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小册子

　　陆烨昀一觉醒来，发现怀里的小狐狸不见了，只剩下睡衣孤零零地躺那儿。他感到头疼，知道这家伙多半又以狐形窜出了卧室。

　　他试着喊一声“小羡”，卧室里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陆烨昀赶紧起身下床，来不及洗漱，先去找小狐狸。

　　一楼的保姆阿姨正在准备早餐，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打招呼：“陆先生早。”

　　“早，张姨，看到小羡了吗？”

　　“没呢，我以为这孩子还没下楼来。”

　　陆烨昀点点头，那就自己再找找，卧室里的手机还在，小狐狸不可能出门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旁边的柜子里传来窸窸窣窣一阵轻响。

　　陆烨昀动了动眉，循着声响走过去，蹲下身静静地望着柜子。

　　柜门从里向外被推开了一丢丢，小狐狸透过柜缝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在这儿做什么？”陆烨昀低声问。

　　“找饼干……”小狐狸小声答。

　　陆烨昀无语，正要打开柜子，厨房里的阿姨又探出头来：“陆先生想找什么东西吗？”

　　“没有，您忙您的。”

　　“好的，早餐就快好了。”

　　阿姨转身回去。陆烨昀趁机拉开柜门，小狐狸叼着一包饼干一溜烟窜进他怀里。

　　陆烨昀解开睡衣把他裹着，小心地带上楼。

　　小狐狸贴在陆烨昀胸前安了心，开始碎碎念着抱怨：“我梦见我在吃饼干，饿醒了，就下来找饼干，还没找着呢，张姨就来了，我就躲起来了。”

　　陆烨昀想笑得很：“本来就是张姨来做早餐的时间，你怎么不穿着衣服好好走下来，那就不用躲了。”

　　“小狐狸跑得快。”

　　“小狐狸跑不了。”

　　陆烨昀决定好好说教说教他，把他带回房里放到桌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正对着他。

　　很显然小狐狸还没意识到自己要挨训了，撕咬开饼干包装袋，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陆小羡。”陆烨昀叫他一声。

　　“嗯？”小狐狸“咔呲咔呲”地嚼着饼干偏头望他。

　　“知不知道今天早上这样很危险？”

　　小狐狸看看他的表情，没有生气，但比平时严肃，隐约意识到自己是被批评了，嘴里的咀嚼慢了下来。

　　“这是人类社会，你所看见的人绝大多数，或者说几乎所有，都是普通的人类，他们接受不了会说话的小狐狸，会害怕，更可能会伤害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小狐狸委屈地耷拉着耳朵，“我出门去玩从来不变小狐狸的……”

　　“在家也要注意，这栋房子里不只有你和我。”

　　小狐狸伤伤心心地点头：“我会好好做个人的……”

　　陆烨昀觉得他听进去了，不忍心再多说，抱回怀里顺毛：“我担心没有我在的时候你遇到危险，但只有你和我的时候，你想变小狐狸就变小狐狸吧。”

　　安慰很有用，小狐狸耳朵立了起来，摇摇尾巴蹭蹭他，想着他的话问：“哥哥，你当初看见我怎么就不害怕呢？”

　　“我不一样，”陆烨昀没多解释，“所以你可以信任我。”

　　小狐狸点点头，心情变好了，重新跳回桌上继续吃饼干。

　　陆烨昀很没辙，先行去洗漱，决定在卧室里添个零食柜。

　　零食柜订得很快，送到的时候陆烨昀还没下班。

　　小狐狸蹲在旁边看人安装柜子，心说这么空的柜子，他得去趟超市，买好多的饼干来塞满。

　　想着出门得报告，他摸出手机给陆烨昀打了个电话。陆烨昀没接，小狐狸也没等，发个消息便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去了。

　　等陆烨昀忙完看到信息时，小狐狸已经在超市大丰收，拎着两大包东西在路边等车。

　　手机响起来，小狐狸暂时放下零食袋子接听电话，里面传来陆烨昀的声音：“在哪里？”

　　“在超市门口，打车回家。”

　　“别回家了，来公司找我，下班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狐狸笑弯了双眼，更改了目的地址，拎着零食坐到了陆烨昀公司一楼的大厅。

