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将明

作者:林下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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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的日子



      “怎么样了?”陈枕推开门,对着苏祺问。

      苏祺正比对着手里的照片,闻言迎了上去,神色复杂:“枕哥,你来的正好。”

      单向玻璃墙的另一侧,刘易坐在问询室的座椅上,面部充血后的红晕还未褪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抓紧裤腿,自嘲地又哭又笑。

      苏祺把照片递了过去:“刘易呢,的确是陆瑶的男朋友,不过是她五个男朋友之一。”

      陈枕虽有预感,但仍然吃了一惊:“五个?!”

      苏祺一副“我也觉得很炸裂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无奈表情,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结合着中阳区送来的死者身份及社会关系分析报告说道:

      “安兰市有三个,刘易负责提供住宿,秦浩三也就是郑桐见到的那个男人负责接送,还有一个叫杜瑾洲,负责娱乐休闲带她打游戏上分时不时还约个酒店过夜。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在隔壁鸿太市,两个人异地恋,八个月见一面,对方是ATM机,聊天记录全是转账。另一个是网上认识的异国恋帅哥,纯网聊,但聊天内容极其涩情。”

      陈枕细细阅读照片上的内容,越看表情越扭曲,全部看完后,陈枕闭眼揉了揉眉心:“陆瑶这样,刘易完全不知情?”

      苏祺点点头:“刚刚问他,他大叫了一声,问我‘是真的吗?’。我说‘证据确凿’,然后他就这样了。”

      陈枕用一种说不出来是同情还是抗拒的目光扫过刘易,轻轻叹了口气,问:“和付尘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

      陈枕点点头,把照片还给他:“整理一下有用的信息,该上报的上报,等付尘他们回来之后立刻开个会。”

      “是。”

      警车里,卫司凡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用急救箱,掏出镊子和棉球蘸着碘酒给付尘嘴角的伤口消了毒。

      酒精的刺激让付尘痛的“嘶——”了一声,捂着嘴角半天才缓过来。

      卫司凡收好镊子和药瓶,将急救箱放进副驾的抽柜里,叮嘱道:“嘴角的伤口破了皮,这两天别沾水,不用贴创口贴,记得每天消消毒,直到它长好。至于脸颊上的伤,现在没有冰敷的条件,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会变成深紫色,就是看着严重,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付尘眼睛微微睁大,卫司凡突然像个急诊大夫的样子一时让他有点不适应,无心地问道:“你们法医还学这些啊?”

      卫司凡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如此轻飘飘的一句问话,或许提问者本人都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在卫司凡心中却犹如千钧。卫司凡眼眸一深,看着付尘的目光变得复杂,半响都没接上话。

      滞涩的空气让付尘觉得有些古怪,重新转头看去,卫司凡像是才回过神来,眼睫颤了颤,垂眸说:“蔡局没和你说过,我是转专业过来的?”

      付尘眼皮一跳,诧异道:“没有,蔡局跟我聊这个干什么。”

      卫司凡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在191年第一次踏入新南总局的画面:“当时蔡局问我转来新南总局当法医的理由,我说了两个。第一个,就是和活人打交道太累了。”

      付尘闻言,尴尬地咳了两声,卫司凡眼中的笑意渐浓,却是停下了话头。

      付尘等了几秒都没听见后文,好奇地追问:“第二个呢?”

      卫司凡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眸光随之暗了下来,对付尘说:“先开车吧。第二个,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好吧。”付尘耸耸肩。卫司凡现在不说他也不强求。

      油门发动,警车经过被警车包围的别墅小区大门,李维森正被几个西埔警员押送上车,脚上还穿着那双皮鞋,鞋底有一些脏污。

      付尘的视线在他身上一闪而过。

      “鞋码对的上。”付尘忽然对卫司凡说。

      卫司凡闻言,平静地眨了眨眼睛:“见到警察就跑,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付尘转了转眼睛,理智地说:“可以初步确定嫌疑人的身份,以扣审的形式讯问,但要想确定是他,证据还不够,我已经让西埔的人查了各个路段的监控,再加上审讯,对于李维森昨晚的动线,今天晚上大概会有结果。”

      “我只是不明白李维森为什么非要等看见我们来了才跑,身为一个凶手昨晚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人,按理说应该立即逃跑,怎么可能还存着侥幸心理?除非有什么人让他舍不得走,又或者,他是还没杀够。”

      卫司凡陡然抬头,看向付尘的眼里多了几分危险。

      付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出了什么惊人的话,接着说:“也不知道枕哥那边问的怎么样,待会回去我会召集各个部门,把现有的资料整合在一起开个会,你也一起。”

      卫司凡“嗯”了一声,表示收到。

      结束了对“李维森”的讨论,车内安静了半响,一时无言。

      在经过了一个路口后,付尘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看了一眼卫司凡问道:“欸,对了,你为什么住西埔啊?”

