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绝招抱大腿

　　轩烁谙饶有兴趣的转头看他，他实在想知道八岁的沈豫尽有什么好玩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沈豫尽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其实，从三年后见到他的第一眼，所有想爆发给沈豫尽看的愤怒和悲伤，使他眼角猩红，可在见到沈豫尽哭得梨花带雨后，又被全部压下去了。

　　不是被美色迷了心智，是轩烁谙实打实的原谅他了，一开始，他也只想听沈豫尽的解释，但是他又憋屈，不愿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如果人人都是轩烁谙，人人都是三年前的沈豫尽，事事都可以原谅，那天下会有多少被蒙尘的冤屈。

　　他想让沈豫尽吃一点苦头，让他知道，他三年前做的事，让他从此恨了他。

　　但是自己又尚不明晰，正如那个疯了一般的雨天，伞是他打掉的，那个暖炉子，也是他命下人偷偷给沈豫尽的。

　　但是，那浮于表面的恨，未在心里扎根，来日方长，不过一点点消磨而已。

　　从他的…那句，我喜欢你…

　　一切都变了味道…

　　他也是个俗人…俗…俗极了。

　　“什么故事？你讲罢，我洗耳恭听。”轩烁谙看着沈豫尽好看的眉眼，沈豫尽乖顺的躺在他身边，将被子向上捂了捂。

　　沈豫尽喉咙出声，久久拉长，洋装在思考，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吐字“一个算不上好听的故事，哥哥还想听吗？”

　　轩烁谙催眠自己许久，才平复那颗汹涌澎湃的心，才把眼前这个男人当一个八岁孩童对待。

　　轩烁谙伸手揽了把沈豫尽，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沈豫尽现在认认真真对他这个哥哥，那他也愿意把他当一个好弟弟。

　　“讲吧尽儿，我也睡不着。”

　　手掌触摸他的头，沈豫尽几乎是呼吸一滞，身子下意识的向下曲，他的手掌只蹿过去一阵发凉的房内风。

　　轩烁谙疑惑，低眉看他，就见到他眼眶有晶莹闪烁。

　　“哥哥…”沈豫尽喃喃，语气有辩不透的触动之情。

　　轩烁谙想直起沈豫尽的身子，看他到底怎么了，问“怎么…？”

　　沈豫尽满是惆怅和追忆“只有我的母亲唤过我尽儿…”

　　轩烁谙睫尖微颤，只是直直看着沈豫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豫尽突然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

　　“母亲走后…再没有人唤我尽儿了，再没有了…”沈豫尽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轩烁谙感到胸腔处的衣襟已经一片湿热。

　　轩烁谙一直抱着他，他的手也下意识楼紧了沈豫尽，他轻柔的拍抚着沈豫尽的背，感受着沈豫尽像一个碎偶一样在他怀里抽泣颤抖。

　　轩烁谙轻轻出声“尽儿，尽儿…不哭了。”

　　好暖…沈豫尽在怀抱里钻得更紧，泪也涌得更多，好暖…像母亲的怀抱一样。

　　轩烁谙被他钻得痒，但是更多的，是痛…

　　慢慢无神，见沈豫尽哭成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只一遍又一遍轻抚他安慰他。

　　然后沈豫尽就这么在他怀里睡着了，轩烁谙胸腔处被沈豫尽的泪浸湿了，湿哒哒的不太好受，但轩烁谙知道，那里不止有沈豫尽的泪，还有…轩烁谙酸涩的苦水。

　　他…连家人都没有啊。

　　孤苦无依，举目无亲的孤儿是他，三年前的自己，却把自己给了孤苦无依的沈豫尽，给了他一个家。

　　他悄悄捧起下面沈豫尽的脸，看着他的泪将发丝糊了一脸，他一点点拨开，终于看见沈豫尽憔悴的脸，他的脸在阴影下，轩烁谙却仿佛看到了他红肿的眼圈。

　　如果沈豫尽醒来，抬头，就会看见轩烁谙咬着牙，看着自己，满脸挂着泪痕，会看见他苍白的脸，在细细的颤抖。

　　他金粽色的瞳孔似要滴出血来，这一个只有沈豫尽均匀呼吸声的夜晚，轩烁谙把从出生到活着至现在所有受的苦全部浓缩，化成了今夜的泪。

　　他哭着把沈豫尽拥了回去，就抱着他，像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到头来，能和自己相互依偎取暖的，还是沈豫尽。

