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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cond Bird(中)
2_
于是,故事是这样的:十七岁的时候,迪克格雷森离开了家。
而你在哥谭的生活继续。
其实,很久之后,等你再度回想起这段故事,想起迪克离开家上大学,而你居然为此哭了——好吧,你难免也会尴尬。毕竟,这样的眼泪多么幼稚,多么不成熟啊。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时,沉浸在情绪里,你只是无法思考更多。你想你的哭泣,大部分还是情有可原的,对吧?迪克是——迪克是不一样的。他是你自出生起就得到的朋友,他是你唯一的血亲,你们从来没分开过。可是,现在,迪克一旦离开家,你就有那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这个人。和这样亲近的一个人分开,怎么能不难过呢?
迪克离开家,上大学的第一年,那日子对所有人而言都很难熬。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布鲁斯。毕竟,庄园突然变得那么安静,不再总是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和你一起吵吵闹闹。现在,你想要听到迪克的声音,没法只是上楼、敲他的门。也没法只是跑进蝙蝠洞,就能看到他在蹦蹦跳跳——迪克现在不在这里了。迪克在纽约,大学生活刚开始,他很忙。不仅是忙于学业,也同样忙碌于少年泰坦的事务。你们时常通电话,从电话那头,你觉得迪克过得还算不错。因为他虽然听上去有点疲惫,却还很愉快。最开始那段时间,你依赖远程通话,你总是和他说很久的话——有时,甚至迪克都有些困了,在电话那头打哈欠。你才能意识到,你居然说了那么久。好吧,这就是分别的后遗症,对吧?
对你而言,习惯分别,并不容易。没有迪克,蝙蝠洞安静不少。而且,布鲁斯从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夜巡的时候,蝙蝠侠沉默很久,最终也只是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你的翅膀。对布鲁斯而言,那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而且,如果布鲁斯也正在思念迪克的话,他又怎么能真的安慰到你呢?你也只能心情低落地蹭蹭他的手指,贴在他脸颊边,仅此而已。
夜晚的异常难以消解,就自然蔓延到了白天。莉娜就很受不了你那闷闷不乐的样子。毕竟她是导演,在排练的时候,莉娜一视同仁地责骂所有人。但对于你,莉娜简直要翻白眼了。她把剧本卷成桶,在你脑袋上敲了一下,“拜托,韦恩。你能别表现得像是被雨淋湿了一样吗?就只是别,别这样。”
“你哥哥只是在纽约读大学,又不是死了。”她说,又敲了一下。敲得你浑身一颤,抬起手捂住被敲痛的地方,总算回过了神。而莉娜瞪你,“所以别这样了,韦恩!”
好吧、好吧。
你也只能捂住被敲红的额头,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
那段时间,你当然意识得到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唉……可是,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你是青少年,所以,所有的情绪都如此鲜明、积蓄在心里。或许,是因为没人教过你要如何处理分别、处理这些情绪,你只能自己去摸索、消化。长大成人,带给你的第一份糟糕的礼物,就是让你再度尝到了分离的苦涩滋味。而你觉得,你觉得这种苦味……无论再过多久,你都没法成熟地、镇定地处理。一旦面对分别,你就是会无法控制地难受起来。
但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对吗?你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会产生这些情绪,只要能找到正确应对的办法,你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所以你只是有点难过,但是,你并不悲伤——你知道自己会学会的。你一定能适应的。
迪克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的末尾,你渐渐适应了。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找到足够多的事情来消磨注意力:课程、夜巡、阿福的玫瑰花、排练和魔法。是的,哪怕是个青少年,但生活在哥谭,你要做的事情也还挺多的。当生活里有如此多的事情需要你注意,那么,再强烈的悲伤情绪也会消失。至少,莉娜现在不需要举着剧本追着敲你的脑袋了。虽然,虽然……你能感觉到,你还是想迪克。这种思念,一时半会不会消失,但已经不会让你觉得难过了。
你是个可靠的未成年人了,你可以处理自己的情绪,对吧?这件事,还是让你稍微感到了一点高兴的。
在那段时间,随着迪克适应了在纽约的生活,你们通话的时间日渐减少。这不是抱怨。你没有抱怨——但通话时间减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迪克自己。他如此忙碌,主要是忙着少年泰坦的事务。作为一支年轻的英雄小队,他们的敌人真是五花八门、遍布世界各地。像什么蜂巢、血色兄弟会这种极端组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雇佣兵也会追着他们打打杀杀?迪克在纽约,学校生活过得怎么样你不太清楚,但你觉得,在少年义警这些事上,他可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和你打电话的时间都没了。
