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雩策

作者:烩薯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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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查


      室内烛火通明。李板清看着面前踱步走来走去的周一圆,“你怎的不愿自己住一间房了?”
      周一圆停下来,看着李板清,目光定定,“师兄,我们这次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对吧?”
      李板清坐在圆桌旁,点了点头。周一圆又问:“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秘密了?”
      李板清眸中倒映着摇晃的烛光光芒,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周一圆勾了勾手指。周一圆毫无防备地靠近,李板清一颗爆栗敲上周一圆的脑门,“去好好睡一觉吧。”
      周一圆忿忿看着李板清,脱下靴子躺在床上,背对着李板清便不说话了。李板清轻轻摇着扇子,半晌,又叹了口气便走到床旁,坐下时一挥袖将屋内烛火熄了。
      他脱鞋的动作悉悉娑娑,躺好在床上时竟也不觉拥挤。
      李板清侧身面对着周一圆的背影,想抬手拍拍周一圆的肩,发觉这孩子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轻轻笑一声,“上一次你同我睡在一张榻上时你还不及我的肩膀高,如今已几近与我一般高了。”
      周一圆没有搭话,抬袖擦了擦眼泪。李板清又自顾自地说,“不论有何事发生,师兄都会护你周全的。”
      周一圆转过身来。透过窗杦照入的月光微微,李板清却能清晰地瞧见周一圆的神情。
      他抬上抚上周一圆的脸庞,周一圆目光清澈地问,“师兄,如果有一天,你会不会丢下我。”
      李板清心中讶异,有些无奈地回答:“不会,永远都不会。”
      见周一圆仍旧直直地看着他,李板清只好又说:“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周一圆。”
      周一圆听到此言,向前更凑近李板清一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李板清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今年都十六了,还这般黏着我。哪家的姑娘要嫁给这样一个黏人虫。”
      周一圆涨红脸,大叫一声,“臭师兄!我才不是!”
      再次闭上眼时周一圆想,如果永远跟在师兄身后,一起仗剑天涯,飞歌走马,也很好呀。
      李板清见周一圆睡得渐渐稳了,方才玩笑的欢欣又藏回心底。“聂东风的屋子住在一旁,不知他回到庆阳感受如何。今夜发生之事多蹊跷之处,那虞亦的身份也引人猜忌,江倩的死因完全是那关中门的纤羽花吗?若真是关中门之人,怎的会行事如此夸张,背后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李板清心中万般思绪浮动,最终运起内功调息,才浅浅睡去。
      而一旁屋子中的聂东风正运着内功在榻上打着座。垂帷缓缓随窗外吹进的夜风飘着,某一刻风向略改,聂东风睁开眼,抓起一旁的刀柄格挡住杀来的剑,他眸色沉沉,“你来做甚么?”
      来人放下剑,哈哈一笑,“怎的这般淡漠,本公子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虞旃,或者,虞亦?”聂东风薄唇轻启,“你又想玩什么?”
      “哈哈,玩?本公子这一次可是奉门主之命在执行任务呢。你在查的事情,本公子可以帮你。”虞亦轻笑一声,“可别占着本公子打不过你还要讨嘴上便宜呢。”
      嘶嘶的蛇鸣响起,一条细长的青蛇盘在虞亦肩头,摩姿布料的声音细小,在习武之人耳中却异常清晰。
      “不需要,”聂东风又闭上眼,“去做你自己的事。”
      “门主大人待你如此有礼,你不为所动,这般的高姿态,”虞亦眯了眯眼,“可叫人钦佩呢。”
      聂东风不再回话。
      “那李少侠…...可是你的表亲?”虞亦戏谑地说,“我对他可是兴趣得紧。”
      说完他便跃出窗,消失在夜色里。
      聂东风依然打着坐,而搭在膝上的手已将衣服布料攥紧。
      黑云将明月湮没,最后一丝月光消逝时,连风声也听不到了。
      早春时晨风还是有些凉的。周一圆半梦半醒间在榻上左滚右滚,埋进柔软的被褥间,最后呈大字摊在床上,猛然间惊醒,坐起身四处张望。
      “师兄?”他揉了揉眼睛。
      “醒了就起来洗漱好吃饭。”李板清早已起床,此刻正坐在桌旁饮着春茶,撑头看着屏风后的周一圆。
      周一圆应了一声后迅速地穿戴整齐,漱了口后便坐到了李板清旁侧。
      “师兄。”周一圆眼巴巴看着李板清,轻轻唤一声。
      “嗯?”李板清也看着他,在等待下文。
      “我们帮江姑娘抓凶手吧。”周一圆眼神诚挚,“那样美的姑娘,我想不通为何要这般对她。”
      李板清颔首,“月宗弟子,本就应锄恶扶良,你不说这事我也是要查的。”
      周一圆点点头。
      “走,去事发之地一探究竟。”李板清从袖口抽出那把白玉小扇,站起身向屋外走去,周一圆连忙跟上。
      路过一旁的厢房时,李板清看向屋内,便知居此之人已离开,于是收回视线。
      湖边。昨日的盛宴与惨剧俱已被清扫干净,水边碧柳依依,春荷冒着新叶,湖面笼上淡淡水雾,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李板清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看着周一圆蹲着身子在细石滩上用剑鞘左右翻找。
      李板清轻轻摇着扇子,环顾四周无人,“奇怪了。”
      周一圆站起身挂好佩剑,拍开手上的泥沙,走近李板清,“什么奇怪?”
