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仙的自我修养

　　沈怀安的心越跳越快，他能感觉到苏行之的呼吸扑在他的发顶，连同体温，从二人的接触的地方传导过来。

　　门口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沈怀安的手不由得捏住了腰间的剑，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忽然，一只手包住了他拿剑的手，安抚似地捏了捏，黑暗中，他听见苏行之轻轻一笑。

　　沈怀安忽然就平静下来。

　　也是，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即使被发现了，趁着夜色迅速翻回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门口的人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轻轻推开了门，大约是把这个开了的锁当做了其他下人的疏忽。

　　来人提着一盏灯，透过桌布底下的缝隙，沈怀安看到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地走来。

　　“大……大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听见一个女声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也是不得已的，我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大公子你，你一向体恤下人，能理解我的吧。”

　　说话间，棺材处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手指敲到棺材板的声音。沈怀安明白了，原来是有下人来偷盗汤璟城的遗物。

　　这位汤大公子也真是惨，兢兢业业半辈子，不仅仅死因蹊跷，无人守灵，死后的尸身还惨遭祸害。

　　片刻之后，那位女子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跌跌撞撞向外头跑去，临走之时还忘记重新落上锁。

　　“啪嗒。”

　　沈怀安听声音不对，迅速跑出去用力推了一下门。

　　很好，那位姑娘很有职业素养，偷盗完东西后，还完美恢复了案发现场。

　　现在，轮到他们被关在里头了。

　　苏行之倒还有心情笑，他指了指棺材，“若是这汤璟城起死回生从里头坐起来，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恐怖小说了。”

　　沈怀安一脸黑线，推开苏行之的手，重新探查这副尸身。

　　刚刚太过匆忙，现在重新审查，发现尸体的衣服也有些许凌乱，应该是刚被摸索过的缘故。

　　苏行之查看了一下，道：“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应是被刚刚那个姑娘拿走了罢。”

　　那人敢在半夜踏入这空无一人的灵堂，回想起刚刚她说的话，应该也是有一番难言的苦衷。

　　沈怀安不再去想这件事情，重新将灵力探入尸身内，面色逐渐凝重。

　　“怎么，有什么疑点吗？”苏行之问。

　　沈怀安摇摇头：“相反，汤璟城体内有邪气入体，可以断定是邪灵所为。”

　　但他的面色如常，如果忽略过于惨白的面色，看起来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怀安仔细检查了尸身，没在表面发现什么明显的缺损。既然不在表面，那只能在……

　　沈怀安下定决心，向尸体微微欠身：“失礼了。”随即伸手，干脆利落地脱掉了尸体的外袍。

　　果然，在除去外袍，只着中衣的情况下，尸体的腹部便能明显地看到一处凹陷，沈怀安伸手，从上到下仔细地摸去，确定道：“尸体的脏器消失了。”

　　关于尸体的疑点解决了部分，可是更多的疑点却浮现了出来。汤家大公子死因蹊跷，可为何汤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仅如此，就连灵堂也无人看守，还是说，他们故意隐瞒，怕被下人觉察，走露风声？

　　而且比起这个，沈怀安表情古怪，联想到刚刚灵力输送进尸体时候那股不自然的感觉，他伸手，犹犹豫豫地摸上了尸体的喉结。

　　轻轻一撕，一片薄如蝉翼的假皮便掉了下来。

　　苏行之吃了一惊：“难道死的不是汤家公子？”

　　“不，是汤家公子，否则刚刚那位下人进来就应该发现不对劲了。”沈怀安摸着这个假喉结，肯定道：“这位汤公子，乃是一位男扮女装的女儿身。”

　　真乃天下奇闻也。

　　苏行之看了看棺中的面孔，的确，如果以女儿身的视角看过去，汤璟城的面孔比起寻常男子来说更为清秀些，骨架也更小，但这么多年来外界对于汤璟城的身份没有半点怀疑，想必，这也是一位奇女子。

　　可惜啊，不管生前如何跌宕起伏，现在都只能躺在这里，用尸体告诉他们发生过什么故事了。

　　沈怀安将假喉结贴了回去，汤家人因为怕泄露秘密，没敢让下人动其尸身，反而也保全了汤璟城最后的尊严，那他也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好。

　　但即便如此，关于尸体，还是有几个问题尚未解决。

　　沈怀安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既然已经到了五脏六腑，那肯定邪灵就在附近，且其它的容器即将完成，只差最后的一部分了。”

　　“最后的一部分，”苏行之点了点胸口，“心脏吗？”

　　沈怀安点头，面色凝重：“若是容器成了，恐怕这洛川城再无宁日。”

　　不管是天香楼的老板娘，包子铺的老板，店铺的小伙计，还是生活在洛川城的芸芸众生，都将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永生永世被恶意包围。

　　不能等下去了，沈怀安拿着剑，打算直接杀到汤家老爷的房间，逼问他邪灵的所在地。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犹如一柄利刃，划破了夜的宁静。

