谁?这眼睛是谁的?!”
季长晞恨谢桁阳恨得想要把他分尸以后沉进寒江连骨头渣子都捞不上来,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谁的眼睛,怒火和恨意经由酒精的刺激更加炽焚五内,一时之间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他彻底生气了。
季沍霜力气小,抽不出来自己的手,又很害怕直面发怒的兄长,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在他怀里推搡着想要逃出去。
“想跑?你要去哪儿?去找他?”
季沍霜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拼命摇头。
“怎么可能不去找他,都他妈要把那个小子画成圣人了,”季长晞气极反笑,几下就将季沍霜重新死死固定在了怀里,在他的耳边恶声恶气地恐吓,“不然我真雇个杀手去把他搞死之后带回来吧,好不好……别动!看来你挺喜欢他的,嗯?你俩才见了几面啊,画得就这么像……我第一眼看见还吓了一跳呢,差点以为你把他眼珠子抠下来放画里了。找人把他砌进你卧室的墙里,或者做个标本放床上,行不行?这样你天天都能看见他,就不用想着往外跑了……我他妈花了三个亿带回来的人,竟然被那个畜生分文没出就要拐走!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这么喜欢他?喜欢得连哥哥都能不要!”
——自己才没有这样想呢!
季沍霜抽抽噎噎地掉眼泪,从他说要杀谢桁阳就开始拼命摇头。
季长晞心中的邪火却还没发泄完,借着酒劲把深藏于心底的隐秘恶意尽数倾吐给了怀里这个完全受自己支配的小东西:“……再说了,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妓女生的孩子还想奢求跟在他身边,发春也该有个限度吧?以他的地位,在C国那边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情人呢!你还在这上赶着想把自己送给他……呵,也行啊,现在也能送,现在他不也在‘看’着你吗,是不是?”
一股未知且危险的恐惧感突然攫住了季沍霜的全身。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瑟瑟发抖。
眼角边悄然滚落的眼泪尚且还带着凄惶的温度,身后如山岳般威严不可抗拒的兄长将他拦腰箍在了怀中。季沍霜徒劳地踢着双腿,却被季长晞另一只胳膊抬起了腿弯。
鲜明的拉链声在昏暗的夕阳中响起。
“呜……?”
掉入陷阱的小白狐被猎人抓在手心,逃窜无门。
“我平常把你送到那些地方,帮那些衣冠禽兽画着那样的画……你总该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吧?……嗯?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你母亲当年在那个破屋子里接待那帮男人的时候你没看见吗?也对,你当时那么小呢……没关系,嘘——别动,就让‘哥哥’来重新教教你吧。”
居家长裤被远远扔进角落,里面还套着更为隐秘的面料边角。
精瘦的后腰贴上了冰凉的地板,冷意从脊椎骨缝迅速蔓延到了季沍霜的心底。
他反抓在季长晞肩上的细瘦手指将那里的衣料捏得皱成了一团,但依然没能阻止野兽在他身上肆虐的暴行。
“嗯,呜!”
“反应还真是青涩啊,你这小家伙平时没什么经验就算了,在会所那种地方也只知道画画,一不小心就能被人骗走,唉……简直傻得让人怜悯。”
细密的水声混杂在动作的浪潮间此起彼伏,季长晞单一动作的手上浮起青筋,垂下眼睛盯着怀中正抬手挡在嘴边、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季沍霜:“妈的,这还真是……”
季沍霜的鼻息脆弱短促,目光却低低垂着,羞愧得一点儿也不敢抬起眼睛。
那幅画着谢桁阳眼睛的画正正悬在他面前。
他的抽泣和求救静默无声——这一次,无人救他。
“呜……!”