      卫司凡淡淡道:“人少。”

      付尘不解:“可你住这么远,到总局上班多不方便?”

      卫司凡语气不变,“还好,习惯了。”

      付尘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西埔比起安兰市其他四个区的确是最地僻人稀的待开发区,生活设施、吃喝玩乐什么的都不太完善,住宿当然也便宜。

      “咱总局在新南区有宿舍的,离警队很近很近,你要不嫌弃可以申请,市里有补贴。”付尘说。

      卫司凡眼尾微弯,顺着他附和道:“这么好?”

      付尘一听卫司凡惊喜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继续推荐道:“我之前住过,俩人一屋,还配个开放式厨房,食堂吃腻的时候能自己做做饭,挺不错的。虽然现在我搬出来了,但姚文逸还住在那。你别说,有时候还挺怀念一张桌子上能有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日子。”

      卫司凡眼皮跳了跳:“之前你都和姚副住一起?”

      付尘回忆了一番,摆摆手道:“也不是。我刚来那会儿是和枕哥住的,后来枕哥搬出去没俩月,姚文逸就来了。”

      卫司凡抿起嘴:“那你为什么搬出去?”

      付尘沉默了几秒后才说:“哦,几年前办案受了伤,醒来后蔡局跟我说市里领导看重了我勇敢无畏的破案精神,给发了套房子。”

      卫司凡看着前方的路,没有说话。

      付尘偏头看了一眼卫司凡,补充道:“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说我累死累活拼命破案不是为了得到一套房子,我只是真心想给所有的受害者,受害者家属也好、社会各界也好,给他们一个真相,我就是见不得受害者家属伤心欲绝,而凶手逍遥法外。”

      付尘边说边握紧了方向盘。

      卫司凡心中无端涌起一阵阵的暖意,就连身体里那波澜不惊的血液似乎也加快了流动。

      卫司凡明白,就是这样一个仁义刚强又博爱天下的人,才能在他的记忆里保存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

      付尘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无奈笑道:

      “蔡局知道我犟,劝了我好几次我都不听,最后鼓动姚文逸给房门换了锁,谁想到这小子这么容易就被策反了,我怎么敲门都不给我开。没办法,我总不能去睡大街上吧,就勉强搬了进去。”

      卫司凡轻轻勾起嘴角,他喜欢听付尘大刀阔斧地讲那些发生在他身上故事,就像他也参与进了曾经那些有趣、鲜活的日子中一样。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付尘能早一些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他的内心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坚硬冰冷,之前的日子,也不会那么令人煎熬。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付尘驾驶着警车重新在春绿公园门口停下。

      “喂?”

      “付队!你那边怎么样了?”

      付尘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已经显出红肿的嘴角和紫了一块的侧脸,脑子里自动浮现了当时被压在地上连挨几拳的场面,悻悻地咂了下嘴:“不怎么样。”

      电话那边,姚文逸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我现在打车过去!”

      付尘继续道,又像自言自语:“上学时学的下位护头怎么给忘了。”

      卫司凡闻言转头扫了付尘一眼,觉得这人脑回路真是清奇。

      姚文逸一顿,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付尘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把两个人的警服拿过来穿:“我和卫司凡已经回来了,你现场交接完没?”

