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不出意料，这两人在操场上搞出的动静惊动了体育老师，然后以“这么喜欢跑那就再加十圈”为理由，又让宁萌和江瓷各跑了十圈。

　　甚至怕她俩再继续追逐，还专门让宁萌先跑了两圈过后才让江瓷开始跑。跟在后面的那群看热闹的也被罚着跑了一圈，不过大多都是并不在意当散步一样走下来的。

　　几个和宁萌玩得比较好的女生此刻十分担心她，都自发围在了跑道终点处的两侧，宁萌一过来就大声喊着为她加油，宁萌自己本身就是练这个的，春华中学的跑道也不是400一圈的标准跑道，而是只有200米，十圈也不过2千米罢了。

　　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惩罚，只是跑完后还是觉得体力消耗过大，过了终点后就被早就守在终点上的朋友们接住，一群女生也不离开，只是坐在操场上一边给宁萌扇风一边帮她骂体育老师太不讲人情。

　　宁萌扯扯衣服领口，让风稍微进去一点，稍微喘口气后，制止了她们：“也还好，是我和江瓷的错，闹出那么大动静，该罚。”

　　说着，她站起身，顺手一手揽过一个女孩子，装作脱力的吊在她们身上，被她吊着的两个女生笑骂一句重死了，但是也明显纵容她撒娇，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拖着宁萌往食堂走去了。

　　温烬躲在人群里，她们走后，操场瞬间就空旷了下来，只剩刚刚跑完的江瓷，正一个人朝着操场升旗台背后慢慢的挪过去。

　　温烬不忍心，但又不想多管闲事，纠结一会儿后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升旗台背后，江瓷正撩着衣服，背靠在升旗台背面的瓷砖上贪凉，还露出了肚脐，一下一下的用衣摆给自己扇风散热，汗水从半长的长发滴下，整个人都显得湿漉漉的。

　　她看到有人过来的时候迅速把衣摆放下，脸上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空洞表情。看清来人是温烬后也表情也没有其他变化，只是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明明是问句，可因为感情的匮乏硬是被她说成了陈述的语气，温烬说不出口自己是担心她才偷偷一直注视她又跟过来看这种话，她不擅长撒谎，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

　　“你为什么要和宁萌赌气比赛跑步啊？”

　　想不出来就直接无视江瓷的询问，抛出当下自己关心的问题反问她。

　　江瓷用手把贴在后脑脖颈上的头发撩起，让凉风吹进来：“不知道。”

　　说完，她好像不打算再和温烬说话似的，转身朝着操场走去，走到温烬身边见她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温吞模样，突然觉得又是一阵心烦。

　　这感觉，和刚刚看她打羽毛球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瓷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这和她平时的作风完全不符，平时觉得万事随便怎样都没有关系的她，现在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做法让自己心烦，并且还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或者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烦死了，温烬要怎么样又关自己什么事，瞎操心干嘛。

　　江瓷也不知道现在是气自己还是气温烬更多，只知道要是再像这样在脑子里演独角戏自己就成真傻子了，而温烬确实就是引起这一切的元凶，也就懒得再看她一样，突然加快了脚步从温烬身边掠过。

　　温烬虽然疑惑，但是现在看到江瓷对自己的这反应心中难免起了怀疑：生气了？因为我？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温烬也加快了脚步跟在江瓷后面一两步的距离和她一起走。

　　江瓷余光扫了她一眼，见甩不开她，脚步隐隐加快。

　　温瓷现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开始赌气，加快步伐紧紧跟在江瓷后面。

　　江瓷：？

　　接下来的场景又是刚刚跑步时候的再现，只不过两人都很克制怕再引起骚乱没有跑着你追我赶，而是始终保持着走路的姿态不停的加速，最后变得像是在竞走比赛一样。

　　令温烬没有想到的是，面对已经跑了两公里多的江瓷，自己现在也依旧慢慢跟不上她的脚步，走了一段后渐觉体力不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又不想认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后面“走”了一段。

　　“我靠，江瓷我认输，你停一下，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打脸总是来的比想象更快。

　　江瓷停了下来，看到温烬气喘吁吁认输的模样，觉得火气消了大半，温烬此时却不清楚江瓷的心理活动，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趁现在一股脑交代：“我惹你生气了是吧？”

　　没有回应，但是温烬不在乎，继续：“原因是因为我没有练习运动会项目对吧？”