　　哪怕恨也好呢…他也只有沈豫尽了。

　　就这么相拥着，轩烁谙一夜都未曾合眼。

　　早上起来，昨夜灯盏一直在燃，现就只剩下烛烬，沈豫尽被轩烁谙的手臂压着，起来已经有了红痕。

　　空气清爽，淡淡的梨香飘，木窗撺掇着影，摇摇晃晃，透过淡黄窗纸，一点缝隙，爬出明媚的晨光。

　　起来的沈豫尽看了眼轩烁谙，将薄薄的被子给他向上拉了拉，揉了揉眼睛，然后爬上了靠着窗的案桌上，盘腿坐下，推开了窗户。

　　窗户大开，清凉又夹杂着梨花香的风迎着沈豫尽的面，外面一切舒适，天光大好，枝丫繁茂，险些递到了沈豫尽的脸边。

　　阳光铺下来，暖洋洋的让屋里的轩烁谙翻了个身，沈豫尽的身体正好挡住了直击他脸的亮光。

　　动静不小，沈豫尽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的笑意，他蹑手蹑脚下了床，在床沿又看了轩烁谙好一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轩烁谙那么疲惫，睡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昨日是什么时辰睡下的。

　　自顾自的玩了会自己的手指，肚子咕咕叫起来，便出了门去找招梅。

　　招梅在前院练剑，动作行云流水，手上的那柄剑也削铁如泥，他挥剑畅快肆意，淡蓝色的云纹修身衣袍，沈豫尽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只形容得他如凌寒梅花，冰清玉洁。

　　“招儿哥哥。”沈豫尽在一旁唤他，招梅停下动作，转身去看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差点忘了，沈豫尽还没恢复。

　　他在心里悄悄扶额，沈豫尽走过来，似乎想像一个小孩被一个大哥哥抱起来一样，向招梅索抱。

　　招梅更加无奈，大哥，你都快比我高了…

　　但他还是忍了忍，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将军呢？还没醒吗？”

　　“还没有，招儿哥哥，我饿了。”

　　招梅朝他笑了笑，“好啊，你怎么连衣服都没换，我们换完衣服，就带你去用早膳吧。”

　　沈豫尽点点头，沈豫尽在这住了有几天了，轩烁谙早就给他买了衣服，而且多到沈豫尽都穿不过来。

　　他随便穿了件粉色的常服，修身收袖的，沈豫尽其实对自己穿什么，好不好看，不在乎，他只觉得舒服就成。

　　那种袖子很长的衣服，沈豫尽最不喜爱了，他觉得不方便，自己总来来回回的将手抬起来，把袖子抖抖往里收。

　　招梅牵着他去灶房的时候，轩烁谙正从卧室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走出来，穿着单薄的衣物，样子有些懒惰，然后听到动静猛的转头，看见他们一蓝一粉走了过来。

　　然后原地石化，举起的双手都僵在那里。

　　我刚刚梦游你们信么？

　　偏偏沈豫尽笑着迎了过来“哥哥。”他小跑过来抱住他，轩烁谙下意识接住了。

　　然后隔着沈豫尽的脑袋，看见了招梅无地自容的在抿嘴。

　　轩烁谙牙痒痒，就那么点在下属面前的神秘和威严就让你沈豫尽个兔崽子给霍霍了，轩烁谙哭笑不得。

　　招梅过来想行礼，沈豫尽突然整个脸晃到了轩烁谙眼前，完全遮住了轩烁谙的视线，他眉眼如画笑意将眼尾拉成月牙。

　　轩烁谙看得却皱了眉，想伸手，但是有点太近了，他问“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哥哥…我吗？”

　　后面的招梅动作一顿，沈豫尽眼睛肿了吗！？他怎么看不出来，哦，他好像有点近视…

　　“对啊，昨晚…”哭得那么厉害，不肿才是怪。

　　招梅为了表现自己是在乎沈豫尽的，就快速说到“说不定小尽是偷偷哭了，哭了眼睛就会肿的，肿了就拿冰敷一…”