……哼。
不过,不是说你对少年泰坦有意见啦。你很喜欢哥哥的朋友们。而且,你真的去过一次纽约,见过泰坦们。尽管在去之前,阿尔弗雷德委婉地暗示了三次,他对于驾驶飞机很有心得——暗示了三次,对阿福来说,可以说是相当不委婉了,但你还是决定要自己一个人去。自从四年级开始,你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阿福接送了。你明明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自然可以自己出行。
而纽约,纽约是一座冰凉而明亮的城市。和哥谭沉默的、石头雕刻而成的建筑物不同,纽约到处都是钢筋水泥,随处可见金属质感的建筑。在泰坦塔里,你第一次见到了哥哥的朋友们,这些和你哥哥一样年纪的、少年的英雄们。
其实,那时,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认识的人并不多。在你还是孩子时,你熟悉哥谭的一切,对哥谭以外的世界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少年泰坦的初代成员中,你只熟悉迪克和罗伊。那时,罗伊——罗伊·哈珀,他的代号还是“快手”,他的监护人也还是那个有着奇怪胡子的绿色英雄。你们在哥谭的夜晚相识,尽管家长们关系微妙、绝对上不上好,但你们仍然成为了朋友。你当然喜欢罗伊,喜欢这个会摸摸你的羽毛、笑嘻嘻地叫你小小鸟的弓手,不过,那天,那是另一种情况。毕竟,当你来到泰坦塔的时候,除了迪克和罗伊,这里还有那么多陌生人——你不熟悉这一切,你紧张了起来。当你和柯莉握手的时候,你肯定脸红了,而罗伊——好吧,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控制不住地咧嘴一笑。显然是觉得,你脸红的样子很好玩。他那种笑容,都要有点讨人厌了。
可是,你就是控制不住呀。你就是很紧张!
如果,是寻常的场合,像是布鲁斯带着你们参加宴会那样,只需要面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当然不会紧张了。可是,泰坦塔不是宴会,哥哥的朋友们也绝非无关紧要,他们是英雄呢。在少年泰坦这只小队中,罗宾显然是事实意义上的领队,因此迪克十分轻松,他向你介绍其他人:金色皮肤、眼瞳幽绿的是柯莉安妲,外星公主,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像是火焰。梳着马尾,对你露出微笑的是唐娜特洛伊,亚马逊人。瑞雯站在角落里,如果不是迪克,你甚至很难发现她在那。这位魔法侧的成员,头发漆黑,肤色苍白,额心的宝石鲜红如血、轻轻一闪。瑞雯看了你一会,就戴上了兜帽,把那张苍白的脸重新藏到漆黑的羽毛中去。迪克小声和你嘀嘀咕咕:瑞雯是在远离正常世界的高山之上长大的,她不能有激烈的感情,所以有时候,她的举动会让人迷惑。但瑞雯没有恶意。你理解,你并不生气——因为,你悄悄觉得,瑞雯像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公主。好吧,那这支小队里就有三位战士公主了。至于剩下的人嘛,罗伊——好吧,你要跳过这个笑嘻嘻站在那里,等着和你握手的家伙。海少侠……他几乎和瑞雯一样沉默寡言,而且显然不太会应付女孩子。当你伸出手去,认真地和他握手的时候,他简直是浑身紧绷、呼吸都放轻了。当你终于松开了他的手,他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迪克向你介绍完了自己的朋友们,也就得转过头来,向朋友们介绍你了。这样的场合,迪克也只是很自然地揽住你的肩膀,理所当然、十分简单,他说,“而这是我的妹妹。”
哦,老天。当你沐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的时候,你肯定脸红得更厉害了。而且,而且,你肯定听到了罗伊在笑。
这个讨厌的家伙!
不过,很快,你就意识到你的紧张有点多余了。你眼前的这些人,那副可靠的、哥哥姐姐们的样子没有维持多久,便立刻消失了。少年泰塔的英雄们,或许比你大几岁,但确实也都还是青少年。只要在他们身边坐一会,看到他们为了争辩点什么外卖而撸起袖子,一个个跃跃欲试要武力说服彼此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成熟了。更不要说他们为了抢夺最后一块披萨,差点把桌子掀翻了。你坐在那,目瞪口呆,觉得哥谭的夜晚甚至都显得没那么混乱了——好吧、好吧!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毕竟,这些人是哥哥的朋友,泰坦塔又没有监护人来管着他们,自然没有人会是绝对的乖宝宝啦。
晚饭时间结束后,你和女士们坐在一张沙发上,亚马逊人和外星公主都对你很好奇。柯莉一直用那双翠绿的眼瞳凝视着你,看得你坐立难安,脸颊好像又要开始红了。而唐娜好奇地撑着脸颊,她悄悄问你一些,类似于“你们是被蝙蝠侠养大的那你们的监护人真的是只蝙蝠吗”……之类的问题。你不想知道,迪克到底是怎么跟他们描述布鲁斯的,你只能努力思考,回答问题。但在你说话的时候,唐娜的目光却游移了一下。从你的眼睛,到了你的脸颊上,有点飘忽地看着你的脸。她心不在焉,最后,你也只能慢慢停了下来。你和这位公主大眼瞪小眼,然后,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从唐娜的眼睛里,你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你经常在芭芭拉眼睛里看到的那种光芒,那时,也在唐娜的眼睛里闪烁着。闪闪发光、如此明亮,根本无法忽视,也没法装作读不懂。
你沉默了。
你坐立难安。
“好、好吧。”你结结巴巴地说,你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你说,“你——你是想捏我的脸,对吧?那你只可以捏一下,一下哦……”
你是这么说的。对吧?
