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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放她离开吗?
山间大雾四起,这处院落火光似要将黑夜撕裂开一个豁口。
环顾四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什么叫做真正的欲哭无泪,她到今日方才知晓其意。
沈棠将自己的纱裙撕成条状,把顾七的伤口处缠上止血。
将他从地面托起,手扶在他的腰间,她咬紧牙关,不愿让视线被眼泪模糊,因为那样她便看不清山路,她还要带顾七回去,要让他活下来。
"我沈棠,欠你一条命。"
她喘息,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踉跄走着,每一步踩在泥泞的地面都如此艰难。
路间有许多绊脚的石头,沈棠携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两人磕在地上。
沈棠的前额尚硌出一个豁口,停留片刻,她眼泪汪汪的扶着顾七继续赶路。
“顾七,你不要死。”身边的人早已昏迷过去,她也不知自己的话是说给谁听,破烂的泥巴路还很长,她嘴里便一路念着,“你不能死……”
过了很久,山间的气温降到最低,不免感到丝丝入骨的寒意,树群耸立,沈棠似乎迷路了。
她精疲力竭,索性暂时先将顾七放靠在树旁,她打算先去找些水,撑到天明,她不断祈祷,只愿顾七能再等一等,千万不要就这么死了。
似乎在这个世界,除了他外,再无人如他这般,用命护她了。
……
她将用芭蕉叶包着的水送入顾七口中,又借着稀薄的月光检查了下他的伤口,不幸中的万幸,伤口的血止住了。
沈棠从未在野外过夜,她还是有些担心会遇见什么不测,故而不眠,警惕四周。
除了偶尔的蛙鸣和虫叫声,她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渐渐的,困意袭来,沈棠把头往后靠在树干,却发现硌得慌,她朝顾七坐近了些,贴近他的体温,又扶着他的脑袋,使其靠在自己的肩膀。
“算你欠我的。”她喃喃,缓缓阖上眼,就此睡去。
晨光熹微,再等陈伍领人一路寻到山头,只见彼此依偎的两人,皆面色惨白,如何也唤不醒。
……
“迷路了……”
已走了很远的山路,沈棠叹了口气,她四顾张望,后悔答应朋友凌晨上山看日出。半路系个鞋带的功夫,一眨眼就找不到队伍了。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白雾之中,失了方向。
落寞失意之际,前方似有暖黄色灯光透过雾霾。她硬着头皮穿过眼前的雾,只听一声闷响,便撞上了一扇朱红色大门。
或是年久失修,磕到的地方连带着脱落几块粘带尘埃的木皮。这里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座宅院的?
她不知道,只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将歇一夜。
“有人吗?”白皙的手指扣响门环,见无人回应,她小心的推开一条门缝,趴在旁往里瞧,“有人在吗?”
她望着内院,眼下已是深秋时节,应是万物凋零之时,可这宅院内却是桃花朵朵,蝴蝶纷飞。
目光被春意吸引,她不知不觉中已踏入院内。
徐步走到桃花树下,微风拂过,带落几片粉瓣。抬起手腕,一只蓝紫色燕尾蝶停滞在纤细的指尖。少女莞尔一笑,眼波如暖春潭水,明媚清澈,小巧翘挺的鼻梁下,唇若含贝。
沈棠尚未察觉身后的脚步,正在向她靠近。
“夫人……”蝴蝶被惊扰,飞舞而去,她寻声回眸。
男子的长发半束着,随风而扬,他戴着面具,却难以遮掩他妖孽容颜。他目光炙热,望着眼前之人。
还没等沈棠反应过来,迎面的男子便覆身而下,将她拥入怀中,她的心跳也陡然加快。
他身着玄纱长袍,贴近她的每一寸都凉寒若冰。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酒味,散入沈棠的鼻腔。
想来这人是喝醉了,所以认错了吧?她尝试着推开他,他却拥得更紧了几分。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他的语气哽咽,就像一只乞求人怜爱的猫。
沈棠冷静下来,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不走,你先放开我。”她把声音放得很轻,慢慢地尝试松开少年。
“不要,你又想骗我……每次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我答应你,真的,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三两句话,他害怕她会讨厌自己,也没再为难她。
他垂眸,眉头微微蹙着,腥红的眼眶闪烁着泪光,视线半寸不离沈棠,“不是幻觉……”他话中的尾音上扬,辩不出是在问还是在确定。
少年伸手轻捧起沈棠的侧脸,指尖慢慢划过她的眉间,露出极为欣喜却又掺杂苦涩的笑颜,“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偏过头,不让他触碰自己,对于他的言语不明所以,一时间没开口。
“萧诀安。”他看着脱离她余温的指尖,眸光闪过一丝落寞。
不过很快,那抹悲伤便转瞬即逝。
“什、什么?”
“名字,我的。”
沈棠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那、那个……抱歉啊,我纯属误入,对了,我好像有东西掉在门口了,我去捡。”
她咽了一口唾沫,给萧诀安半鞠了一躬,慌慌张张地就往刚才的大门跑去。
“啪嗒”。
就差一步。
萧诀安在她身后动了动手指,沉重的木门竟自己合上了。
迎面起了风,扰乱她的发丝,也拨乱了她的心弦。沈棠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不知何时,萧诀安已站在她的身后。
他修长的手指从后挽住她的腰肢,声音不似将才那般温和,反而平添了几分不可抗拒的凌厉,“你已允诺了我的,不会走。”
萧诀安特地加重了最后那三个字的语气,他屈身,将下巴搭在她的右肩,侧脸与她相贴,“留下来,陪着我。”
突然的靠近与亲密的触碰,她眼神飘忽不定,颤着缩紧自己的肩膀。
如今算是羊入虎口,进退两难,能怎么办?刚在半路的时候便试过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联系上外界。
“我……”她刚想张口,萧诀安便用食指抵在她唇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话。”他握住她垂下身侧的那只手,柔声细语,”我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你此夜便伴我枕边,与我共眠,好不好?”