　　没等招梅说完，沈豫尽的手就抚上了轩烁谙的眼尾“哥哥，你的眼睛也好肿啊。”

　　。。。

　　我能当场变成失心疯然后快速跑掉么？

　　那我能把沈豫尽的嘴缝起来么？

　　当然是都不能。

　　然后轩烁谙探出头，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招梅说“童言无忌…哈哈童言无忌。”

　　“主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招梅抱拳，轩烁谙摆了摆手，他姗姗退场。

　　“好了。”轩烁谙拍了拍沈豫尽，“早些用药才是好的，我与你一同用膳先。”

　　“好啊好啊。”沈豫尽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牵起轩烁谙的手，轩烁谙也自然的握回去。

　　他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如果他将来有了孩子，也是这样耐心温柔倾心相待吗？

　　那我的母亲有我，会不会也这般开心啊…

　　他感受到沈豫尽将手握得更紧，比他略高一点的沈豫尽转头去看他，眼前乌发散乱，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似乎在安慰他。

　　不过，确实有用，美人一笑，百媚千娇，心情也会好起来。

　　“怎的，你知道厨房在哪？”轩烁谙淡淡的回了一个浅笑。

　　“还记得，我一个人无聊，才让招儿哥哥陪。”轩烁谙笑着出声“你跟招儿哥哥关系这么好？”

　　沈豫尽点点头“他好温柔的，还帮我捡了鞠球，不像你，一开始就把我打晕了。”

　　“我…”轩烁谙眨眨眼，百口莫辩，他怎么知道沈豫尽那会已经心智倒退了，而且那时他那么嚣张跋扈。

　　沈豫尽突然出声，像把他的心思都拿捏好了一样“不过，我以后真的好好对哥哥，我跟哥哥当一家人好不好。”

　　轩烁谙身躯一震，心腔像是流过了一片滚烫，突然眼角发酸，不自觉的有点委屈，像一个终于有了家的小孩，低下了头。

　　“好…”但他的心又不禁残忍起来，八岁的沈豫尽是他的家人，但恢复后的他，就不会是了。

　　如果，他恢复得慢一点就好了…那他就会有一个对他很好弟弟。

　　可是，案情等不了他多久了，需要沈豫尽这个狱官操持。

　　所以他选择，照顾后者。

　　用早膳时，轩烁谙也给沈豫尽夹菜，沈豫尽乖乖的吃，还主动给轩烁谙泡茶水，“不错唉，你在哪里学的？”“我家下人教我的，哥哥若喜欢，就多饮。”

　　轩烁谙只点点头，吃饱喝足，他就撂下了筷，叮嘱沈豫尽吃饱了再玩，“哥哥去哪？”

　　“噢，我去当值。”

　　“那我能跟哥哥一起去吗？”沈豫尽伸向他的衣角，被轩烁谙快速扯开，见沈豫尽模样，他只好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不行哦，是要紧事，我早些回来。”沈豫尽点点头，轩烁谙心里叹气，我倒是想带你去啊。“你若实在无聊，你去找招儿哥哥好吗？”

　　待他答应完后，轩烁谙匆匆就走了，一路到了诏狱。

　　他进了审问室，蒋肃恒已经被关了进来，周围也围了些民众，审问期间是需要有民众提出看法的，而狱官根据真伪定夺。

　　蒋肃恒嘴里还在不停的嚷嚷，“凭什么抓我！？你们要不要命？等我出去，要你们好看！”

　　轩烁谙走过去，他意外看到了陆雪儿，他有点矮，在人群中并不夺眼，可是他偏偏穿了一身黑色行夜衣。。。想看不到都难。

　　轩烁谙把陆雪儿叫过来，他小步靠近，“将军，这怎么回事？”

　　“我家主子呢，再不出面就要压不住了。”陆雪儿着急，脚也跟着小碎步。

　　轩烁谙皱眉“不是还有你吗？你没用吗？”

　　“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狱官，我平日就是打下手的，主子多看好我一点罢了。”

　　“我主子不是在将军那吗？他怎么没过来。”陆雪儿向他周围四下张望。

　　轩烁谙无语，他要来早来了，你现在才在我周围找个什么鬼，一把提溜起陆雪儿的后领。

　　“你主子生病了，极短的时间里，他来不了。”