但几分钟后,当你落荒而逃、在罗伊身边的沙发上扑通一下坐了下来的时候,罗伊只是瞥了一你一眼,就睁大了眼睛。你没来得及开口,罗伊已经乐不可支,差点笑得摔到沙发下面去。你只能坐在那,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着脸颊上的口红印。好吧,亚马逊人,她们倒是遵守诺言。唐娜答应你只掐一下,就真的只掐了一下,但她偏偏还一把把你揽在怀里,在自己掐过的地方亲了一下!你觉得罗宾把你从唐娜怀里扯出来的时候,他虽然脸上还笑着,但实际上早已怒火中烧了。而你也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要着火了。天呐!亚马逊人……这些亚马逊人!
“你这完全是炫耀。”而罗伊笑够了,如此评价。他凑近,却笑得不怀好意、像是狐狸,“哦,我都要嫉妒你了,小小鸟。这可是公主的吻嘛。”
而你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毫无用处,因为罗伊又笑了。
在泰坦塔里,混乱还远远没有结束,毕竟,这里是青少年的世界,吵吵闹闹才是常态。哪怕是看上去最应付不了女孩子的海少侠,他的名字是加斯——就算是他,也会露出笑容,加入争吵。为了确定谁来打扫厨房和客厅,少年英雄们吵吵闹闹,迪克身处其中,你只要转过头去,就能看到他们围着餐桌,叉着腰争辩、彼此露出笑容的样子。不需要很努力,你就能意识到,迪克……就是这个队伍的领导者。他说话的时候在笑,显然,迪克属于这里……他在这里十分自在,是这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你眨了眨眼睛。
你转过头去,望着坐在沙发上,正在按着遥控器、无所事事地换台的罗伊。你是客人,所有没人把你拉过去,要你参与厨房清理,但是罗伊,为什么呢?
而罗伊也接收到了你的视线。这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家伙,躺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只是一瞬间,他似乎已经看出了你没说出来的话。罗伊懒洋洋地抬起手,比划出一把枪的样子,慢吞吞瞄准了你。他说,“哦,可能是因为,上一次的比赛是要在五公里外击碎一个飞速移动的靶子——”
“砰。”罗伊咧嘴一笑,“猜猜谁赢了?”
那一刻,罗伊看上去多么得意,几乎像是森林里一只抖擞皮毛的狐狸。你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你知道,罗伊是用弓的好手,只需要看他的手掌就知道了:布满茧子,总是缠绕着绷带。迪克,也有着相似的手。在这样的年龄成为英雄、成为义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汗水,那些伤口,那些不眠的夜晚……你都很清楚。在你们还是孩子的时候,父辈们的光芒总是如此耀眼、阴影也是如此沉重,遮天蔽日。不论对迪克还是罗伊都是如此。付出了如此多的血、如此多的努力,那么,他们应该得到奖励,不是吗?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拥有一席之地,这个世界应该有他们的位置。
很快就会的。你想。迪克……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的。你知道,你就是知道。只需要看到迪克站在他们中间,说话、谈笑的样子,你就知道了。迪克说得没错,他不会永远是罗宾的,总有一天,等他找到在世界上的位置,那就会是他的事业、他的故事。而他的故事,是远离家族……是与你无关的。
就像是一只羽翼丰满的蓝鸟,他总是要离巢而去——他总是要离开你,离开地面,冲上高空的。
……你控制不住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胸膛里的东西,突然变成了一块石头,每次呼吸的时候都沉沉坠在哪里。你不得不悄悄地深呼吸了好几下,以抵御那种突如其来的,抽痛的感觉。
好吧。
你心想:好吧!