　　前台小姐姐这次没有问他要不要上楼去，而是直接转告他：“陆总说可以上去等”。

　　小狐狸觉得“陆总”这两个字好耳熟，有点儿像自己给陆烨昀讲故事时提到的那个“陆总”，反正有点怪怪的。

　　不过上去就上去吧，还没上去过呢，去看看陆烨昀工作的地方也挺好。

　　他搭乘电梯直奔高区，在找陆烨昀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一个戴着细框眼镜长得很好看的人正压着声音打电话：“……不要在工作时间打给我说这种事情……那种事情也不行。”

　　官绪与小狐狸对上了视线。

　　“好了不说了，我有事，再见。”官绪急着挂断电话，转而向小狐狸问候时语气客气了很多，“您好，请问是找陆总吗？”

　　“嗯！”小狐狸点头。

　　“请随我来，”官绪为他引路，“您是陆总的弟弟吧？”

　　“嗯，我是他堂弟，我叫陆小羡。”小狐狸按陆烨昀教他的做着自我介绍。

　　官绪友好地与他握了握手：“您好，我是陆总的秘书，官绪。这边，到了，有需要您再找我。”

　　“谢谢。”小狐狸目送官绪离开，脑袋里转着“陆总”两个字，若有所思地敲敲门。

　　门内传来应答，他推门一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瞪着眼奔向陆烨昀。

　　陆烨昀：“？”

　　“你就是陆总对不对？”

　　“……？”陆烨昀看他惊讶得连手里的东西都忘了放下，不明白自己是陆总这事儿到底有多奇特。

　　“啊，那你的秘书……赵医生……哦。”

　　小狐狸回过味儿来了。

　　陆烨昀也回过味儿来了，好好笑了一阵。

　　“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

　　小狐狸八卦故事里的主角有了清晰的脸。

　　陆烨昀起身绕过办公桌，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去，顺便瞅一眼都买了些什么。

　　薯片、饼干、果冻、糖。

　　是真能吃。

　　陆烨昀赞叹出声：“在吃上面你是输不了。”

　　小狐狸觉得他在表扬自己，得意完了又有点儿担心，很懂事地凑过去问：“我这样吃，会不会把你吃穷？”

　　陆烨昀捏着一包薯片看着他。

　　“你觉得呢？”

　　“不知道哇……”小狐狸略忐忑，“又花几百块，我上次问张姨，她买菜做饭都没我能花钱的。”

　　陆烨昀笑得差点儿捏爆薯片。

　　“你每天出去花几百块，连续花个一百年也不会让我变穷。”

　　小狐狸双眼亮晶晶的，险些变出尾巴来晃。

　　陆烨昀把薯片放回袋子里，回桌后继续处理工作。

　　没了心理压力的小狐狸自己在办公室里打着转转观光欣赏这个初次造访之地。

　　柜上摆着造型简约的电子台历，陆烨昀之前教他认过这种当代人类的计时历法，他贴在柜前兴致勃勃地看，心头算着算着，雀跃劲儿缓缓淡了下去。

　　陆烨昀起初没察觉，一门心思投入在工作中，直到秘书进来汇报事项，他才发现某个小朋友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盯着脚尖不吭声了。

　　“怎么了？”秘书出去后陆烨昀问道。

　　小狐狸摇摇头不说话。

　　陆烨昀招呼他过来身边，把他抱到怀里哄：“刚刚不是还很开心？”

　　小狐狸抬眼看看他：“陆烨昀，你还能再活一百年吗？”

　　没叫“哥哥”了，这是小狐狸第一次称呼陆烨昀的全名，他其实非常清楚，陆烨昀不是他的哥哥，只是个凡人。

　　陆烨昀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心了，给了他一个他想要却无法相信的答案：“还能。”

　　“可是普通人类不是都不能吗？”

　　“但我能，”陆烨昀只管这么说，“你要我陪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永远让你有奶茶喝，有零食吃。”

　　“真的吗？”

　　“真的。 ”

　　小狐狸觉得这样就太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再独自生活，不用像很早以前那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小妖精，眼睁睁看着陪伴他的狐狸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可是他觉得陆烨昀在哄他，人类没有可以活那么久的。

　　陆烨昀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相信我吗？”

　　小狐狸不想摇头，但也不知道怎么点头，只是将陆烨昀抱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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