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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夜宴
此时夜色初降,花柳街一水的烟柳红楼,朱栏玉砌,楼上佳人顾盼招摇,香风四散。
跟着“太阿”的指引,徐右吾再次来到了“琼楼夜宴”。
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花妖生前也是琼楼夜宴的风尘女子?
他想起花妖的打扮与言行,不似闺中女子,头上所戴的白玉芙蓉,他也曾在琼楼夜宴里见过。
花楼以簪花为号,头戴“红山茶”的是红倌人,头戴“玉芙蓉”的则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为方便出入,他改换了一套行头,摘了幕离,正是一副翩翩花间少年郎模样。
甫一踏进门,各色美艳香风瞬间迷了眼,无数绸缎轻纱似藤蔓一般攀上了他的肩。
“小公子,好生面熟呀!”
“小公子,快来玩呀!”
“小公子,喝酒!”
“诶——等等!”
“等什么——良宵一夜值千金!”
早就听闻逛青楼乃是人生一大乐趣,如今看来却是个力气活!
徐右吾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襟,和那些想要扒开他品尝的姑娘们拔起了河,各色脂粉将自己糊了满身,像只五彩斑斓的绿孔雀。
万花丛中过,眼见沾花又乱心。
双拳难敌四手的他放弃抵抗,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冷漠,小声问道,“姐姐,听闻这里有清倌人和红倌人之分,不知有没有男倌人?”
青楼女子对付男人自有一套办法,向来害羞的,便主动献媚;若是强势的,便欲拒还迎。
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碰上这种棘手的情况,对面公子青衣如柳,身形越加纤瘦,眉目清隽,如夜月沉微光,自带一丝冷清的朦胧风情。
想不到——
各位姑娘一时没了招熄了火,纷纷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开来。
无视各位姑娘探寻的目光,徐右吾得以从花群中脱身。
花楼中芳香扰人,情欲乱心。
他的头开始变得昏沉沉,神魂不稳之人,本不该来此。
旁边传来阵阵喝彩声,原是台子上一群舞女跳起了《玉团圆》。
人群熙攘,忽然一阵异香传来,他发晕的脑壳中升起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周围丝竹弦乐,人群呼和全部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直到一曲罢,他混沌的脑子才想起这股香味的出处,和花妖幻境里的一模一样,其中还掺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舞台中央的蒙面女子,直至紫衣女子退至后场,他赶忙跟上去,却被小馆一把拦住。
“公子,止步,您一人不能上二楼——”
“刚刚那位是?”
小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见他品貌不凡,客气道,“公子,那可是花楼头牌飞飞姑娘,不巧,今夜已被张大人定下了!”
要两人才能上二楼,可想而知是什么地方——
徐右吾只得作罢,忽然旁边一抹红影飘动,刚刚的红衣姑娘拎着一壶酒直直地走来。
“姑娘——”
他还未开口回绝,红衣女子便坐下身来,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
“公子既然来了花楼,奴家先敬公子一杯。”
他目光微挑,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甜腻中带着温热,余味有点齁嗓子。
是妇孺常喝的甜酒——
借着抿酒的空隙,红衣女子忽然笑道,“公子何必闷闷不乐,嬷嬷差我来回话,确有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男倌人,不知您—— ”
刚口渴就有人递水喝,徐右吾直接道,“送上二楼来——”
红衣姑娘笑着应承,“那便安排在‘芙蓉苑’了。”
他抿了几杯酒,看了眼二楼,忽然眼角掠过一道青绿的身影,在万紫千红的花楼中好似一阵清风,待他揉眼重看,人群熙攘,人影早已消失转角处。
林无霜?
不应该,他的青衣还在自己身上呢——
他摇了摇头,直上二楼,不比一楼的笑闹打骂,二楼颇为安静,然而寂静之中偶然乍现的婀娜低吟。
在二楼转了许久,周围一水的雕花红楼,所有的房间大同小异,烛火照印着斑驳花前月下,人影横双。
太阿不仅没有找到魔气,反而塞了一脑子上蹿下跳的废料。
他长呼一口气,念了几遍清心咒涤荡心神,终于寻回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魔气,然而站在几步之外,却开始进退两难了。
春芳庭——那道魔气就在此处。
里面咿呀的声音绞得他脑仁疼,举起的手迟迟未落下,门却无风自动地开了。
灯火摇曳,只见一个紫衣姑娘跨坐在男子身上,衣衫半露,嘴唇微张,口中涌出一缕黑气,竟是半截黑色的蛇。
黑蛇血红的芯子舔过男子的额间,那红润的皮肤瞬间暗淡下去。
难怪花妖如此繁密,如野草之势,原来寄生在花柳之地,此地有源源不断的精气供养着她们,又加之逢春,便是个无底洞。
紫衣女子见到来人也并不惊慌,狠狠地吸一口,收回体内的魔气。
她并未梳整,赤脚下地,掩唇娇笑,“小公子对我们如此念念不忘——”
华亭城乃郎氏仙府,治下怎会任由邪魔入城,如此胡作非为。
徐右吾并未多言,长剑一挑,刺向眼前之人。
许是魔物感受到了太阿的压制,紫衣女子身形一晃,便软倒在地,从她身上钻出一条黑蛇,黑蛇如影,转瞬便钻入隔壁房中。
他半跪在地,掀开女子的衣袖,手腕处赫然有一朵黑色的三花。
三心妖毒——
不及多看,他立马追了出去,跟随着太阿的指示,飞快地穿过一间间大同小异的房间,最后停在一个房间之前。
“芙蓉苑——”
这是花楼给他安排的暖阁,里面是——
忽然,太阿微微发烫,预示着里面有魔气。
有点熟悉——
徐右吾上前一步,只听“吱呀”一声,面前的房门顿开,一片柔软的冰凉突然接住了他无着落的手,骤然一用力,仿如一张巨口把人吞了进去。
他挽剑向前,却被眼前的人错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安静。”
屋内燃着亲人的暖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腥味,一股脑地呛进喉间。
他稳下心神悄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等人——”
过密的距离让身后呼吸清晰可闻,那一点酒气在逼仄的环境一发酵,半边身子顿时火烧了起来。
身子一凉一热,仿若冰火两重天。
对面之人声音轻缓,似乎有点欣喜,“你呢?”