那一点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难受,就像是一根骨刺一样,一直刺在你的心脏里。但是,你忍住了。只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但你……你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也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迪克也察觉不到你的情绪,毕竟,迪克一直是笨蛋。在奇怪的地方敏锐,在另一些简单的地方却迟钝。直到分别之前,你都藏得很好——直到分别之前。
你们在纽约的机场分别,迪克把你送到登机口。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看上去若无其事,仍在笑,漂亮的蓝眼睛倒映着你的面容。上大学之后,哥哥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你形容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又长高了一点,站在你面前,垂下睫毛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只大型犬。只有一点像,但却完全不可爱。你一直在等他说点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只是在等。你觉得,迪克总该对你说几句好话吧!你想告诉他……你很想念他呀,之类的……但迪克只是拥抱你,他紧紧地拥抱了你,几乎要把你从地上抱起来。你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有力而温暖地跳动着。松开的时候,他抚摸你的脸,大拇指擦过你的脸颊,力气似乎有点重——他说,“到家给我打电话,好吗?”但只有这一句话。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哦。好得很。他这时候开始学习你们的监护人,一句话也不说了吗?
迪克格雷森,哥哥。
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念你。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拥抱你。是不是这样?
于是,最后,反倒是你生气了。你抬起手,用力地扯了扯他的头发,扯得迪克睁大眼睛、下意识顺着你的力气低下头来。他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只能睁大眼睛,低下头看着你。而你恶狠狠地说,“迪克格雷森。”
“你,你这个笨蛋蓝莓。”你说,“你和布鲁斯都是混蛋!”
迪克:………?
迪克睁大眼睛,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沦落到和布鲁斯一个级别了。
你才懒得管他!
你快要气死了,你气得就像是……你都快变成炸开的气球了,再也不想理迪克格雷森了。你也不等他反应过来,重重地在他鞋上踩了一脚,转身就跑。你再也不要管他了!
你气愤地回了家。你可是非常、非常生气!
好吧、好吧。你只能说,至少,这一次见面之后——你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想迪克了。
当然,愤怒就像是燃烧的火光,总会慢慢消退的。其实,后来冷静下来,你就明白了。在过去、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实在太过依赖迪克了。迪克就是你的朋友、你的玩伴、你的救星,自你成为玛丽的孩子以来,你从来没和迪克分开过。一旦分开,戒断反应就会十分强烈,痛苦因此而来。是的,痛苦存在,但你得明白——你必须明白,你们迟早要分开的,对吧?现在,你们都在长大呀。就算是同样鸟巢里一同长大的两只鸟儿,也总有一天要展翅离巢,各自飞向的方向。你和迪克,难道真的能永远在一起?这些离别,这些分开……其实才是世间的常态。
你应该去习惯。你应该去适应。不是吗?
“我会习惯的。”你对自己说,很小声。你嘟囔着,“我一定会习惯的……”
只是,或许还需要时间,对吧?你想,你已经在习惯了。只是偶尔,你还是会偷偷伤心一下,你想到迪克,就想生气。你看到布鲁斯,也会想生气,这显然让布鲁斯也困惑不解。你在夜晚抱着膝盖,把椅子转来转去,你在电话里对着芭芭拉小声地叹气。
“我没有朋友。”你对芭芭拉伤心地说,“哥谭这么大,我却没有一个朋友。”
电话那头,芭芭拉笑了。那时候,你的这些朋友们:芭芭拉、迪克,甚至是罗伊,他们都不在。芭芭拉同样有大学的学业要完成呢。所以,远方,芭芭拉的笑声混在敲打键盘的声音中,显得又轻又揶揄,你又脸红了——因为你听出了她是被你的语气逗乐的。你演了太多戏剧,不可避免,说话就变得有点好笑。芭芭拉每次这样笑,你就知道是她在笑你。芭芭拉说鸟宝宝,她模仿着你那种戏剧化的语气,“哦,我可怜的鸟宝宝。亲爱的宝贝。这样吧,我知道了。”
“你应该出门走走。”芭芭拉又敲下一行代码,她说,“你需要和别人产生联系。你需要朋友。不能总是和你的英国管家待在一起。这对你的交友和……说话措辞都没什么好处。你觉得对吗?”
