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外婆一向是很勤快能干的，能里里外外忙活一整天。
　　春时翻土播种，夏时挑水施肥，秋时收割庄稼，唯有冬天可以闲下来，一年到头周而复始。
　　用她总挂在嘴边的话说，“勤快的人，总归是饿不死的。”她还说“平常过日子，就得勤俭节约，贪图享乐是要不得的。”
　　大概从那个贫苦年代走过来的人，想法大多都如此。
　　话题引到这里，就来说说有关外婆的二三事。
　　我曾跟着外婆去村里的河沟洗过衣服，那时候的水还很清澈。至于为什么跟着去，完全是玩心重，因为没见过觉得很好奇。小孩子嘛，总是对火和水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当然，不论玩哪个都很危险就是了。
　　我和外婆沿着崎岖的小路一直走，远远就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我显得格外兴奋。而外婆则不断嘱咐我要小心，再三提醒我不要淌到水里玩，当心水流急了被推走。
　　我将信将疑，等走近看时，发现不过是条浅浅的溪流，河道有的狭窄，有的开阔，水流在狭窄处湍急，在开阔处舒缓，从看不见的源头开始，蜿蜒曲折，分成几股后再汇成一股，最后奔向未知的尽头。周围有许多石头，大小不等，形状不一，颜色各异，在经年的流水冲刷下，外表却是呈现出同样的圆润光滑。日头正盛，水面闪着粼粼波光，格外晃眼，又有鸟雀蝉鸣，所谓得天独厚，大概就是每一处浑然天成的事物的完美融合吧。
　　我迫不及待地拖鞋，坐下来泡起了脚丫，入水触感温融，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随手捡了旁边的小石子投入水中，“咚”的一声，便溅起一朵水花。又拿出自制的泡泡水，一股脑地朝着水面吹了好多泡泡，看着它们一个个飘落到水面，稍稍停留就炸开没了影。
　　百无聊赖地在几个石头上跳来跳去，挽起的裤头早已泛起湿意，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打湿的。
　　而外婆呢，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专注于埋头洗衣服，偶尔抬头看看我有没有跑远。
　　一个不察，我不慎将刷子掉在了水里，看着它没被水冲走，反而停在一处打着转，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捡回来时，一旁的外婆已经淌到了水里，眼明手快地捡起丢了回来，当时外婆说了什么，我没听清，现在也不记得了，只是惊奇地看着还没漫过小腿的水面，心想：果然先前的话是骗人的吗？这么浅的水也能把我冲走？
　　我是有些遗憾自己没有体验到亲身下水的感觉的。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下过那条河沟。
　　再后来也没机会了，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变得浑浊乌黑，水流似乎也比从前汹涌湍急，远远看了就让人心惊，更让人害怕靠近。
　　……
　　接着再讲一讲外婆养了一段时间的猪吧。
　　外婆将它们养在了空置的旧房子里，周边有些偏僻，离外婆家有段距离。
　　外婆总是挑着两桶从别人家择来的剩菜剩饭喂它们，一来可以省下买饲料的钱，二来这样喂养出来猪品质会更好。
　　我近距离观察过它们好几次，除了公母大小的明显区别外，长得几乎没什么两样：都丑得如出一辙……
　　肥头大耳，跟聪明和爱干净毫不沾边，总之就是没有二师兄可爱。
　　每当它们进食时，哼叫着争先恐后“饿狼”扑食的样子，有时还要外婆呵斥驱赶以避免它们夺食受伤，每次看了都觉得那场面凶悍极了，因此我时常害怕他们会咬人，还是很疼的那种。
　　虽然没亲眼见过猪拱土、拱菜的情形，但我能想象出它咬人的样子，因而对放猪赶猪一类的事情一向是避而远之，最多跟在不远处，瞧见苗头不对时，忙去把情况报告给外婆，而它们虽然看着笨重，跑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快，你硬要追的话还不一定追得上呢。
　　而每到年关，人们都很高兴，因为有一只肥硕的小猪会被不幸杀掉。由此可见，有的悲欢的确并不相通。虽然没见过屠宰生灵时的场面，但可以想象一定是极其激烈悲壮的。
　　听人说有的猪甚至会跳到屋顶，虽不可谓不夸张却是真实存在的。到这里，我又不得不反思自己，或许是有色眼镜使我误解了它，它能预见危险的来临，会因害怕死亡而急于求生，虽然是出自生物的本能，但又怎能被轻易地审视说不聪明呢？也许是自作聪明罢了。
　　由于兼顾务农和养猪实仅靠一人实在分身乏术，外婆无奈卖掉了最后几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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