　　还是没有回应。

　　“那是因为好像大家都默认我不会好好跑，我就觉得反正大家都对我不抱希望，干脆我就承其自然算了，反正跑了也不会提高多少，还会被大家看笑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大家都默认你不会跑？”

　　终于有了回应，温烬也喘匀了气，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惊讶。

　　江瓷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觉得你会好好跑的。”

　　“我刚刚是生气了。”

　　“虽然感觉因为别人的行为生气很不像我，但是我控制不住，所以我也开始气我自己，这下加上你的份，我就更生气了。”

　　“所以，你会跑吗？”

　　温烬觉得莫名其妙有一股暖流从身体内部开始，途径心脏直冲眼眶，鼻头一酸差点给江瓷哭出来，又觉得太丢脸了死命忍住了，瓮声瓮气嗯了一声重重给江瓷点了一个头。

　　她看到江瓷也好像松懈了一样，紧绷的肌肉柔软了许多，同样软下来的还有她的眼神，先前她一直是空洞的目中无人，现在她的眼底慢慢映出了温烬的底色，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过这些只持续了一瞬，马上就消失不见，回到了之前的空洞，可温烬还是明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江瓷有了神奇的变化。

　　“我陪你练习。”果然，下一刻江瓷就像很正常一样说出了这句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白又突兀的好意，让温烬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奇葩。

　　忍住笑意，温烬还是很感激她的好意，看她头发依旧贴着脖子热得有些难受，便把自己头上的头绳解了一根给她。温烬头发长，扎马尾时一根头绳会扎得有些松垮，所以她一般会在扎好后再绑一根马尾定型，而江瓷也是半长的短发，平时也不扎，任由头发末梢散乱的翘起，像是睡着了之后压出的痕迹。

　　“你把头发扎起来，跑起来会凉快一点。”她伸出手头绳放在掌心上，递到了江瓷面前。

　　江瓷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头绳，绑在了自己头发上。现在她头发长的地方从前面都看不到了，被扎成一个小啾啾直直杵在后脑勺上，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个清秀的男生一样。

　　第二天起，江瓷就扎头发来学校了，只不过用的自己买的新头绳，纯黑色的头绳隐没在黑色的头发里，而温烬给她的彩色编织头绳被她带在了手腕上。

　　温烬伸出手：“你自己买了？那还我。”
　　江瓷拒绝了她：“我要备用。”

　　……

　　之后的体育课，温烬就悄悄跟着江瓷一起练习接力，本来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是害怕自己跑太慢被甩很远，二是总觉得别人看到她和江瓷在一起跑，会被说闲话。

　　毕竟江瓷的奇怪可是整个年纪学生包括老师都有目共睹的，一些人因为她的奇怪孤立她，一些人因为她的成绩害怕和她交流，那个年纪的男生女生脑回路都很奇怪，他们的逻辑是单纯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非主流和社会姐一起玩，好学生和成绩好的一起玩，普通的就和不惹人注意的一起玩。

　　而江瓷就是里面和谁都玩不到一起的那个异类，她不属于任何团体。

　　温烬自己觉得自己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可江瓷却清楚，温烬其实也不属于任何团体，也是人群中的异类，不过是个会努力伪装自己变得合群的异类。

　　江瓷想着，如果非要把相似的人分为一类，那么温烬应该是属于自己这类。但是看温烬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她也把这些话吞进了肚子里，并不打算告诉她。

　　两人的跑步练习确实在一开始引起了一些好事男同学的嘲笑，不过大多人还是没那么无聊，偷偷看一眼后就继续聊天和朋友溜达，八卦可比看怪人跑步要有趣多了。

　　“你要是觉得不想被注视，那我就在你前面跑，拉开一段距离，就没有两人一起那么显眼了。”

　　江瓷边跑边询问温烬的意见，她对那些闲言碎语是向来不在意，可她知道温烬是很在意的，而她在意的是温烬的想法。

　　要是温烬不愿意，那就不再并肩跑了。

　　念头出现在脑子里面的一瞬间，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忐忑，心跳也跟着加快，并且不是因为跑步的原因。

　　温烬比不了江瓷，她跑步的时候累的是说不出来话的，只能摇头，又怕江瓷没看到，努力好久才发出一声晦涩的：“没事，我想和你一起跑。”

　　江瓷点点头，也想起温烬肯定看不到，就回了一句：“那就好。”

　　声音有点大，旁边跑道的人都能听见。

　　宁萌看着努力练习跑步的两人，也推脱了朋友一起去食堂的邀请，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一起练吧，顺便把先后顺序也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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