你忍不住思考了一下。最终,你也只能伤心地承认了,“你说得对。”
你确实需要朋友,你需要和别人产生联系。当然,不是说莉娜她们不是你的朋友,她们当然是——但你不能把黑暗里的故事告诉她们啊。你需要别的联系,没有谎言和隐瞒的那种。你觉得……芭芭拉说得很对,当然,阿尔弗雷德可能会含蓄地嗤之以鼻——主要是针对芭芭拉话里不要和英国管家待在一起的,那一部分。但你确实觉得,芭芭拉的话没有错。如果你继续把大段大段的时间花在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读莎士比亚上,或迟或早,你就会学会像阿福那样说话……想象一下,那你会被莉娜和芭芭拉嘲笑死的。
可是除了阿福,哥谭到底还有谁能成为你的朋友呢。
这听上去多少有点悲哀:你想要朋友,但你却找不到一个人能成为你的朋友。
至少,如果仔细思考的话,白天是没有什么希望了。迪克上大学的第一年,你也上八年级了。在戏剧社里,你们正在排练另一出莎士比亚的戏剧,这一次你仍然是女主角,你要扮演麦克白夫人。虽然你仍然不是台词最多的人,但麦克白夫人可没有那么好演,而莉娜又是那么严格。所以,是的,你在学校的时间基本都在舞台边团团转,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了。等回了家,你也忙得团团转,你有那么多门课、那么多作业!你一个人甚至会做不完。比如,你的植物课作业——完成一朵玫瑰花标本——你甚至得拉着布鲁斯帮你,才能在夜巡前勉强做好。某种意义上,你的作业并不是你的作业,而是布鲁斯的……而这个穿着蝙蝠侠制服的家伙,也会一边把玫瑰花泡进福尔马林里,一边阴暗而低声地说,“我真该把那栋楼捐给哥谭中学。至少,那会让我变成校董。”
你趴在桌边,专注地看着那朵玫瑰花。你得仰起头,才能对上布鲁斯黑漆漆的面具,你困惑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布鲁斯。你说,“可是就算你成了校董,史密斯夫人也不会免掉我的作业呀。”
蝙蝠侠眯了眯眼睛。
“是的,你说得对。”蝙蝠侠说,一边扭上了你作业的盖子,“这整门课都应该从哥谭中学消失。”
你:。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谢天谢地,布鲁斯并没有成为学校的校董。不然,不只是植物课,恐怕你的历史课、实验课和化学课,也都要全部消失了。
虽然,夜巡前这样的小插曲,似乎也会让你觉得有点轻松。但这并不意味着整夜都会如此。一定夜巡开始,所有愉快的气氛都会荡然无存。那段时日,迪克离开了哥谭,哥谭失去了罗宾,而你很难说这对你们的夜巡没有影响。更何况,在夜晚发生的那些事……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总是枪械、毒品、混乱、尖叫和哭泣,偶尔还会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反派们——藤蔓能勒断人的脖颈,猫的爪子能撕开伤口,企鹅人则有那么多的枪械……如此种种。无论何时,都让人精神紧绷。你展开翅膀,自蔓延的黑暗和混乱中飞过,你侦查、勘探,偶尔扔个蝙蝠镖,最后,你抖抖翅膀,落在哥谭的黑暗骑士肩膀上。而他垂眸看你,还没来记得说出一句话,远方又是火焰熊熊,逼迫你们立刻行动。火焰、噪音……混乱,总是如此。
总是没有一刻安静。总是自黑暗中飞过,风吹乱你的羽毛和布鲁斯的披风。到最后,也总是疲惫得无法思考更多,只能凭借本能行动,最后,等你们回到蝙蝠洞的时候,你都要贴着布鲁斯的脸颊,在他肩膀上睡得东倒西歪了。
凌晨时分,当你们回到蝙蝠洞的时候,你的夜巡结束了,阿福会捧着你,带你回到房间,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对于布鲁斯而言,工作还没有结束,他的夜巡更加漫长,哪怕在蝙蝠洞里,也仍在继续。
大部分时候,夜巡结束后,你都会很困。哪怕只是一只小鸟,也还是很困,你该沉沉入睡了。大部分时候……是如此。但偶尔,只是偶尔——你也会瞒着布鲁斯和阿福,悄悄抖抖翅膀,飞到外面去。
