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与成人礼

　　理事长和赶来的救护人员分开了他与花座球，无论怎么呼唤都无法睁开眼，好像失去声息的、意外安静的花座球。月光跌坐在一旁，看着人员脚步匆匆，突然赶来又要离去，宛如一场默剧，她们匆匆忙忙，他却只是观众。

　　“一起走吧，小孩。”

　　月光身后响起一道沉稳好听的声音，那是花座球的母亲，银白苍兰的理事长。

　　在恋人的母亲面前，他后知后觉想展现可靠的一面站起来，这时才惊觉手脚的力气都仿佛跟着花座球的昏迷而流失了。他长得很高，在理事长面前低下头却正像是犯错的小孩——他偷偷和理事长的女儿相恋了，没有照顾好她，让她昏迷，而他只是一个要报废的、不被人看重珍惜的实验品、仿生人、本是潜伏于银白苍兰的间谍。

　　除了花座球会给予他真心。可他却做不好任何能够帮助她的事情。

　　理事长微抬眼帘望着在她面前有些畏缩愧疚的男孩，心下哼了一声，转身往救护人员消失的快捷甬道走去。铿锵有力的鞋跟声带着月光去往她们的目的地，银白苍兰的实验部。

　　越靠近银白苍兰的核心，点缀在传输甬道里的点点光芒愈是明亮。沉默的时间里，理事长率先开口询问经过：

　　“上次见面相谈的内容，你已经和花座球一起完成。‘蠕虫’人力有限，还需时间收集情报细节。”

　　“是。在我离开前蠕虫首领已经质疑花座球……身为您的女儿，以及作为成人礼轮回的重要一环等，不应出事故。蠕虫对我并无信任可言，虽然我佯装惊诧获得他对表现的认可与继续探查情报真实性的命令，但我的价值恐怕所剩无几，核心行动无从得知。”月光边回忆确认叙述与细节的全面，边观察理事长的表情。

　　但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嘴角是舒展的，即便涉及女儿的话语也如一缕风、或是一丝雨拂过海面，或许漾起波纹，但与更多更多需要她分担的事务相比，那所占的分量太小。

　　“你们做到这样已经很好。这些本不应该是你们应该参与的事情。”她微微抿起嘴角，神情更加柔和，“你还在想花座球的情况吧，是不是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作为一名母亲，并不担心，甚至还只在关心任务？”

　　月光所想忽然被挑破，但是对方平缓的语气中和了他的紧张。“是，是的，我很担心她的情况。我……并不知道母亲该是怎样的，但我明白理事长的职责很重，保卫银白苍兰与抗击蠕虫都需要您的指挥。像蠕虫首领那样的人，我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给我一种被侵犯的感受，那里有狂烈的、盲目的、有毒的一些情感。总之我认为您对于银白苍兰很重要，我也不希望蠕虫的行动成功。”

　　理事长静静听着，笑了一声，“说半天还是没有直说花座球对我的怨怼呀。”

　　花座球如果知道她母亲因为我而误会她的心意会想杀了我的！月光狠狠一哆嗦立刻大声补充：“没有！从来没有！花座球说您是她最崇拜最心爱的人！”他说着，感受内心的酸意和羡慕不知从何涌起，母亲才是她最心爱的人，那他可以作为次要的吗？
　　传输甬道寂静了许久，只有微光继续运转，并逐渐增大亮度，即将抵达终点。在光芒更盛的空间里，月光终于看清了理事长无言中变得复杂又有些冷漠的神色。他没接触过母女关系，不理解人情变化，自然更不明白花座球的敬爱为什么会引起这样的神情变化，但很快他明白了。

　　“如果我是我的女儿心中最心爱的人，那么为什么她会愿意接受载体实验只为了让你免除罪名、获得自由呢？”

　　他是无人教导的生命体，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很卑劣，理事长在心中忍了许久，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并且宣泄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私人情绪。

　　他毕竟还是个男孩。

　　而且曾在轮回中伤害过她的女儿。

　　哪怕她是软弱的，通过不了成人礼的。

　　那也是她宝贵的、独一无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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