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上京只想摆烂

　　周忱听罢，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国师可能确定该笔记出自皇太女之手？若是遭受奸人谋害，留下信件说不问归期，以此断了线索，阻碍寻人，也是情理之中。”

　　沈郁叹了口气：“字体已与皇太女平时处理公务时的笔迹做了比对，也经陛下亲眼确认过。字体清秀之中透出一股刚毅，确是皇太女本人所写没错。她极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此言一出周忱一时恍然，停下了脚步，神思回到了去岁初秋。沈郁见他似有所思，便也伫立一旁，不再言语。

　　皇太女宋祁自接手凤临朝户部以来，可谓是殚精竭虑。大小账目但凡经过她之手，都是笔笔账款清晰，一分一厘均可核对明了。东宫的事务本就繁杂，白日大多只能兼顾学业和日常文书，这户部的工作便只好晚上处理。

　　一日已至深夜子时，皇太女寝宫依然亮着昏黄的烛光，一看便知又是在伏案工作。

　　周忱本是文官出身，平日处理文书，奏折是手到擒拿，对户部的账目确是不甚了解，看着繁杂的数字便如看天书一般，对户部的事务帮不上什么忙。

　　宋祁自幼体格较弱，本贵为千金之躯，却仍是焚膏继晷，周忱顿生几分心疼之感，也有些愧疚之情。

　　想罢，周忱起身，准备为宋祁送去一杯安神茶，也算是尽一份心力。

　　他取了酸枣仁、茯苓、百合放入三才盖碗，以刚煮沸的山泉水快速倒入碗中冲泡。等到汤色略微泛黄便将第一泡茶汤倒去，再重加入滚烫泉水。

　　几息之间，茶香、花香又略带着几分酸甜的香气便充盈鼻尖。安神茶清心醒脑，却更多起舒缓之效，能让人心神沉静，入睡安眠。

　　其实这何尝不是周忱的几分私心，不想宋祁熬得太晚伤了身子，户部的琐事放放也罢。

　　周忱端茶走入寝宫，正准备与宋祁叮嘱几句，要她不要过度劳累。却见宋祁眉头紧锁，就连周忱推门而入也似乎没有反应。

　　发觉宋祁与平日举止不太相同，周忱不由得有些担心。

　　将茶杯放在书桌一角，周忱便开口说道：“户部的账簿向来内容繁多，您也不必太多挂心。寻常账目自有户部的侍郎会操持，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不要太耗费心神了。”

　　宋祁闻声这才抬起头，似梦初醒，见到是周忱后脸色缓和了几分，但是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她低头揉揉干涩的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无妨，这账目重要，今日需得看完才行。倒是你，这么晚还亲自送茶来，劳你费心了……对了，你可记得去岁陛下命英国公修建皇陵一事？”

　　周忱一听，此事确是令他印象深刻：“记得，那大约是去岁的深秋。早朝时陛下突然宣布要修建陵寝，当时朝堂百官大为震惊。”

　　“陛下正当壮年，虽两鬓略有斑白，尚不致于论及修建陵寝。但陛下心意已决，此事也就这么定下。但修建陵寝一事本该由工部负责，历代帝王陵寝均是如此，可这次英国公……态度强硬，认为钦天监由礼部管辖，钦天监的谋士可为皇陵择一宝地，动土择一吉时，必然影响未来国运。”

　　“因此她向陛下进言，此事由她所管辖的礼部全权负责，而陛下最终也同意了。只是不知殿下为何问及此事？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其实周忱与此事关系密切，英国公是自己的母亲，修建陵寝之事自然体现了君王信任，也是家族无上的荣耀。

　　宋祁望向周忱，眨了眨眼睛，又略作思量状，欲言又止。

　　周忱见状主动问道：“不知殿下有何顾虑？若交由臣应对，臣必定全力以赴。”

　　宋祁好一会儿才张口道：“此事本不应与你说道。你虽在东宫执事，但毕竟是国公独子，又向来不参与户部事务，此事当与你无关，更该避嫌才是。”

　　“皇陵修建虽是一朝之大事，但现今外患未尽，每年光兵部的军饷仍达百万两之多。花五百万两修建陵墓已是极奢之举，百姓尚且难以果腹，我们却如此大兴土木……”

　　宋祁拿起安神茶又小啜一口，继续道，“现时，英国公上呈的账目上居然出现了亏空，白银缺口有三百万余两，仅修建皇陵所用金丝楠木一项便超支了五十万两白银，更遑论其他玉石祭器？”