好吧,好吧!你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有点叛逆,而且偷偷摸摸的,对吧?但你只能这么做。你要去的地方,可不能让布鲁斯和阿福知道。每次夜巡结束后,凌晨时分,哥谭的夜幕还尚且是漆黑一片,黑暗笼罩着一切,只有灯光不眠,还在闪烁。夜风吹过你的翅膀,作为小鸟,世界上有许多地方对你是不设防的。夜空之下,凭你的羽翼能到达太多地方。虽然在哥谭,罪恶是不会休息的,但在夜巡后,罪恶都才被蝙蝠侠揍了一顿、或是恐吓了一番,这样的时刻,反而是安全的。只是你要注意别离地面太近,哥谭的那些流浪狗、流浪猫就不会威胁到你。除此以外别的什么,你都不用怕。街道上,偶尔还有些小偷小闹,你只需要扔块石头就好——砸在他们脑袋上,就能把他们吓得要死,毕竟他们可能误以为你是蝙蝠呢。然后,你再打个哈欠,展开翅膀、飞走就好了。
然后,你会看到你的目的地——那所名叫阿卡姆的精神病院。
阿卡姆,奇怪的名字。这栋历史悠久的精神病院,哪怕从外面看,也更像是一所监狱、而非治病救人的地方。在这里,哪怕在很深的夜晚,也总能听到些人类难以想象的、可怕的动静,门口始终有警卫在巡逻,带电的高墙像是手掌,把所有的病房都捏在手心里。但就算这样,此地也时常发生越狱事件。对付人世常理无法理解的疯子们,阿卡姆虽然凶神恶煞,却仍然显得不够——不够。
如果你是人类,要进入阿卡姆是很困难的。除了蝙蝠侠,能进入到这里的人都要提交大量书面申请,还要穿过很多道门、不得携带武器,才能到真正的病患区去。但你是小鸟,所以,这些无法阻拦你。你飞过高墙,也飞过惨白的建筑,一路上能听到许多怪叫,在寂静的深夜里几乎像是怪物的嚎叫。但你也只是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数着那些小小的、开得很高的窗户,一扇一扇没过去。最后,你落到了一扇窗户上。窗户里,灯还亮着,明亮的光让你觉得有点刺眼。于是,你犹豫地蹦跶了一下,最后还是探头进去,发出了一点叫声。
于是帕梅拉·艾斯利抬起眼睛。
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在你到来前,帕梅拉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她穿着病号服,赤红的头发散在肩膀上,皮肤是植物一般的青绿色。在帕梅拉的掌心里,小小的藤蔓扭曲着从她手心里生出——却非常虚弱、纤细,没法像你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能像巨蟒那样缠绕着人体,活活勒死那么多成年男性了。
帕梅拉——或者说,你该叫她艾薇?还是毒藤女?这个红发的女人抬起眼睛,只是一眼,就看到了你的羽毛。然后,你看到她手心里的动作一顿,然后,帕梅拉露出了一点笑容。
“啊,”她说,“小小鸟。”
你没听到她的低语,但下意识地,你还是往边上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离她远了一点。
但是,艾薇已经坐了起来。她的床正对窗口,所以她非常轻易就能意识到你的到来。你站着的这个窗口,被铁质的栏杆分隔,而且非常高,你本不该畏惧的。但帕梅拉已经赤脚踏在地板上,向你走来,直到走到窗户下方才停下。至少这一次,艾薇身上没有拘束带。你看着她,犹豫地判断她应该心情还不错。而艾薇仰起头,看着你。她对你露出了笑容,非常柔和……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笑容。从她的眼神中,你能看出艾薇显然认得你。她知道……你就是你。这总是让你很困惑,迪克能认出你、布鲁斯能认出你,这很正常。可对于艾薇而言,你就只是一只普通的鸟。而且还是最寻常的那种麻雀。艾薇能认得你,分辨出你和其它麻雀的不同,这一直让你觉得挺神奇的。
你没说话,你只是缩了缩。而艾薇站在下方,她看着你,仔细地看了看你的羽毛,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挑了挑眉,“又一个艰难的夜晚,哈?”
你嘀咕了一声,作为回答,头顶的羽毛被窗外的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艾薇看着你,眼神也就越发柔和。她笑了,然后朝你伸出一只手,艾薇说,“来,小宝贝。”
“到这来。”艾薇的声音越发甜蜜柔和,她说,“来啊,下来。到妈妈这来。”
你:。
你实在忍不住露出了那种看傻瓜的眼神。
好吧……好吧!你知道,你自己大半夜跑出来看艾薇确实很离奇。但是,但是你也还没有那么天真吧?飞下去,落在艾薇的手心里,谁知道她会做什么?你也没有这么傻吧!
