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宦官之子

　　窦寻打定的事，往往都会很快去办，按他的话来说，他不乐见事情堆积。

　　因而窦寻大早上刚跟秦氏商量完，早上便背着一幅写好的“窦寻”的字，准备到元信书坊应聘，官方造假人员。

　　这回他到元信书坊，多了一丝从容，少了一丝慌乱。

　　他就问一句，怎么可能有人写字比他本人还像本人呢？

　　元信书坊不愧是万平县最大的书坊，里面来来往往的多是穿着道袍的读书人，举止大方。

　　这里的掌柜虽也作书生打扮，但是明显有几分世俗气息，每个进门的人他都挤出一副笑脸，将西洋镜嵌在皱纹里。

　　窦寻八岁小孩，小时候吃的不好，所以个子长得也不高，他从书肆里溜进去时，都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直到窦寻走到他跟前，他才弯腰低头看到窦寻。

　　窦寻问道：“掌柜的，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仿写的活计？”

　　“仿写？”掌柜的一听，下巴抬得高高的，“没有，咱家都是真货，哪来那种下三滥的行当。你个小童不要乱讲，这么多年元信书坊一向如此。”

　　窦寻：你上回可不是怎么说的，什么供不应求、买卖自愿，这是最近风头紧查得严换了一套说辞？

　　“那您瞧，我这篇字是不是真货？”窦寻将布包里早就写好的一张草纸摆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随意打眼一瞧，就知道这篇字在仿写里是上品，他将西洋镜摘下，重复摩挲着草纸上的字，忽然转头露出笑容：“小郎君，是令尊派你来探问的吗？”

　　窦寻：“不是，我自己来的，这是我自己写的。”

　　“你？”掌柜的不可置信，“别开玩笑了小郎君，如若是令尊有什么要求要你代为转达，你可以尽管提，但我要见见令尊。”

　　“真是我写的，”窦寻无奈道，他上哪把程立爹叫回来，“您若不信，我可当场展示。”

　　窦寻：要是我重生时能带着我上辈子的私章，我还用得着求掌柜的。

　　掌柜按下心中的疑惑，吩咐小厮：“去把小閤子的门开开，里面备好茶与笔墨。”

　　掌柜的到了窦寻这里，还是换上笑脸，请他到小房间里来。

　　“你说你这是你写的，你只会写窦寻的吗？”掌柜的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窦寻赶忙喝了一口水，缓解一下火辣辣的嗓子：“学时尚浅，只会写窦寻的。”

　　掌柜的将窦寻拉到桌子前，给他摆好纸笔，不放心的说道：“那小郎君不妨来试上一试我看看。”

　　他从笔山上拿起笔，大开大合，不出片刻，一副字就写好了。

　　掌柜的将字拿起来端详片刻之后，从柜子中小心取出一卷文人画，将两幅上面的字，仔细对照着。

　　窦寻一看那幅画，懵懵懂懂有了印象，这不是他给大哥的画题诗吗？这元信书坊竟然还有真货，这一小小县城里的书坊，上哪里整到他的真货。

　　难不成还能把他坟挖开了？

　　又或是大哥将书画卖掉了？

　　掌柜的比对之后啧啧称奇，说道：“确实像，字也好看，不仅是章法，气韵生动。我见你年岁不大，如何学会的？”

　　窦寻张口胡来：“家中长辈特别喜欢窦寻，称他是当世奇才，万民之表……”

　　掌柜的：“懂了，不必赘述。”

　　真可惜，少了一个夸自己的机会。

　　掌柜见窦寻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心里头想起自家不太争气的娃儿，不免感慨别人家的孩子。

　　掌柜的问道：“还不知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窦寻：“一定要说吗？”

　　掌柜的微微一笑：“咱们书坊也是要追求稳定的，若是你今日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他日再将书店之事告知旁人，这我们不是得不偿失吗？”

　　窦寻：“我叫窦……我叫程立，肥水村人。”

　　掌柜的手无意拨弄着算盘，喃喃道：“肥水村人，我记着之前文老头在肥水村住。”

　　掌柜的继续介绍道：“除了写窦寻的字画，我们这里还雇佣一批人做写手，为一些没有开板印刷的书做手抄本，你要来吗？”

　　窦寻：“当然，没问题。”

　　掌柜的：“那既然如此，明日你来的时候，我会命人备好契约。”

　　掌柜的狡黠一笑：“小郎君，那你今日写的这幅字，我就暂且不交于你了，我们书坊会自行处理的。”