      “回来?哦!太好了!我交接完了,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初步推测昨晚八点至十点间,尸体已经送上警车了,现场的证物和信息报告也都在我手上。”姚文逸边说边对着西埔区的警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走了。

      警长明白的挥挥手,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表示有问题随时联系。

      卫司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姚文逸的话后点了点头,和他假设的差不多。

      付尘见卫司凡肯定,扬头道:“行,我们在门口。”

      “好。”姚文逸加快了步伐。

      老远就听见公园门口人声鼎沸,夹杂着闪光灯喀喀喀的拍照声与保安的训斥声,姚文逸机灵地脱了警服,寻了个侧门钻了出去。

      所以一直盯着大门口看的付尘,根本没注意到侧玻璃慢慢走进的人影,直到那个人影一把拉开了他的车门——

      付尘吓了一跳,本能向后窜去的身体差点撞上卫司凡,而卫司凡无心去看来人,和付尘骤然拉近的距离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一秒,他甚至能看见付尘后颈皮肤上细小的汗毛。

      “姚文逸!你干什么?”付尘的眼睛瞪了起来。

      “付队,”姚文逸表情不怎么好,瞪着他脸上的伤:“你跟李维森打起来了?”

      付尘大手一挥,轻松道:“何止,你付哥我都快跑成国家一级运动员了。欸,文逸,你别这个表情,走,上车说。”

      姚文逸摁着车门:“我开吧付队,你休息会儿。”

      付尘扫视一番驾驶室,道:“也行,正好我看看死者资料。”

      卫司凡却突然抢先一步,探身伸出手从姚文逸手里拿走了资料袋,淡淡地说:“我来看,你休息。”

      付尘皱眉,开口想拒绝,卫司凡又说:“不出意外你今天晚上睡不了觉,你最好趁现在睡一会儿。”

      付尘吃了瘪,又下意识地想反驳,卫司凡最后道:“还是说,付队,你信不过我?”

      付尘彻底没招,下了车,看着姚文逸坐上驾驶位后,才对着一直看着他的卫司凡说:“别瞎想。”

      付尘说不累是假的,只是一直没感觉到,此刻头一沾上座椅,一闭眼,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路上,纵使姚文逸心里有很多问号,还是忍住没有问出来,车也开得尤其稳当,给付尘营造了一个完美的睡眠环境。

      而卫司凡静静地看着所有的照片和资料,没有任何的反应,不变的目光和表情,就好像报告上记录的所有字、所有事,都不足为奇。

      一束白光直直照在付尘的身上,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影。

      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火、十数人痛苦的呼唤、哀嚎,却终究没留下什么,希望变成了灰烬,家属的等待、哭求,最终演变成指责、谩骂。

      “找到了!那个背影进了东粼区一家酒吧!”付尘推开蔡局办公室的门,火急火燎地说,“我现在就派人去实地探访。”

      蔡佑霖却并无喜色,按下付尘那颗躁动的心:“够了。”

      付尘一愣:“什么够了?”

      “案子已经交给东粼的警方去办了,我们不用再跟进。你去把上一案的结案报告写了。”蔡佑霖说。

      付尘愕然,下一秒,脸色沉了下来,“市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蔡佑霖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望进付尘的眼睛里。

      付尘荒唐地笑了一下,看向蔡佑霖的眼神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不解,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请了两天假。

      蔡佑霖只当付尘闹脾气,批了假让他去散散心。

      隔天,原本应该在家睡大觉的付尘只身走进上流社会的酒吧,门口的安检查的很严,唯一一把别在腰后的匕首也被翻了出来,付尘什么都没带进去。

      一片灯红酒绿,音响的声音永远开到最大,舞池中男男女女随着吵闹的音乐逍遥快活,对比起来格外高雅的卡座间,觥筹交错,调笑洽谈。

      付尘在角落找了个能纵观全场的高脚凳,点了两杯酒,静静地喝了起来,和在场买醉的失心人没什么分别。

      酒精灼烧过上颚,剌过喉咙,很快入侵了神经。

      恍惚间,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付尘的视线中,付尘有些失态地碰撒了桌面上的酒杯,起身追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冲出来钳住了付尘的手臂,于此同时,一个坚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因为太过熟悉,付尘几乎瞬间就意识到:

      那是枪。

      ……

      经过一上午,终于回到了新南总局。姚文逸刚把车开进大门,付尘就跟脑子里装了个雷达似的,自动就醒了。

      但他靠在车门上没动,卫司凡转头想叫他时,却和他复杂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没事吧?”卫司凡问。

      付尘突然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哦,没事。”

      卫司凡的视线在付尘身上停留了两秒,点点头,没有多问。

      “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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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过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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