　　“生病？又生了什么病，还是这么多天我主子还没病好吗？”

　　“你说什么？”轩烁谙眉皱得更深，偏偏蒋肃恒还在那里大吼大叫，轩烁谙直接拿招梅给的木镖砸过去，蒋肃恒瞬间晕倒安静。

　　在众人不解的惊呼声中，陆雪儿却在自责的自说自话“早就不该让他冒着病去找你…”

　　“什么？他生着病来找我的？”

　　陆雪儿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如临大敌，那沈豫尽那么信任，不顾自己身体也要见一面的这为将军，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珍爱每个人的生命啊。

　　“将…将军，你不知道！？”

　　轩烁谙陷入了沉默，只摇了摇头，“不知…不过，那是后来得的病。”更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可他还没怎么感受那股暖流淌过来，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妈的，狗东西，放我们出去！”声音很大。

　　是另一边的黎玄雾，他转头的那一刻，刚好和一个人对上了目光，是黎张烟，兄长被抓，他来也是应该的。

　　轩烁谙走了过去，踢了一脚监狱铁栏，他目光冷漠“黎公子，喊些什么？”

　　“又是你？”黎玄雾咬牙切齿，“你他妈一个刚刚入宫的将军，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管你吗？我守护一个死人的清白，是管你吗？那你要不要猜猜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轩烁谙阴阳怪气，冰冷却一分不减。

　　“我替狱官大人惩恶扬善罢了。”然后旁边的蒋肃恒也倚着铁栏，扭着身体也站了起来。

　　他看见轩烁谙先是瞪大了眼睛，几乎呼吸都停了，轩烁谙…是轩烁谙，沈豫尽的伴侣，如果那天庆功宴，他都看见了，那自己真的就完了。

　　轩烁谙见他又青又白的脸，忍不住鄙夷，黎玄雾甚至还在喋喋不休，可是他没证据，沈豫尽有…

　　陆雪儿这时把他叫走了，留他们两个留在那里被众人指点。

　　“知道了，死者叫尚思决，是蒋肃恒的男眷，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将军的庆功宴上。”

　　“蒋肃恒为人暴力残忍，他还经常骚扰我家主子，以我对他的了解，杀人泄愤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轩烁谙点点头，表示了解“至于黎玄雾，他所犯轻微，恐不能施加惩戒。”

　　“不过…这等人，我主子是不会忍得的。”陆雪儿看向他。

　　“你要…如何？”轩烁谙问他，“等他出来，我找人惩罚一下他，这种人，不吃点教训，很难改变劣根的。”

　　轩烁谙看着陆雪儿一副专业的说辞，不禁有点佩服，忍不住感叹“你主子教你的吗？你学得真好。”

　　陆雪儿含糊呛了两声，“主子没主动教过我，我旁听罢了，听了两三年，脑秀都学会了。”

　　轩烁谙：。。。

　　搁这点他呢。

　　恢复正经，轩烁谙轻咳了两声“只差证据了吗？”

　　“对，对付蒋肃恒就差证据了，人证，物证，但就不知道要上哪里找了。”

　　轩烁谙蹙眉“人证有了，就是你主子，如果他看到了，也许还有别人看到，我最近去多找些，免得蒋家教他们改了口，反过来咬我们。”

　　陆雪儿点点头，表示了赞同，“那物证该如何办？”

　　“尚思决身上的首饰不锋利，如果被直直打进肉里，打人者的手，可能会留下伤。他的尸体被泡在水里，血迹都洗没了，没办法证实。”

　　轩烁谙拧了拧下巴，似乎想到了一事“叫仵作查看他吃了什么，在根据宴会当天人流的口供，看他到底最后的死亡时间，万一不是那个时刻死的呢…”

　　那沈豫尽可能就会看错了人。

　　“仵作是验过尸了，确定就是庆功宴的戌时。”陆雪儿补充。

　　“那就找物证，有一个帕子，我记得那个帕子上有血迹，找到他，如果真的蒋肃恒，你拿了这个到他面前，他会不攻自破的。”

　　陆雪儿点点头，略带崇拜的看向轩烁谙“将军国法不善，倒也会得挺多的啊。”

　　轩烁谙拍了拍他，颇有些笑意“当然，我们怎么说也是一个师父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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