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在派对之上

　　“以后每天都要这么闹一通吗。”让玉看着别墅大门，对宋呈珉说道。

　　那时宋呈珉正在一点点把口袋里的东西整理好——尤其是被让玉故意弄乱的耳机。

　　耳机打结成团，不是一下子就能理顺的。宋呈珉不擅长处理这些，十分苦恼地皱着眉。

　　让玉见了古怪地笑了两声，凑近道：“我明天送你一个包怎么样。”

　　他说话总爱凑着别人的耳朵咬字，一是因为会所包厢唱跳俱全，背景音闹腾得要命，不这么做客人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二是因为让玉是天生的骚货，最爱做些让人想入非非的撩拨举动。

　　“不用了。”宋呈珉依旧在捣鼓缠绕的耳机，头低低地没有看让玉，“无功不受禄。”

　　“宋老板你好有文化呀。”让玉捏着嗓子坏笑道。

　　他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宋呈珉将注意立从耳机转向自己。让玉的策略十分见效，宋呈珉如他所料地抬起头来：“不要这样说话，好奇怪。”

　　让玉含笑着对宋呈珉张开手，对方犹豫地把耳机放在他的手心。

　　“那就当作感恩回馈？谢谢你这几个月的支持啦，以后不管来不来你都是我的宋老板。”让玉三下五除二地理顺，末了再放回宋呈珉口袋里，“你家有没有大一点的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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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卧的浴缸很大，够让玉整个人仰泳般躺下。让玉困倦的闭上眼，水温正合适，他在水中漂浮，像在梦游。期间宋呈珉进来过一次，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让玉从水里捞起。

　　“没死。”让玉因为错误的营救方法呛了一鼻子水，“舒服得快睡着了而已。”

　　宋呈珉松了一口气。

　　让玉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身子，套上他昨天发骚用的浴袍：“今晚我们又要干嘛？”

　　“早点睡觉吧。”

　　宋呈珉的“睡觉”就是睡觉的意思，这个笨蛋对人类为遮掩性/爱而衍生的隐喻词一窍不通，但让玉不这么觉得。

　　他作为人类、正常人、每天和“上下其手”共存亡的陪酒仔，十分懂得并且乐意把黑的白的统统说成黄的。

　　让玉想起他们昨天戛然而止的性/爱传授课，斜睨了宋呈珉一眼，突然俯下身来。

　　浴袍松松垮垮，随着他的动作春光乍现。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毕竟他们昨天刚坦诚相待过。

　　重点是让玉被掐肿的胸，经过温水的滋润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相反更严重了。

　　宋呈珉十分生硬地移开了视线，眼里满是局促和尴尬。让玉有些不满，蹲下和宋呈珉平视地双手环胸，只瞧人不说话。

　　他不笑时脸冷峻到另人望而生畏，刚转正时让玉因为这张锋利的脸坐了好长时间的冷板凳，但好在他实在想赚钱，假面没几天就主动戴上了，现在反倒变成了笑不离脸的阳角。

　　宋呈珉纠结了半天，讨好地挤出一句：“让玉你现在心情很好呢。”

　　“还不错。”让玉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宋老板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把人家看穿了。”

　　“……不要这样说话了好不好。”

　　宋呈珉彻底投了降，甜言蜜语带给宋呈珉的从来不是轻飘的喜悦。

　　让玉继续保持沉默，对着他的金主表达自己活生生的不满。

　　宋呈珉窝窝囊囊地连对陪酒仔态度强硬都不敢，明明他才是花钱的那个。笨成这样以后不得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幸好他遇到了自己。

　　让玉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宋呈珉树立正确的消费者思维：“干嘛这么怕我，你是给我刷业绩的老板诶，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咯。”

　　“我不想让你死。”宋呈珉眼睛亮亮地说道。

　　“但话又说回来，这点当买命钱还远远不够——啊我不是要钱的意思，不要给我银行卡。”

　　宋呈珉特别难过地把卡收回去了。

　　这般无厘头的对话让让玉深知雕琢宋呈珉的困难。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脸无所事事地发呆。

　　半响让玉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了。你那时候特别奇怪，我还以为自己又要招待变态了呢。”

　　他们两的初遇荒唐得不得了。宋呈珉一进店就点名道姓要找他。那时让玉还没那么炙手可热，因为脸伤开不了张，眼下来了个客人，就算是男的也不躲，欣欣然凑近，待看到宋呈珉诡异的笑脸愣了瞬神，随即勾人地弯起自己的眉眼。

　　他一笑，宋呈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让玉说要不要再找几个人，宋呈珉摇了摇头，让玉笑着打哈哈，心里直呼大事不妙；进包厢后让玉说口渴，宋呈珉点头，从琳琅满目的酒水单中点了三大杯果汁，让玉被打的左脸因为宋呈珉的寒搀开始隐隐作痛。

　　即便如此他依旧很有职业操守地开始唱歌跳舞，宋呈珉直勾勾地看着，每结束一个环节就拍手鼓掌，但不叫好。

　　气氛有些微妙。

　　更别说宋呈珉的笑容很瘆人。

　　他转而开始聊天，但宋呈珉不爱说话，又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聊天，他的沉默次数远远大于应答。让玉搞不定这位奇怪的客人，破罐破摔地闭上了眼，等着每次接待男客时必备的被骚扰环节来袭。