　　是刚刚那个进来的下人！

　　沈怀安一剑劈开门锁，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但是明显来不及了。在一地黄惨惨的纸钱中，一个下人装扮的女子静静的躺在地上，面色狰狞，四肢抽搐，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苏行之上前把住她的脉搏，遗憾地摇了摇头，人已经没了。

　　沈怀安则一个跨步上前，顾不上其他，伸手摸向尸体的胸口。

　　咦，奇怪？

　　沈怀安不可置信地往下摁了摁，却发现尸体胸口饱满，不像是心脏丢失的样子。

　　沈怀安还想用灵力试探一下，可下一秒，一个灯笼差点直直地怼到他脸上。

　　“你们是什么人，来汤府干什么？！等，等一下，地上是……天啊，杀人啦！！！”

　　这下好了，整个汤府犹如被放入了冷水的油锅，把整个府邸炸的惊天动地，无数家丁冲出来，所有人的刀尖分毫不差地对准二人。

　　天大的富贵没落到头上，天大的屎盆子先扣上了。

　　重重光影下，苏行之不动声色地将沈怀安护至身后。

　　“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中年男人从分开的人群走出来，相比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汤老爷了。

　　借着灯光，汤老爷看上去并不年老，隐约能感觉出年轻时候的气度，可惜岁月不饶人，他眼角的皱纹仿佛在预示着，这位叱咤风云的汤家家主，已经渐渐走向暮年了。

　　旁边一位家丁上前，简短地说明了刚才的情况，汤老爷冷哼一声：“那还不快将二位歹人押送至官府！这种小事，还得惊扰我。”

　　说罢，扭头就想离开。

　　“且慢，汤老爷，”沈怀安从阴影处站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汤老爷，“杀人的可不是我们，怕是你吧？”

　　“什么，”汤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黄口小儿，岂敢满嘴胡言！”

　　“你也不想想，你到底养着个什么东西！”沈怀安不惧其色，大胆直言：“那东西已经被你养大了胃口，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汤家何家，就是整个洛川城的百姓，都填不满这个窟窿！”

　　“你在说些什么，可不要血口喷人。”汤老爷嘴上这么说着，可手却偷偷往身后背回去，一副心虚的模样。

　　果然，他赌对了。

　　沈怀安继续上前，道：“我乃玄机门灵远峰峰主亲传大弟子沈怀安，受师傅的命令，来此杀灭妖邪。”说罢，就想掏出腰间玉牌表明身份。

　　可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摸了个空，沈怀安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份玉牌早就给那个流氓师叔摸走了！

　　沈怀安气得想骂人。

　　汤老爷见沈怀安半天都掏不出什么，脸上又浮现出嚣张的气焰：“什么亲传大弟子，我看啊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小骗子。来人啊，给我把他们通通拿下。”

　　沈怀安还想拿出剑来以证身份，但气势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家丁都已不相信他的言辞了。

　　这时候，忽然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嘴里还叫着：“爹，爹，出事了！”

　　爹？沈怀安看向苏行之，用目光询问。

　　苏行之偷偷向他比了个二。

　　原来是汤家的二公子。在来到汤府之前，沈怀安和苏行之打探了汤府的人际关系。除了美名远扬的汤大公子汤璟城以外，汤家的还有一位默默无闻的汤二公子汤璟宇。

　　杨璟宇此人，只能说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手里头的生意勉强混个温饱。若是生在平凡人家，好歹算个青年才俊，可惜偏生在了他大哥的后头，只能说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那汤璟宇跑到汤老爷身边，对着他耳语了一番，汤老爷的面色开始阴晴不定，目光也若有所思地扫过两人。

　　看来目前是不会被扔出去了。苏行之微微一笑，向汤老爷提出建议：“既然汤老爷不相信我俩身份，想把我们送至官府，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天色已晚，恐怕官大人们也早已睡下了，倒不如明日我们再对峙公堂？”

　　这话说的，既给了汤老爷面子，又拖延了时间，堪称完美。汤老爷冷哼一声，对下人说道：“来人，把他们押送至柴房，等候发落。”

　　至此，这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一晚总算是过去了。

　　柴房内，沈怀安靠在干燥的草堆上，辗转反侧。

　　“怎么，睡不着吗？”苏行之靠过来，还顺便把被子往他那里拉拉。

　　这汤老爷还算良心未泯，给了他们一床薄薄的棉被聊以慰藉。

　　“是啊，”沈怀安叹了口气，“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偏偏找不着什么把柄，怕是若是再不消灭那个邪灵，怕是还有人要遭难。”

　　苏行之轻拍他的头，道：“怀安啊，也不必太苛责自己，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若还有人出事，那只能说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再说，这邪灵力量强大，非你我二人能够抗衡的，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叫他们避祸而已。”

　　“话虽如此……”沈怀安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放弃这些普通人啊，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思来想去，沈怀安渐渐被困意包围，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还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清脆的鸟鸣声。

　　都这个点了，为什么汤老爷还没有派人把他们拉去官府？

　　不对，肯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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