徐右吾随口敷衍了一句,“走错了——”
对面的人尾调话音一转,和他的话音重合在一起。
“走错了?”
本来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经他一说,莫名有一股其他的意味。
徐右吾错开对面的目光,突然两点冰凉爬上了他的下巴,“心跳怎么这么快?”
周围落针可闻,他呼吸一滞,果然听到了自己汹涌的心跳,还有身上昏沉沉的热意,他都怕烫化了对面冷冰冰的手。
他本就神魂不稳,极易受魔气影响,对于魔君来讲就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
要不是林无霜语气着实正常,他都要怀疑对面又使了什么招数。
周身的异样让他眉头微皱,“你离我远点——”
林无霜松了手,回身倒了一杯茶,递上前来,“你喝酒了——”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忽然发现屋内一阵异香,“你也去了花妖那里——”
“没有,怎么了?”
闻言徐右吾循着香味越过他,却被眼前人一把蒙住了眼睛。
透过细微的指缝,看见林无霜身后红光乍现,瞬间被呛住。
窗边光影入户,入目便是檀木花纹的梳妆台,然而此时镜中却黑蒙蒙的一片,从中涌出几条黑雾一般的长蛇,血红的双眸在夜色中如两滴鲜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魔物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多了——
他下意识地拔簪,被林无霜一把按住。
“别动,他们不敢——”
身后绵长的呼吸犹如陈潭碧波,缓缓流过时间。
僵持了许久,那几条黑蛇率先退却,重新钻回了镜中。
徐右吾长舒一口气,拉开距离,看了一眼周边,确定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刚那些黑蛇约莫和花妖关系匪浅,身上都有着如出一辙的异香。
他发现林无霜似乎并不意外,便问道,“尊上,刚刚那几条黑蛇是怎么回事?”
“毁蛇飞鲸。”
他曾在《四方志》上看过,飞鲸本为上古灵兽,飞升失败后堕入魔道,为求长生,与华庭城郎氏签订契约,以守护灵兽庇佑郎氏千秋后代,与吴氏血脉同寿。
毁蛇既为华亭城护城灵兽,难怪出入自由,只是他暗中与花妖勾结之事,背后的郎氏是否知晓吗?
郎氏张贴红榜寻人除妖,是贼喊捉贼还是被蒙在鼓里——
预感眼前形势迷惘,他要拿到逢春少不了要与郎氏照面。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间,“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然而等了许久,也未见下文,林无霜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仿若在发呆。
他点亮烛火,室内立即明亮起来,
许久,林无霜才淡淡道,“逢春。”
徐右吾眉角一跳,“逢春难道丢了?”
“对。”
“你怎么知道?”
“它在我这。”
徐右吾本想解一解酒气,端起茶水还未咽下,上下挣扎,咳呛了好一会,满脸通红的问道,“那他们发现你了吗?”
“刚刚发现了。”
这平静的疯癫感……
他立马起身收拾,“尊上,夜色深重,想必你不认路,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语毕,他率先开门,然而一出门便愣住了。
林无霜幕离下勾起的嘴角还未落下,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涂脂抹粉的清瘦少年,裹着一件宽松长袍,手上捻着一支玉箫,正欲敲门。
“公子,在下七夜——”
徐右吾僵了许久的脖子缓缓回身,让开了半边身子,“请、请进——”
七夜微微颔首,刚踏进的脚步一顿,此时才发现里面坐着一位白袍女子,面容掩映在幕离之后。
在少年略显嗔怪的目光中,他转头顺带迎上了林无霜的冷哼,“我们三个一起?
徐右吾木然地坐着,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场面,三缺一,挺急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强颜欢笑地听完七夜的箫声,又如何磕磕绊绊地把人送出去的——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他刚要长舒一口气,便听到旁边的动静。
“他行,我不行——”
“我也不行——”
他一个头瞬间两个大,避重就轻道,“我怎么敢让尊上吹箫给我听——”
林无霜并未回话,屋外响起嘶鸣之声,徐右吾神色一变,看着屋外密密麻麻的黑蛇。
“尊上,逢春怎么会在你身上?”
“我捡的。”
逢春——他追了几里地的逢春。
徐右吾内心有个爪子在胡乱地抓,急切道,“在哪捡的?”
“就在这。”
“滕六?”
“嗯。”
徐右吾眉头一挑,典型的黑吃黑吃黑,现在好了,售后出大问题了——
什么世家大族的恩怨啊,真是精彩!
“逢春在你身上吗?”
“对。”
林无霜透过眼前的人影,似乎轻笑了一声,“但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花妖身上——
林无霜眉头微挑,他有的是手段和力气,让男人回心转意——
徐右吾双眼一眯,“尊上,这里不安全了,我们要早点离开!”
“无妨,华亭郎氏比我们更害怕逢春的踪迹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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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琼楼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