      “昨夜江姑娘的尸首是在此地被发现的,”李板清看着水面,“按常理,湖边发现尸首,人不该以落水溺亡为第一时刻的死因吗?那郑大娘号叫的一嗓子,众人便被引去以为是他人加害致死,可她又怎能立即反应到这一点?”
      周一圆思索了一下,“她绝不是习武之人,此番举止,有些可疑。”
      “对,昨夜江姑娘来问好之时,我便发觉她脖颈上的伤痕,细细的血丝似猫挠的,不习武之人很难发觉。我推测她是中了江湖上闻名的暗器,纤羽花。此暗器不易让人察觉,被击中时只有微小的搔痒之感,但一个时辰内,封喉杀人。”
      周一圆紧皱眉头,“纤羽花,那可是关中门的秘器。”
      “没错,所以昨夜我也先入为主的认为江姑娘遭人暗害。”李板清思索着,“但真正的死因,我也只是推测。”
      他看向周一圆,笑了一下,“今夜需得去问问江姑娘。”
      周一圆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板清摇着玉扇,“走了,先去问问那郑大娘。”
      东厢小房外,绕过回廊,草木稀疏。石板下压着丛生的杂草,壁上绕着青藤,与石墙外的富贵高屋俨然分明,此处简陋却整洁。
      还未跨进院内,二人便嗅得火烬香灰之味。多走两步,便见布衣女人蹲在一团火堆旁,泪眼婆娑地念叨着什么,向火里掷着一张又一张纸钱。
      火光浓焰,将女人枯槁的脸庞照出异常的红,她怀里抱着一团布料,像是小孩穿的衣服。
      还未再近几步,女人听见脚步,猛得从火堆中抽出一根上头正燃着的木柴,踉跄着后退,向李板清二人挥动着,“别过来!”
      李板清停下脚步,“郑大娘,你请冷静一些。”
      “您别着急呀!”周一圆忙道,“我们是月宗的弟子,来找您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抓住凶手!”
      “我呸!”郑娘啐了一口,“什么月宗佛门什么门,俱是些外里光鲜内里腌脏的货!若不是你们比什么武,我的小姐岂会这么…”她神情恍惚着,转过身举起手中的孩子小衣,贴到脸上,“我苦命的小姐…”
      似是怕火烧到她怀里的衣服,郑娘又急忙火把去回火堆中,火星四溅。
      “佛门?玄瑾他们来过了?”李板清心中千回百转。
      “你怎的这样骂人呢!”周一圆有些恼了。
      李板清拉住他周一圆,静静地看了郑娘一会儿,随后开口:“郑大娘,并非叨扰,我只想说,你又是怎知江倩是被人害了的呢?你分明在湖边看见她的,怎知她不是失足落水的呢?”
      郑娘手上动作一滞,转头木然地看着李板清,“老爷……害......”
      断续的语句意思不明,郑娘突然用手紧紧捂住嘴,无力地摇摇头。
      “好了。”李板清作了个揖,拉着周一圆无视身后女人癫狂的神态,转身离去。
      “江家爱女如命?”李板清轻轻笑了。
      周一圆似乎仍在为郑娘方才的话而生气,说话语调略沉,“接下来去找孙领事吗?”
      “嗯。”李板清拍了拍周一圆的肩头。
      正庭,孙领事与一众府兵俱在,府兵排着阵操练,孙领事踱着步子看着。
      距离远着,周一圆靠近李板清,压低声音:“师兄,难不成昨日一众武林高手就没有想走的?”
