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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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允许定期接触一些可以作为娱乐的媒体设备。在不久之后，我想要接触其他“样本”的要求也被允许了。我觉得这不是出于他们的傲慢，而是在天堑般的差距下，我们根本不可能翻出任何水花。当然，他们也强制配备了完备的安保措施，以防冲突发生。不过他们提前告诉我有限的交流结束后，我需要提交一份类似自我报告的东西，以供他们评估我可能发生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变化，从而在后续的实验做出微调。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对这种交流喜闻乐见。对我来说，这比被动接受一些完全不合我口味的娱乐方式也好多了。

　　之前的旅行对我是一次不错的体验，我也借此缘由申请看看他们是否保存过D15星人的样本，不过我没想到真的有。我被告知有机会接触到尚为活体的D15星人平民。

　　我们预约的地点是一个透明隔版隔开的实验室，这里配置了明亮的暖光源，和一个看上去闲置了很久的空展示柜。

　　他们好心地给我弄来了一把椅子。立在隔板对面这位曾经的D15居民名叫莉萨，她看上去比我之前见过的玛丽母女更加疲惫透明。

　　引导我们来此的那位在帮助开启翻译器后便离开了，但我知道这间单调的实验室里有实时监控装置，以防任何不测。

　　“您好，莉萨。”我试探性地发出问候。

　　莉萨的触角耸动了一下，显然有些不安，“您好，002……这是您的名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剥夺了我使用本名的自由。不过无所谓，这不是重点。”我哭笑不得地发觉莉萨似乎在尝试模仿人类语言的发音。不过很遗憾，那真的只是一串数字。

　　“我曾经在一次他们给我放风的时候见过您的同胞，她的一些描述让我对您的种族很感兴趣。您还能记得什么D15星上发生的事吗，生活、家庭，或者无论什么。”我问到。

　　“D15星？不……我其实不太记得……”她发出的信号波通过翻译设备传来，带着一丝努力抑制的颤抖，“我只记得我们过得不好……领主对我们很不好，还有、还有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莉萨的背脊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我的女儿，她们都已经过上了好日子……我也很好，大家都过得很好，何必纠结过去呢，我已经全部遗忘了……”

　　“真的吗，这和我从您的同胞那里了解的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我想尽量避免触碰到她的创伤，“您慢慢来，我只是广袤宇宙不同物种中和您一样的受害者‘样品’之一，没有任何强迫您坦白的意思。”

　　莉萨的身躯逐渐恢复静止，设备传来处理后的带着沙哑的声音，“不，我们不是受害者。”她的情绪在我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经历后也恢复了平静，在我的引导下，逐渐揭开了D15星的另一面。

　　“您所看到的，应该至少是我们星球的高阶级居民。她们有非常坚固的地下堡垒、先进的过滤系统。她们控制所有的资源，我们每天靠他们施舍的残余发愁生计，绞尽脑汁让每分每秒呼入的空气减慢夺走我们生命的速率。如果做了什么令那些上等人不满的事情，甚至会被他们赶到地表！长时间处在地表会让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衰竭，最后化为一滩毫无价值的有机物。

　　“……那些身居高位但整天都在做梦的疯子！她们用我的女儿要挟我，据说和他们拉扯了几年才得到她们要求用来交换的东西，不知道那些疯子那些个冠冕堂皇谁都不知道真假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分离还不是最令我感到悲伤的……毕竟活着才有希望。而我现在抛弃过去，生活水平甚至比在我的故乡还好得多，很讽刺吧？”

　　像是刚回过神，莉萨舒了舒那对触角，“抱歉，我真的很久没有和能够平等相处的对象交流过了……我向他们提出的几次申请也被全数驳回。真的很感谢您能提出来见我，并倾听我说这些。”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生活对我们普通人并不容易，”我轻声说道，“但我们的经历和感受一定值得被记录和理解。这也许是我们落到这步境地仅剩的意义了吧。”话刚出口，我才反应过来，这说辞好像并不适合安慰现在状态的莉萨。

　　“可能吧，”莉萨似乎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学着我先前点头的动作摆动了两下头部，翻译器的转述带了丝笑意，“您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我很怀念她。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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