生理上难以抑制的快感强势接管了身体各处的神经,他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亲手献祭在了自己的天使眼前。
少年的腰肢不受控制地高高弹起,随即彻底瘫软在了始作俑者的怀中。
季长晞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表情,残忍伸手让他的下巴被迫抬起,对上画中那只由他亲手绘制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说着风凉话:“看呐,你的天使都为你‘落泪’了,简直是‘神迹’。”
画上,那只眼睛的位置刚刚被不明来由的淡白色浑浊液体打湿,正顺着画布缓缓流下。
腥甜浓郁的气息在空气中升起,充斥着两个人的鼻腔。
“我看这幅画保持这样送给他就挺不错的,让那小子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季长晞撒过酒疯之后,懒得帮他收拾残局,直接将季沍霜推开扔在地板上,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衣物,“呵,你这臭猫还会抓人……我这件衣服今天刚换就抓得起皱不能要了,真晦气。”
季沍霜恍若未闻,兀自蜷在冰冷的地板上,双腿并拢收紧膝盖,默然抽噎着抱紧了自己。
窗外,夕阳早已沦落,暮色四合,晦暗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门轴一响,可耻的猎人拖着醉意朦胧的身躯踉跄远去。
整间狭小的画室里又只剩下了季沍霜自己。
空气中残留的味道提醒着他,这里刚刚发生了怎样难堪的恶行。
在泪水的控诉里,他甚至连带着鄙视了沉溺于恶行之中的自己——在被迫品尝禁果的痛苦之中,他也耻辱地感受到了欢愉和甘甜的余味。
他才十八岁。
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烂掉了一点。
悬在他面前的画作中,天使的眼睛自始至终温柔注视着他,不曾言语。
-
谢桁阳再次造访季家,是在季长晞出差之后的第二天。
虽说整个H国小得比不上C国的一个省,但是无论如何,他给对方添的堵是绝对不可能让季长晞在几个月之内就能顺利解决之后回到这里的。
对于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郁闷的是,季沍霜对待他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变化。
原先谢桁阳最喜欢跟他一起并肩坐在主楼二层的大露台上,吃着点心看楼下花园里的园艺师们来来回回侍弄花草,再随便聊点什么,看着少年慢悠悠打出一个又一个漂亮且利落的手势,清澈的眼睛含笑望着自己,盯得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但现在,季沍霜总是要么裹着毛绒毯子躺在一楼的大沙发里懒洋洋地睡觉,要么就躲在三楼他自己的房间里翻有关绘画的国内外专著——说“看”不准确,只能用“翻”来形容,因为根据谢桁阳一路尾随他的细致观察来看,季沍霜心里明显藏着事,压根就看不进去。
对于谢桁阳一路尾随在他身后,充当他“狼尾巴”的行为,季沍霜就跟没看见一样,既不反对,也不鼓励。
而且脸上的笑也没了,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他哥不在家而造成的分离焦虑吗?不可能啊,他“亲手”说过之前他哥也经常住在市里的大平层没管过他。
纵然再怎么疑惑,谢桁阳都先按下了这些需要对方来给出解答的心理活动,转而想着如何达成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想趁着季长晞不在家的这几个月,把季沍霜“拐”回自己家里养。
毫无疑问,在监控遍地、人流密集的季氏庄园里成功“盗宝”颇有难度,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可是第一关就需要先取得“宝物”本人的同意才行。
否则不问自取是谓“偷”,有违他的处事风格和接受过的家庭教育。
但是,眼下季沍霜好像不太愿意亲近自己了,怎么办呢?
看着神色恹恹地窝在几米之外大沙发里眯起眼睛的小家伙,谢桁阳眼睛转了转,盯上了现在这间会客大厅一角安置着的黑色三角钢琴。
——谢天谢地,他开始庆幸自己当初为了在初中校庆大会上逞强而学会的这项技能了。
-
季沍霜是被一阵空灵温柔、渐次强烈的钢琴声从灰暗的梦中唤起的。
声音来源是放在大厅角落里、不知多少年从未响起的那架老旧三角钢琴。
据说那是素未谋面的姑姑、早已嫁到C国的季恩善小姐在出嫁之前留在家里的唯一物件,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回国,因此这架巨大的钢琴也就这样蒙尘数年,成为了老宅主楼里退居在旧时光深处的沉默摆件,只有每个月请调音师上门调音的时候才会发出一些简单的音声,季长晞也从来不让调音师顺手弹一首曲子,导致季沍霜从来没听过这东西在他面前真正奏出堪称音乐的作品来。
这就又让谢桁阳无形之中占了便宜——单纯的小狐狸再次被他和这架老钢琴调动起了好奇心。
理查德·克莱德曼这首《水边的阿狄丽娜》并不难弹,而且听起来既有涟漪一样的柔情,又有活泼跳跃的灵动,用来将季沍霜从梦中唤醒,从而吸引到他身边来再好不过。
季沍霜拥有属于艺术家的高敏感内心和高共情力,很容易为一切美丽的事物驻足欣赏。
早在他与他并肩看向花园的时候,谢桁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也乐于去呵护,甚至必要的时候利用这一条可爱的特性,温和地请季沍霜留在自己的身边。
少年一双赤足踩在柔软地毯之上,抱着怀里软绒绒的毯子悄无声息走到了他附近。
谢桁阳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挪了挪,正好让出了一个位置给他。
于是季沍霜就乖乖地坐到了他旁边,懵懂而好奇地歪头看着他静静弹完整首曲子。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散去,季沍霜仍然在怔怔出神。
谢桁阳含笑垂下眼睛看他,没有出言打扰他的思考。
半晌,少年终于慢慢抬手,问出了第一句话:【它叫什么名字?】
“《水边的阿狄丽娜》,”谢桁阳看着他依旧有些发怔的目光,觉得他简直可爱死了,柔声问,“怎么样,好听吗?”