      “昨夜便逃,是不是畏罪潜逃,你走了,如何说得清呢?”李板清睨他一眼,“再者,庆阳江家,在此地是扎了根的豪门,只要未出庆阳,四处俱是眼线。本就是为了比武而来,没有理由走。”
      周一圆点头,两人脚步加快了些,上前向孙领事问好。
      “二位远道而来,江府实是未尽主人之谊了。”孙领事抱拳,“月宗之人我是相信的,只是还会麻烦两位再因此事配合几日。”
      两人表示理解,孙领事抹了抹脖颈上的汗,“二位方才去寻郑娘了?”
      李板清点点头,“在下想为此事帮着调查些事。”
      “不必劳烦了,”孙领事歉笑一声,“实是不愿再因此事劳累诸位。”
      这是推拒了。李板清叹了口气,没有接此话。
      孙领事又接着说:“郑娘是带着小姐长大的,夫人去时嘱咐她照顾好小姐。她如今是忧思成疾了。”他沟整的脸上表情沉重。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爱江小姐呀。”周一圆感慨一句。
      孙领事点头,又道:“昨夜所有宾客我都已派手下盘查,还请二位少侠不要心急,江府会给出一个事实。”
      “那便不叨扰了,江老爷如何了?”李板清温和问。
      “昨夜见过小姐尸首后昏倒了,还未醒来,正宿在房里呢。”答完,孙领事会别二人,继续与府兵操练武功。
      走上回廊,李板清与周一圆慢慢走着。周一圆从脖颈上取下骨笛,吹了几声,便唤来了昨日一直放风出去的胖山雀。春卷停在周一圆肩头,周一圆用小指勾勾它的脑袋。
      众婢女用木盘托着白色丧幡进了大院,在亭台各角与连廊飞檐上挂上丧幡。李板清与周一圆坐上连廊一侧的木制长椅。远远地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李板清闭上眼摇着扇子,周一圆朝来人看去,是玄瑾在对着挂丧幡的婢女问好,身后依然是玄路。
      他连忙收回视线,闭上眼,假装在休憩。周一圆和李板清二人靠着木栏杆,稳稳地坐在木椅上,在玄瑾二人眼中倒是与这悲凉之地有些格格不入了。
      走近二人,玄瑾停下脚步,身后玄路靠上另一侧的木柱,看着别处。“板清,周少侠。”玄瑾温和作揖。
      周一圆挠挠耳朵。这称呼听着真是别扭,他心中暗想。
      李板清睁开眼,“玄瑾。”也没有站起身。
      “孙领事在查昨日安上所有人的流动。”玄瑾开门见山,“你可知碧落死了?”
      空气仿若疑滞数秒,直到听见玄路的轻笑,玄瑾又接着,”尸首是在后院的假山石后发现的,不过板清无需担心,我已将她带去葬好了。”
      周一圆怒视着玄瑾,手已按在剑鞘上,却被李板清用扇抵开。李板清眸色冷冷,“你怀疑我?”
      “不,”玄瑾神色不变,“我从未疑心过你。但碧落之事,昨日她为你作引是多人在场的,查到最终当是会发现。我不怀疑你,但是别人呢?”
      “我师兄与此事绝无瓜葛,月宗弟子光明磊落,岂要你…”周一圆站起身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板清打断,“周一圆,别再说了。”
      李板清转过身,“走吧。”周一圆忿忿地瞪了玄瑾一眼,也转身跟上李板清。
      还未迈出几步,便听得一声嗤笑,“所以我说师兄你啊,真是吃力还没讨着好。”
      李板清停下步子。
      “说你们呢。月宗弟子如何?引人猜疑便是要去衙门的,天理王法,你凭一句‘月宗弟子光明磊落’就逃得过?”
      周一圆忍无可忍,回头见玄路仍抱着臂靠着木柱,眼神不屑地说着话。
      周一圆一把拔出佩剑,“师兄我忍不了了!”随后他左腿一转,右脚便腾空而起,向玄路逼去。
      玄路向后略撤一步,拔出佩剑,向上格挡,“就等你来呢,我剑藏溟,你瞧好了!”
      李板清扶了扶额,眠风出鞘,将两人相抵的配剑击开,二人皆被击得后撤几步。
      李板清收回剑,在中间掸掸袖子,“人家府中办着丧事呢,你们待如何?”
      玄瑾朗声道:“玄路,还不回来。”
      玄路轻哼一声,不情愿地走到玄瑾身边。
      李板清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周一圆,周一圆收好佩剑,此时心中慌乱,便知师见是真的动了气,他讪讪跟在李板清身后,不再言语。
      “纤羽花。”李板清经过玄瑾身边时吐出字眼,“江倩昨夜中了它,今夜戌时,想知道她的死因,去宗祠。”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周一圆跟紧李板清,垂着头。
      “我知晓了。”玄瑾朝二人背影作了个揖,语调依然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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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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