于是,你只是站在那里,对她恼怒地嘀咕了两声,抗拒之意溢于言表。艾薇伸着手,等了一会,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遗憾地收回手。显然,一如既往,你总是不会答应她这种请求的。
“好吧。好吧。”艾薇遗憾地说,她绕着自己赤红的长发,态度却并没有太多被拒绝的不悦。艾薇说,“那么,总该要为我唱首歌吧?一个晚上,你要拒绝我两次吗?别学你那黑漆漆的监护人……他可不是好榜样。”
这个要求倒算不上很过分。
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作为人类,你倒是会唱歌,但是作为小鸟,则是另一种体验了。你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用小鸟的声带唱了一小段奥菲利亚的唱段,没过多久就只能心虚地停了下来。如果不经过训练,就算是能歌善舞的小鸟也会唱出奇怪的音调呢……在你唱歌的时候,艾薇就只是用手做梳子,竖着自己的长发。病房内苍白的白炽灯打在她脸颊上,她凝视着你,眼瞳里慢慢流露出了笑意。
“好吧。”艾薇宽容地说,“我肯定还听过更糟糕的。哦,哦……别这么低落。肯定是蝙蝠带坏了你,是不是?你原本应该是非常擅长唱歌的。哦,看蝙蝠对你做了什么,我可怜的小宝贝……”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艾薇轻柔地对你细语。而她的声音,听上去也确实像是青藤在夜风中柔和地颤动,艾薇说,“可怜的小东西……我觉得你不该来到城市里。这里不是森林,也不是你的家。那只蝙蝠,啊,真是悲剧。不能因为他长着翅膀,你就把他当做你的同类。他基本是哺乳类,而你呢,小宝贝,你是只小鸟。你不能总听他的——在他们身边,你能得到的只有孤独。你很孤独,是不是,小鸟?”
“到这来啊。”艾薇对你说,她再次伸出手。这次动作更加轻柔,像是怕把你吓走。艾薇说,“到妈妈这来。你迷路了,回不了家的时候,这事会经常发生,不是吗?你被可怕的蝙蝠抓到了,然后以为他是你的保护者。事实上他不是。我听说另一只小鸟离开了哥谭,对不对?哦,到我这来,下来吧,宝贝。容我说一句,罗宾……他显然是个人类,也不是你的同类。到这来,到妈妈这来——我会保护你的。”
……你眨了眨眼睛。
你又打了个哈欠。
其实,说实在的,艾薇的每一句话都挺动听的。但可惜,越是听下去,你就越是想叹气。这就是你没法一直呆在艾薇这里的原因,这就是你得瞒着布鲁斯才能偷偷摸摸来看她的原因。艾薇总是觉得……你是被骗了。她如此爱自然界里无力自保的一切,却厌恶人类。如果知道你其实是人类,你真不敢想象她会怎么做,唉……还是不要假设了。而且,艾薇还总是想把你放走,让你回到自然的世界中去,可你并不是真的是一只鸟啊。艾薇那样看着你,对你伸出深绿色的、柔软的手,但你只能发出一串代表拒绝的咕咕。
最后,你也只能忧郁地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艾薇看着你,凝视着你。而你也想叹气。你朝她轻柔地嘀嘀咕咕了两声,作为告别,然后你展开翅膀,离开了。
而艾薇一定是真的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定真的觉得头痛,一定真的有点失望了。她的眼瞳眯了起来,注视着你的身影离去。对她而来,你也有点棘手,对不对?
但你暂时也没法再在意艾薇的心情了。
和进来的飞行路线稍微有些不一样,离开的时候,你稍微绕过了一间病房——那间病房,窗户是封着的。墙壁也做了过多的加固。小丑的病房……总是如此安静,听不到任何尖叫和大笑,就像是黑洞般寂静。飞过的时候,你听不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但你还是宁可不靠近它,你选择绕远路。一旦展翅飞离了阿卡姆,你才稍微感觉到空气畅通了,夜风再次吹乱了你的羽毛。飞行的时候,你控制不住地想艾薇。你想起她漂亮的眼睛,她柔软的、暗藏着可怕力量的手,她轻柔的话语,和风声一同再次飞到了你的耳朵里。
——你很孤独。
是不是,小鸟?
你需要朋友。而你想:你真的需要朋友。
你忧郁地盘旋着,飞过夜空。你想,如果连艾薇都能意识到,你有点孤独,那么你真的必须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可是,芭芭拉不在,迪克也不在,你无人可以诉说,没人能成为你的朋友。越是思考,反而越是忧郁,最后,你盘旋着落在某个漆黑的屋顶上,作为小鸟,你谨慎地选择了屋顶——显然,这里没有危险的流浪猫流浪狗。只有你落在那里,忧郁地蹦跶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哈欠。
在你的头顶,哥谭的夜晚一片漆黑。月亮被笼罩在乌云后,没有光亮,远方的市中心倒是灯火通明、始终明亮,GCPD的蝙蝠灯彻夜照亮,都在很远的地方。在你身边,只有黑暗。但你还是仰起头,望着天空,漆黑的夜空也注视着你。而你忧郁地走了一会,最后,你心想,“求你啦。”
“给我个天使吧。”你对着哥谭漆黑的夜空,许下了这样的心愿,“给我个天使一样的朋友吧,求你啦。”
你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你想要一个朋友,一个能倾听你秘密的、温柔的朋友。就像是少年泰坦的那些人一样,像是柯莉、瑞雯或是唐娜,可以聆听你的秘密,可以理解你的朋友。你想要,虽然,你不知道这样的朋友要怎么才能得到……但你想要。所以,你虔诚地、有点孩子气地许了愿。
你许愿要一个天使,而命运会给你什么呢?