　　但宋呈珉没有，他只是盯着被化妆品掩盖的受伤的脸，很轻很轻地问了句：“你的脸疼吗。”

　　啊——

　　让玉从回忆中惊醒，看着依旧傻傻呆呆大半年没有长进的宋呈珉，突然想通那个从早困扰到晚的疑惑了。

　　因为宋呈珉把他当作一个人来对待，他在宋呈珉身上能找到身为人的自尊。

　　……答案明明那么简单。

　　让玉放弃和宋呈珉较劲了，他把自己的脸重新露出来，像昨天他们在浴室里那样笑，宋呈珉目光炯炯地盯了小一会，也跟着凑上了热闹。

　　“真是服了你了，笨蛋。”让玉再次把衣服裹紧。

　　一切如昨日般重叠循环。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休息吧。”宋呈珉直觉自己把让玉哄好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方法，他为自己的成功松了口愉悦又满足的气。

　　“哼。毕竟你明天还要上班。”让玉又开始翻旧账了，“我给你暖床去。”

　　话这么说，他却径直走向酒柜，挑了两瓶酒再进卧室。

　　一瓶低浓度的，待会哄宋呈珉喝；还有一瓶高浓度的，他灌醉自己用的。

　　宋呈珉还没洗漱，听声音又要好一会。让与钻进被窝里，言出必行地开始暖床。别墅的地暖开得很足，没有他发挥的空间，但让玉依旧怕冷似的喝酒。

　　让玉一边喝一边想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要不为什么说酒壮怂人胆呢，有些话不醉是说不出口的。

　　他本来就喝了不少，刚泡完澡热血上头，高度数的酒直直往胃里灌，等宋呈珉出来后整个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喝点，微醺睡得快。”

　　让玉举着酒杯，对宋呈珉痴痴地笑。

　　宋呈珉半信半疑地接过。

　　“看我干嘛？觉得我框你啊？”让玉瘪着嘴，去抓宋呈珉的裤子，“那我们做点别的，打一炮睡得更快。”

　　他的手不安分，来来回回挑逗似的抚摸。宋呈珉为了腾出手阻止，着急又尴尬地把酒一饮而尽。

　　让玉被拒得心烦，他十分坚决地把宋呈珉拉到床上，坐在对方身上继续亲亲啃啃嗅嗅。

　　他动作下流，但很有自知之明，再顺着宋呈珉胸膛一路亲到小腹后突然抬起了头： “哈哈，感觉我像个流氓。”

　　宋呈珉此时的脸红得不正常，一半是害羞，另一半则是刚刚的酒。

　　让玉给宋呈珉的酒是他自己“享用”的高浓度洋酒。

　　宋呈珉第一次喝酒，哪经得起这么折腾，他的世界因为酒精天旋地转，整个人飘飘然，手上也没有力气，推了半天让玉纹丝不动。

　　“怕什么，别像个贞洁处男一样行不行，我又不会吃了你，”让玉掰着宋呈珉的下巴，“亲我。”

　　宋呈珉完全不会，吻一会就断了气，偏偏他的接吻导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异样。

　　让玉吻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不对：“你怎么硬不起来？”

　　“让玉，我的头好晕。”宋呈珉被“折磨”得气息奄奄，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立马打小报告。

　　“哇呀，”让玉看着宋呈珉脸上的红晕，视线转向床柜上未开封的果酒，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之处，“我拿错酒了。”

　　拿错酒了，喝醉了就硬不起来，那今天晚上不就又什么都做不了了嘛。

　　让玉泄气地趴在宋呈珉胸前，对方猛烈的心跳，他听着宋呈珉的心跳像在听安眠曲。让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开始认错。

　　“对不起啊，宋老板，宋哥，小宋哥哥。”他的鼻音很重，黏黏糊糊的，“你喜欢哪个？选一个呢。”

　　让玉叫“哥哥”时，声音古灵精怪的很好听。

　　“……小宋哥哥。”

　　“好呀，小宋哥哥！”让玉像被宋呈珉传染般，笑得很弱智，“我一直很羡慕别人有哥哥。小宋哥哥，下个月我18岁生日——”

　　“嗯。”

　　“过完生日我就不陪酒了。”

　　宋呈珉由本来的一滩烂泥变成了稍微有些气力的烂泥。

　　“我要去当鸭子，到时候第一次卖给小宋哥哥怎么样？小宋哥哥你知道什么是‘鸭子’吗，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哦。”

　　宋呈珉知道什么是鸭子，但他直觉让玉口中的“鸭子”和他认知中的家禽不是一个东西。

　　“就是我用嘴巴吃小宋哥哥你现在软趴趴的下面——哎呀哎呀，说这个好难为情呀，小宋哥哥你不要让我说了！”

　　让玉从刚刚就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来自宋呈珉的心跳声源源不断传入他的耳朵，一下一下安抚着他。让玉觉得自己正坐在棉花糖上，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行，让玉你不能去做鸭子。”

　　“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让100个男的无/套/内/射，然后得性病去死！小宋哥哥你不要为我难过哦。”他说到最后一句，激昂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弟弟死了，你不要难过。”

　　过往的回忆被酒精和夜晚放大，让玉毫无征兆地掉下了眼泪。

　　它们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宋呈珉身上，像是他的良知又像是他的尊严。

　　宋呈珉沉默醉地抹掉让玉脸上的泪水：“不要哭。”

　　“我要18岁了，”让玉吸了吸鼻子，“我也要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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