　　窦寻不明白这掌柜的自行处理，但是他凭借上辈子被人坑过的经历来说，这元信书坊看起来不像是个简单的书坊。

　　窦寻第二日快到中午，如约来到元信书坊，开始第三世的打工生涯。

　　元信书坊除了表面一件铺子，实则内里暗藏玄机，从角门的库房里出来有一小门，通到木头盖的二层小楼，二层小楼的二层是为库房，下到一层则是打工人的工位。

　　窦寻称这二层小楼为南小閤子。

　　南小閤子的一楼被完全锁死，只有从元信书坊到小閤子二楼再下到一楼的路，按照窦寻的话来说，这个设计，存在严重消防隐患，这要是哪天着火了，里面的笔手连逃都没得逃。

　　等窦寻进到南小閤子一楼时，笔手们没有对窦寻的到来有多好奇，只是抬头麻木地看了窦寻一眼，便又伏案工作。

　　屋内点着烛火，留有几个小窗户通风。

　　窦寻有一种进传销窝的感觉，在这样的房间里工作，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随后，元信书坊的掌柜打消了窦寻的想法，他笑眯眯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布兜银子，放到窦寻面前，说道：“这是预支给你的工钱，大家伙都不容易。”

　　窦寻：“好说，好说。”

　　刚才还暗无天日的工位，此刻立马充满前途。

　　窦寻细细观察周围人，这些人分工明确，有人专作画，有人专门负责写字，有人则是篆刻。

　　真让他们搞成流水线作业了。

　　一张卷轴这样流转下来，恐怕是墨迹还未干就能把它挂在书店中央叫卖。

　　这些人在没有订单的时候，就会集体负责抄写各类小说杂记的手抄本。

　　窦寻头三天领来的任务便是手抄十份《万平杂记》，作者是万平县里头致仕的官员，闲来无事，便想着写本书，记录一下生平趣事。

　　因只在同僚好友间传阅，故而不开板印刷，只让人抄几本送人。

　　掌柜的将一叠书杂乱的稿送过来，对窦寻说道：“这份书稿已经经由其他人校对过，你只需按照篇目抄写成一本书，至于用麻绳装订，不用你来做，你交于你右手边那位便可。”

　　“掌柜没问题，”窦寻接过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窦寻翻看着书稿，产生了疑问，这是校对过的吗？

　　他打眼一瞧，就看到一个用典错误，再随手一翻，就看见一个错别字。

　　这是不是拿错了？

　　见掌柜的已经走出南閤子，窦寻也不好追出去问，但是又不能瞧见错误不管，窦寻便向他右手边正在熟练对书本装订的写手求问。

　　窦寻凑近了问道：“敢问兄台，你瞧瞧我手上这书稿，感觉并不像整理好的样子，我才疏学浅，总怕做事有纰漏。”

　　装订小哥倒是显得比旁人热情多了，他放下手里的活，对窦寻笑道：“我叫吴朝，唤我阿朝或便好，你是新来的程立是吧，我听掌柜的说你才八岁，年龄这么小就能来我们这里做工，后生可畏。”

　　窦寻连忙道：“哪里哪里，阿朝兄言过了。”

　　吴朝笑笑，凑近对窦寻耳语道：“你说这书校对一事，并非是掌柜拿错了，是校对那帮人干活就不认真，向来如此，多少写手都叫苦，你若是有心，就随手改改，若是不愿意，你就照抄就是，掌柜不会细究的。”

　　“原来如此。”窦寻感激这位吴朝小哥的提醒，可省了他不少功夫，“多谢了。”

　　窦寻一边抄，一边改改错字，一边细品这书中文字，胜在很纪实写了这些年来万平县的发展，好巧不巧，这本书按时间线写的，第一件事写的便是窦寻离世。

　　三十年来，万平县人口从九十里甲人，降到七十多里甲人，人口不增反降，不是人少了，而是许多百姓逃户口，这是动乱的表现。

　　四个公仓、养济院相继败落，中央摊派的养济院指标被几个官员瓜分食尽。

　　粮食、土地被牢牢把握在县里几个大户手里，百姓困顿。

　　除此之外，这位老官员真不怕得罪人，还细细写了本县知县和县丞之间的龃龉。

　　一本书写完之时，窦寻也读完了，这本书不长，窦寻拢共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抄完了。

　　窦寻将其整整齐齐摆放一起，递到吴朝小哥手里。

　　吴朝整理起来，显得十分惊讶，说道：“你这么小年纪，抄得还挺快。”

　　“不敢懈怠，”窦寻答道，上辈子处理文书工作处理不少，手速早就练出来了。

　　“正好到了傍晚，今日初见你，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做东，请你吃顿饭吧。”吴朝笑道。

　　窦寻连忙摆手拒绝：“不必破费了，我还需趁早回家，不教母亲担心。”

　　吴朝一手拽着窦寻的衣袖，拽着窦寻便走，说道：“走吧，吃完了饭你再归家也不迟，我带你去我们常去的南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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