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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傍晚七点半，篝火晚会准时开始。
人们用木杆搭成支架，依次堆垒成垛，请远方的客人用火把点燃篝火，姑娘、小伙子们和宾客一起围绕篝火载歌载舞。
德里克混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却没看见几个熟面孔。
先前见过的露易丝的花篮放在广场中央的百年榆树下，花已经不剩几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斗篷项链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把镰刀。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人们的欢笑声响彻云霄，在这山脉深处，充分彰显着这所有人都会热爱的人世。
露易丝在人群中，外表温柔的女孩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只剩一袭单薄的红衣。她站在人群里，眼角弯弯，低着头跟旁边的朋友说着话，几缕额发在风中飞扬。先前未曾注意，这时才恍然惊觉，露易丝眉眼其实是英气挂。她表情生动流畅，在寒风中也不显一丝惧意，像只振翅欲飞的海燕。
广场边站着几个手拿乐器的人，一眼就知道这不是成形的乐队，大约是镇民们的风俗习惯，听说有的地方只要有两根鼓棒就能跳上一整个晚上。
但这些暂时吸引不了客人的注意。
德里克揉着额角。
山风凌冽，冒失的客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闯来，没做任何防范。于是在短短二十分钟的洗礼后，本就在一天内过度使用的大脑在音乐的加持下变得活跃，提出抗议，然后宣言的音量线性增加，头痛袭来。
他站在广场边缘，但这足够空旷的地方，连避风处都找不到。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电话留言请按……”
德里克没抬手，盲按了两下，松手。手机滑进口袋。他没什么表情，但指腹持续用力，压的太阳穴发白。
克里斯应该还在执勤，这个马虎的伙计忘记了告诉他是否提供住宿。
人群喧闹，面前的色块移动，鼓点响起，静止但蠢蠢欲动的人们动了起来，漂亮的摩洛哥女郎伸手邀请好友。
他低下头，发着消息，脚步后退。一只手却突兀的出现在了面前。
视野上升，温柔的面容映入眼帘。
露易丝没有说话，一只手提着红裙子，伸着手无声邀请着他，笑眼弯弯。
德里克扯了扯嘴角，无奈收起手机，夸张扬了扬双手，“承蒙厚爱。”
“怀莱小姐没有相约的友人么？”
“大家都有想邀请的人呢。我不能坏好事呀。”
露易丝·怀莱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显现出红色。她看向旁边，回答着德里克的问题。德里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他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与露易丝看向一个方向，迅速闭了闭眼，试图安抚疼痛的神经。“若是怀莱小姐想的话，想必无数人愿意前赴后继。”他开了个玩笑，“第一支舞给我不觉得浪费么？”
“柯尔文先生又怎么知道，我邀请您不是出自我本人的小小心思？”露易丝垂眸，德里克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人踏近一步，脸颊几乎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他在露易丝耳边说：“Le plaisir de.”（荣幸之至。）
这个角度他看不清对方的脸。露易丝好像笑了笑，随即德里克左手手心一空，搭在他右手上的柔荑猛地用力，反握回来。而手的主人，露易丝整个人则旋转了出去。裙摆飞扬成完美的圆，重心一瞬间全部压在了那轻巧的一只手上。
德里克一惊，下意识握紧，一瞬间他疑心自己好像看到了翻飞的蝴蝶起落，突然起飞，然后在没能反应过来的时间坠落，怀中扶住很轻的重量。手掌不小心触碰到后背，便像碰到火一般收回，只留下脑中瘦削的印象。
是的，瘦削。
露易丝并不像她看起来那般健康。
旁边传来欢呼声，善意的赞扬声掺杂着些起哄声响起，露易丝笑着向四周摆摆手，右手按着德里克手臂，舞步继续。这次居然是向中心去了。
“怀莱小姐舞跳得很好。”德里克轻声称赞。
“merci.”（谢谢。）露易丝笑。
德里克睁大眼睛，随即哑然失笑。“对不起。”他诚恳。
“您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露易丝表情没有变化，但莫名让人品出几分蔫儿坏的调皮。
“德里克先生是今天才到么？”
“是啊，山路真的很不好走。”
“我们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我们的家人和一切都在这里等着我们……所以哪怕再远的山路，我们也会拼尽全力跨过去，不是吗？”
“您在说亲缘吗？”
“不，不是那么狭隘的单词。柯尔文先生有伴侣吗？”
“没有。”
“是另外的关系占据了您的人生吗？或者说，您有在意的人吗？”
“……抱歉。”
听见这个回答，露易丝顿了顿。她的脸上似乎有什么表情一闪而过。
“是爱。”她自顾自的回答。
“我爱着这片土地。大家都是我的家人。”
距离瞬间拉进，露易丝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无论您在打什么算盘，都请不要伤害任何一个人。”她表情凌厉，眼中好像闪烁着火光。
“我在您眼中看到了太多不适合这里的东西。”
她松开双手，踩着鼓点，后退。
“请好自为之。”
德里克停下动作。他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站着，看着露易丝一步一步离开。
“喂？”昏暗的小巷里，一点亮光亮起。
德里克靠着墙壁，漫不经心的抽着烟。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相当沙哑，克里斯在道歉。“忙的晕了头了，忘了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你应该不会在意吧？”他开着玩笑，声音也带笑，但听起来却有些元气不足。
“克里斯大警官可有推荐？”德里克轻笑。
“冈格里大酒店也是特殊景点之一哦，要不要去试试？”
“可有赞助？”
“请务必体谅我的钱包一回。”对面的声音严肃起来，德里克似乎幻视到了好友的讨饶。
“明天记得请我吃饭。”德里克掐灭了烟，调侃道。
车在冈格里大酒店门前停下，德里克如往常一般与所有人套着关系，掏出证件，收下了工作人员们饱含歉意无可选择的房号，入住205。
房门关上。
德里克脱了风衣，挂在门口，只开了一盏小灯。他揉了揉眉心，仰起头，掏出眼药水滴了两滴。
不像白天轻盈，他迈着更加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
碰。
闷闷的响声稍纵即逝。
德里克将自己砸进床里。打理良好的被子吸收了噪音，柔软的让人想立刻睡去。
“……好累。”
睁眼，满目蓝色。深海在沉浮中，因阳光闪耀出不同的光景。
窒息和喜悦都离了体，仅存的念头在想着：“真美啊。”
［上浮！］
［全体上浮！氧气储量出错！！］
手势比划着，焦急的人脸闪来闪去，但依旧寂静。
“砰！！！”
……是真正的声音？
！
德里克猛地起身，在黑暗中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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