至少,那个夜晚,当你虔诚地许愿的时候,哥谭给你的回应是——下方的骚乱。好吧,你立刻回过神来,看向下方。你这才意识到,你站立的屋顶是犯罪巷的屋顶。这条危险的巷子,哪怕是在这样的凌晨,也还是充斥着混乱。你展开翅膀,观察了一会下方,很快弄清楚了情况:一个挥舞着撬棍的男人身影在大声咒骂,追赶着另一个矮小些的身影,显然是因为后者偷了点什么东西。当他们跑过狭窄的街道时,那个矮小的、似乎是孩子的身形如此灵活,轻而易举地翻过垃圾桶和乱丢乱放的废物,但成年人如此凶狠,紧追不舍、大声谩骂。哪怕在黑暗中你也能听到恐惧和混乱的心跳。在他们追逐着跑过的街道两侧时,偶尔也有居民被这动静惊动,但他们只是在黑暗中咒骂两句——没人打开灯,也没人探头出来看。追逐、偷盗、未成年犯罪、漠视与寂静,这正是犯罪巷的常态。
可是,你歪了歪头。
对你而言,这真是太简单了。你在屋顶上捡到一块石头,瞄准下方那个身影——更高大的、凶恶地挥舞着撬棍的身影。偷盗这样的事情,应该交给GCPD去解决,可是这个成年男人带着这样的凶器,如果不阻止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失手杀人?因此,你只是飞起来,盘旋着——在夜空中接近他们——
然后你扔下石头。
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叫,成年男性的声音应声而倒。撬棍摔在地上,声音清晰尖锐,十分刺耳。而前方那个被追逐的、矮小些的身影,似乎也在这一刻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头一看。
——在他的视线里。
漆黑一片的夜晚,从来没有灯、也没有月光。但是,你却盘旋着飞了下来,你迟疑地落下,落到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你扔的石头,算不上很大,所以,你也没有在这个面朝地面、倒头就睡的家伙脑袋上摸到血迹。因此,你才稍微安心了一点。你在他身上蹦了一下,看向前方的黑暗——那个矮小些的身影,原本已经翻过了铁栅栏,却莫名其妙停在了那里,像是看着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团黑暗。但你能听到心跳。激烈跳动的心跳声、急促混乱的呼吸声,还有铁栅栏被手攥紧,发出的那一点凝涩的声音。
你歪了歪头。
你听到一个紧绷的、有点沙哑的,像是男孩子的声音。他显然十分紧张,他本该逃走,却莫名其妙停了下来,瞪着你所在的黑暗。急促混乱的心跳声中,你听到他说,“……蝙蝠侠?”
哦。
哦,看吧。你就说你会被误认成蝙蝠侠嘛。
但是,你没有想要掩藏的意思。虽然黑暗已经是最好的掩藏,但你不想吓人——布鲁斯总是在吓人。但你觉得吓人有点太坏了。所以,你只是打了个哈欠,对他发出了一声麻雀的叫声。然后,你飞了起来——你想他一定听得清你翅膀扇动的声音,然后,你盘旋了一下,飞走了。你实在是太困了,而且,你真的该回家睡觉了。
但是,有一根羽毛——
羽毛,你的羽毛。灰扑扑的,麻雀的羽毛。当你转身飞走的时候,这羽毛也就被抖落了,自黑夜中坠落,轻飘飘落在了地上。黑暗中,一片寂静。生死不明的男人躺在那,像是一大袋垃圾。很久之后,才有一颗急促跳动的心,犹豫着接近了你的羽毛。靠近的时候,他顺便踢开了地上那根撬棍,让这武器远离地面上昏睡不醒的家伙。然后,他蹲下去,捡起了你的羽毛。
羽毛。鸟类的羽毛,还残留着小鸟的体温。整齐、柔软,静静躺在他手心里,迎接这男孩诡异的注视。黑夜的哥谭里,什么事都能发生。但这样的事还是太奇怪了,让人摸不着头脑。最后,他也只能攥紧了这根羽毛,他喃喃自语,“What the hell……?”
搞什么啊。
羽毛,只是寂静地落在他的手心里,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自然,羽毛不会开口说话,黑夜和沉默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是不是?当它最开始降临时,总是如此寂静,只是一片羽毛、一片雪花,轻得让你们都无知无觉。它就那样落了下来,慢慢地……等待着彻底淹没你们的一天。
你曾在那个夜晚向哥谭的黑夜许愿,你许愿要一个天使。
而命运也确实做出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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