季沍霜慢慢弯起嘴角,点点头。
谢桁阳心头骤然被一股强烈的虚荣心填满,甚至有些餍足地眯了眯眼睛:“你知道吗,你刚才的夸奖差点让我起了冲动下单一架钢琴、最近就把它一股脑儿练到十级的热情。”
季沍霜终于被他给逗笑了。
看他一笑,谢桁阳原本有些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泛了一点,他顿了一下,轻声说:“我今天来这儿……是想向你发出一个邀请,季先生。”
季沍霜嘴边的笑意一顿,抬起眼睛看他,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用了这么正式的称呼。
数秒后,季沍霜用询问的目光冲他一点头。
“我想邀请您去我家住几天,”谢桁阳斟酌着用语,“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荣幸?”
!!!
季沍霜突然有些难堪地想起了之前那个荒诞的黄昏,以及兄长醉酒状态下的那些疯话。
——你一个妓女生的儿子,竟然还妄想跟在他身边……
他呼吸急促了几下,骤然打了一个明显的寒战。
谢桁阳被他这个反应给唬了一跳,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试探道:“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刚才是有冷风吹进来吗?抱歉我没感觉到……我帮你把毯子裹好吧,你本来身体就弱一些,记得保暖,不要生病了。”
季沍霜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伸手把自己虚拢进怀里,用毯子围上自己的肩头,温暖的感觉顿时将他从那样阴暗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谢桁阳甚至还照顾到了他一直都是赤足,留了一部分毯子将他的双脚裹好,放到了自己腿上用手捂着。
“好一点了吗?”他低头盯着他的眼睛,“有暖和一些吗?”
季沍霜眨了眨眼睛,就那样盯着他看,眼泪突然顺着雪白的脸颊滚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难堪地想把自己的脸埋进毯子里不再出来。
下一秒,橙花的清新香气突然先一步迎上了他的鼻端。
!!!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谢桁阳把他抱在了怀里。
“嗯……虽然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受了委屈的,对吧?”
季沍霜窝在他肩头,鼻子里带着哭腔的喘息声更大了一点。
——果然是这样。
谢桁阳心里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心疼,慢慢拍抚着他单薄的后背,低声轻哄:“好了好了,难过的事情都请走干净吧,我们小霜日后都会是个快乐幸福的孩子。”
季沍霜哭了很久,眼泪把谢桁阳穿着的灰色风衣肩头全都打湿了。
甚至还流了一点清澈的鼻涕在上面。
两人分开距离的时候,看见那一大片湿痕,季沍霜又惴惴地看了一眼谢桁阳的表情,脸上原本因为哭泣而充盈的血色又黯淡了下去。
“没事的,痛苦和难过都哭出来就好了,”谢桁阳不是很在意地脱掉了外罩的风衣,将它用一个投篮的姿势远远丢到了沙发上,“喏,再远远丢出去!回家之后洗一洗,明天爬起来照样是一条好汉。”
他最后那句话用的词很粗糙,季沍霜被他的俏皮话逗得破涕为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下巴塞进了绒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看。
“你还没回答我呢,”谢桁阳也侧身坐在琴凳上,“要不要接受我真诚的邀请,亲爱的……季沍霜先生?”
季沍霜有些快乐地在心里品了品这个称呼,又想到管束自己的“恶魔”现在远在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鼓足勇气,明确地点了一下头。
谢桁阳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谢谢。”
他知道季沍霜先前没有单独、主动且成功出过季氏庄园的经历,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先礼后兵的心理准备,但对方能下这样大的决心相信自己,还是让他心中多了点意外和感动:“实在是,非常感谢。”
答应约定之后短暂涌起的高兴情绪逐渐散去,季沍霜又想起了整座庄园里如影随形的“视线”,心头泛起了隐秘的焦虑。
但这件事情,谢桁阳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按照日常的生活作息,在这里规规矩矩地生活二十四小时,随后我就来接你离开,”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大把漆黑如棋子的微型摄像头,哗啦啦放在琴架上,“我会用这些小东西吸附在各处能拍摄到你的摄像头之下,留一份有关你的日常起居的全视角音视频资料,制造出你在日后几个月内还留在这里老实生活的假象。一会儿我的助理会进来安装,至于其他佣人和保安,我也自有办法。”
季沍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把所有事项一一安排下去,甚至还有闲心伸头过来跟自己碰碰鼻尖,调情一样地抱怨:“想跟您约会一次还真是流程繁琐啊,季家的‘大小姐’。”
季沍霜倚在他肩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
一股暖流酥酥麻麻地淌进他的心里,浸润了原本即将贫瘠干枯的河床。
插入书签
什么叫救赎啊,这就是救赎!(战术后仰)之后几章就过得很快乐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