　　宋祁顿了顿，又道：“户部掌财，一分一厘皆是百姓辛苦劳作之税收，切不可随意浪费，更不可贪墨。此事必须要查明，而且要尽快查明。”

　　周忱闻言，便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与国公府牵涉甚深，宋祁却还将如此重大之事说与自己，确是把自己当作心腹至交。

　　他心中涌出感动之情，当即便开口说：“殿下，臣虽为国公之子，但身在东宫，更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更何况国公对陛下忠心可鉴，此事若有误会，臣更有必要一探究竟。若真有贪墨事，臣更加义不容辞。请殿下允许臣与您一同查明此事。”说着便朝宋祁弯腰抱拳，以示参与此事决心。

　　宋祁见周忱此状，眉头渐舒，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眼角稍动。本就是国色天香之姿，加上平日埋头于繁琐事务的疲态似乎也一消而散，让人适才意识到她还是芳龄二十的少女。

　　“也好，若是有你能陪我一同探查，我也能放心。明日我们便去皇陵处实地看上一看，今日你回府时暂且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以免叨扰国公，也避免在未明情况前造成误会。明日我们私下前去即可。”

　　翌日，周忱早早便来到了宋祁的寝宫前，与她一同出发前往皇陵修建处。

　　皇陵修建于上京城郊外，位于天寿山的南岭，乃是上京域内第一高峰。

　　天寿山百年古树参天矗立，雾霭山岚缭绕，山峦叠嶂，似有几分仙境之感。上山步道平缓，似为先人修建，时间已不可考。传闻古时便有人在此处羽化登仙，与天地同享万寿，便得名为天寿山。

　　周忱边走边看着山中景色，心中不禁想，此处确是为皇陵选址最合适之地，钦天监确有几分水准。

　　从南岭山脚的步道向上，走过青鸾峰、凤栖崖、南天顶，便可到陵墓之处。脚程不算长，再加上山间鸟飞虫鸣，山谷溪水涓涓，登山确是有几分享受之感。

　　宋祁自小身体病弱，走到青鸾峰时便已是有些气喘，时不时得扶一下旁边的崖壁，看起来已是有几分吃力。

　　周忱见状放缓了脚步，说道：“殿下，现已至青鸾峰，上到南天顶也不过还需两个时辰，从山脚上山的步道算是最陡的，再往上便会愈加平缓，我们不妨在此处稍作一下休息，再向上走也不迟。”

　　宋祁心急公务又正气喘，没空搭腔。周忱见状，便从包中拿出一块四尺见方的白布，往旁边的石头上一铺，又从包中拿出了一瓶早上泡好的绿茶，以及一包昨日连夜命宫中膳房做的桂花糕，放在白布上。

　　宋祁正喘着气，看着更累了，见周忱掏出这么多野餐用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便又往前扶着山壁走了几步。

　　周忱一看她没停下的意思，便也不多劝，停下脚步往白布上一坐，边打开桂花糕的油纸，边说：“我看此时也到了午膳的时间，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何况这是昨日东宫膳房李御厨专门做的桂花糕。臣还特地叮嘱他多放些桂花和白糖，入口香糯绵软，一口下去桂花香气就充唇齿间。可惜这糕不能久放，若是今天不吃就只能丢掉了。”

　　周忱知道宋祁喜食甜食，平日伏案工作，水可以不喝，饭可以不吃，但非得命人备上一些小糕点，上午送去几块，下午再送去几块。

　　宋祁本对周忱的一系列动作无动于衷，但一听闻有当季的桂花糕，还是李御厨做的多放白糖的，便停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缓缓转头说：“我就吃一块。”

　　国公府厨子的手艺不如东宫李御厨，周忱平时忙于事务，也甚少吃到东宫佳肴，今天备的六块桂花糕却也只吃上了一块。

　　二人休整了一盏茶的时间，桂花糕只剩下了包着的油纸。

　　约莫两个时辰过后，宋祁与周忱二人终于抵达了南天顶。从山道沿步梯登顶，顿觉豁然开朗，万里天空尽收眼底，似站在众山之巅，一望无际，原来南天顶便由此得名。

　　再向前望去，前方三座巨大的琉璃花门映入眼帘。门柱以玉石做成，翠绿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三座门并排，门开口极大，入门步梯也以白玉做成，似一尘不染的仙物。

　　飞檐上的琉璃瓦与阳光相辉映，望去耀眼夺目。檐角以凤凰为御兽，凤首口衔灵芝仙草朝向四方。门楣上雕有金线，上以金笔书“凤永陵”三个大字。

　　好一个女帝陵墓的三座门，着实是有我凤临朝的皇家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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