与他同床共枕?真是病得不轻。
沈棠再也不想忍耐,刚想开口怒骂,却发现喉咙已不能发出声音。
她瞳孔骤缩了一瞬,难道就是因为萧诀安动了动手指,她便不能说话了吗?
真是荒谬。
他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往殿内走去,任怀中的人如何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无法反抗,她的泪滚落眼角。
“别哭……”萧诀安将她放置在床榻,为她拭去泪水,“骗你的,我留不住你。”
他当然留不住,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她用尽全力,从床榻上坐起身,带有几分愤恨的注视萧诀安。
“这么望着我,我会难过。”说着,萧诀安朝她的脸庞凑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沈棠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不恼,动作也不停,最终只是在她的前额落下薄吻。
“我会放你离开的。”
随后,他将手掌轻捂她含泪的双眼,凑到她的耳旁:“找到我,了结我的心愿,这是放你离开唯一的条件。”
他的声音如风散去,飘得很远,留给沈棠的,只有一片无尽的昏暗,她阖上眼,昏睡了去。
……
又梦见回到了穿越前那日。
“沈仵作,您醒了?”丫鬟从门外端着盥洗的铜盆进来,朝她问到。
沈棠渐渐回过神,不经意间望向窗外正飘扬的白绸,她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下,满眼震惊却又不可置信。
“不,不......”她一把掀开被褥,匆匆下了床榻,赤足朝顾七所居的院落跑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亲自确认他是否安好。
绕过游廊的转角,她迷迷糊糊的撞到坚实的胸膛,他吃痛,闷哼一声,与沈棠的目光撞上。
“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他的声音尚有些虚弱。
沈棠昂头,眼眶微微湿润,裹着纱布的指尖微颤着想去碰顾七的脸,陈伍拿着卷宗站在他的身后,同样不知所以然。
“沈仵作尚有何处不适?正好,方才大人刚醒,也正要去----”
“陈伍。”陈伍尚未把话说完,便被顾七叫停了,无人看到一向冷漠的顾提刑官的耳根子在此刻变得滚烫。
想到接下来陈伍未说完的那几个字,沈棠破涕为笑。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几片雪白的梨花花瓣飞旋空中,在晨曦的暖光中格外凄美。
“......院里是有些空旷。”顾七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满园的梨花,见她笑意缱绻,也勾起唇角,“沈仵作可还喜欢?”
沈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头望他,“什么?”
花瓣若飘雪,被风卷起吹拂二人其间,两人伫立相望,如梦如幻。
“若你无归处,便留在这里吧。”
沈棠两眼弯弯,“多久都可以吗?”
“嗯。”他的表情认真,不似在说笑。他虽不懂为何她会哭诉自己在这里没有家,但若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是养得起的。
“对了,这些白绸是怎么回事?”沈棠问。
空气中突然沉默,陈伍面露难色,给沈棠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自己好像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了。谁知顾七却先开口了,“家中奔丧。”像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被他毫无波澜的从口中说出。
沈棠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顾七的视线落在她那双未穿鞋袜的脚,便将她抱起,“别再光着脚,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沈棠嬉笑,挑逗他的心思翻腾而起,“为何又这么严肃?不过嘛,大人的言语虽正经,行为却不正经喔。”
陈伍嗤笑出声,见顾七蹙眉,又立马收起了笑脸。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欲言又止,责备的话停在嘴边。
沈棠也不再逗他,只是又问了问陈伍他们是怎么回到顾府的,攀谈了会儿,便一同去书房梳理案宗。
三人伏在案前,商讨着如何了结王氏命案。
“线索断了,现在该如何是好?”陈伍唉声叹气。
沈棠:“继续深挖李氏?对了,大人可知薛氏约莫在十年前打死了人?娇娘死前曾同我说过,她的爹娘就是被薛氏活活打死的。”
闻言,陈伍立刻将手中的卷宗摆在桌案上,“沈仵作,这是薛氏被灭之后大人差小的去调的卷宗,小的已阅过一遍,并无其相关记载。”
“禹州四贵与此事或多或少都有牵连。只是死了一个李昆宇,并不能使禹州百姓安生。”顾七道,“明日午时,你去见肖珏桉,我怀疑,他灭薛氏满门,也同娇娘所言有关。”
“可大人为何不直接审问他?”沈棠不解。
陈伍:“沈仵作不知,这几日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可那肖珏桉就像是个哑巴,怎么都不开口。您既然与他有过情分,或许比我们更容易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
沈棠不好意思的笑笑,在这个时空,她根本就不认识萧诀安啊,萧诀安也根本不认识她。
“大人,十年前的案子,是那位前辈负责的吧”
“嗯。”
“那不如明日我们先去拜访他?”
“不必,我同陈伍一起便是。我说了,你想见的人,我会让你见。”
只有顾七自己知道,什么派沈棠去打探肖珏桉口中的信息,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否则外界若传言与一个杀人犯相通,她难以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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