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

　　张怀星却在此刻站起身来神色严肃的开口道：“事情还没有解决。”
　　闻言，所有人包括还坐在地上的雪霁都疑惑的看向张怀星，俞秋岚皱了皱眉说：“怎么说？”
　　张怀星面向众人：“刚才在山神的记忆的最后，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污浊之力控制着山神去到了山下的那所工厂里，之后山神便遭到了攻击，被强行注入了大量的污浊之力后，山神才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陆铭闻言将玉骨扇在自己的掌心敲了一下道：“工厂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巨量的污浊之力？”
　　齐望也星星眼的看着张怀星：“不愧是天师道的超新星！除厄部最强的男人！简直太敏锐了！！”
　　“嗯。”张怀星点头回答了陆铭，在齐望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所以我们现在要立刻前往工厂调查。”张怀星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起了自己剩下的武器装备。闻言几人的神色也都严肃起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
　　“我也去。”雪霁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哭完后的鼻音和喑哑，显得有些许的可爱。不管是什么导致了玉鹿的消失，他一定要去亲手消灭它。
　　张怀星闻言回过头去，就看见白发披散的少年顶着哭红的脸，神情倔强的抬头看着他。那冰蓝色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一股坚定的仇恨。
　　张怀星思考了两秒后点头道：“好。”便从腰包里取出了一只白纸做的千纸鹤和一支朱红色的毛笔，他用朱笔在那千纸鹤的身上画着，竟然真的在那千纸鹤上画出了红色的符篆，最后再给那千纸鹤点上了眼睛。张怀星收起朱笔后便剑指立与那只千纸鹤的头部前面念道：“焚纸化灵。”只见那千纸鹤泛起红光后被一团红色的火焰包围着燃烧了起来。随着那千纸鹤化为灰烬，张怀星将那些灰烬吹散在空中，一直体型足以驼起三人的丹顶鹤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张怀星扶着雪霁一起骑到了丹顶鹤的背上对着一旁的三人说道：“准备好了吗？”众人纷纷点头，齐望乘上了他的桃木剑，陆铭也拉着俞秋岚上了他的鬼鹤的后背。
　　“走。”随着张怀星的一声令下，几人向玉峰镇的方向飞去。
　　迎着凛冽吹来的寒风，即使是坐在张怀星身后，雪霁披散头发也被吹得在空中凌乱了。他一手紧抓着张怀星腰侧衣服，一手胡乱的将遮在眼前的发丝往脑后一撩，眼前的景象也清明了些。
　　雪霁抬头看着张怀星宽阔的后背，和隐隐约约能看到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家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全都被杀死了，玉鹿是在那之后他接触的唯一人形生物。虽然玉鹿总是会跟他说一些故事，那些在玉鹿漫长的时间里遇到的故事，但他对于人类存亡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触。
　　即使是玉鹿也曾给他建立是非观念，但玉鹿是山神，玉鹿也是站在神灵的角度告诉他：生老病死，日月轮转，一切生灵都是按照阴阳轮回的方式存在的。谁也不能随意参与其他生灵的命运，否则无论是谁，必遭报应。
　　这也是为什么雪霁其实对于玉鹿说的，所谓的责任并不感触，甚至想不通为什么玉鹿要为了那些陌生的生灵而选择让自己消散。明明说着那样的话，明明自己才是玉鹿最亲近的人，玉鹿却还是在最后的时刻隐瞒了自己他会消散的事实，选择了为别人牺牲。老实说，雪霁在觉得悲伤的同时，还有一些对于玉鹿这个亦父亦兄亦友的存在，在自己和其他人之间放弃了自己这件事感到委屈与埋怨。
　　“山神的记忆是被镌刻在山川之间的，待时机到达，玉鹿还会回来的。”想起刚刚在自己沉浸在悲痛和埋怨的情绪之中时，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就像是点燃了他心里的希望之火。再加上，也是这些人将失踪的玉鹿带回了雪山，其实还是挺感谢这个人的。
　　似乎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视线，张怀星忍不住回头。就看见少年仰头望着自己，虽然视线的方向是自己，但那眼神却分明是空茫一片。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雪霁却在张怀星回头的一瞬间愣了愣回过神来，再次低下头去。张怀星却没有立刻回过身起，他看着少年的头顶，想到刚才哭成那样的小孩，心里那点恻隐之心还是动了。他轻轻的拍了拍雪霁的头顶，感觉到大手下的小孩僵住了，他才又揉了两下回过身去。
　　雪霁抓着张怀星衣服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不由得放到刚刚被张怀星揉过的头顶上。那和玉鹿大手的触感完全不同。
　　身为雪山山神的玉鹿身上永远带着雪山的寒冽，所以他的身上总是冰凉凉的。而张怀星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张怀星手上的温度很高，很暖。
　　太久了，上一次被温暖的手摸头，还是血夜的那天，母亲放在他头上的手。但太久了，他甚至都快忘记了母亲的手是暖和的，还是因为和他在外面玩了太久的雪，而冰冷了。
　　等他回过神来，几人已经飞到了玉峰镇的上空。张怀星让俞秋岚打开天机眼仔细看看，镇子里是否还有污浊之力的残留。
　　待俞秋岚再次开启天机眼并与队友们链接视觉，几人的眼中看到的玉峰镇已经和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同了。虽然大家身上的灵气都很微弱，但缠在所有人身上的那些致命的藤蔓早已经消散了，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但他们的表情却没有放松，因为就在那工厂的建筑群中，他们看到了一颗巨大的黑球，那是一颗直径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污浊之力聚集形成的球体，压垮了那一片的建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因为俞秋岚没有和雪霁建立过法术链接，所以雪霁并不能共享天机眼的视觉。但是雪霁却也能感觉到他们所看的方向出，散发出来的剧烈的污浊气息。他将一直捏在手心的玄音铃放在胸前，轻轻的摇晃了一下，一阵音波随着铃铛声向四周扩散去。他感觉到了在那个方向有非常浓重的污浊之力。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颗黑球的面前，近看才看见那黑球的表面像是粘稠的黑色液体，还在起起伏伏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似的。
　　张怀星迅速的划破左手中指指尖，血液自那指尖缓缓的流淌至手心，他以那左手竖起剑指，口念咒语：“除一切邪祟，起阵。”这是他刚到玉峰镇时给众人设下的能够隔绝污浊之气的光罩，而现在在他那充满阳气的血液的加持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可以牢牢罩住那颗黑球的光罩，反向将那黑球隔绝在了阵中，以防那些污浊之力泄露出去。
　　“这......这么大？”齐望看着眼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球咽了口唾沫，一脸震惊的指着那个球。
　　陆铭从鬼鹤身上下来走到了张怀星的身边，展开玉骨扇立与脸前，虚虚遮住了半张脸，两簇黑色的火焰在玉骨扇的两片扇骨上燃起，两团鬼气在他的身边渐渐汇聚。陆铭脸上一片郑重，嘴里却说着轻浮的话：“看来咱们还要付不少力气呢。”
　　就在张怀星的手心燃起那浅黄色的火焰时，那黑球如同粘液一般的表面似有所感的突然剧烈的翻腾了起来，形成了几根黑色的触手狠狠的扎向陆铭和张怀星两人。
　　两人皆是瞳孔一缩，刚刚自鬼气中走出的阴鸷王爷和骷髅将军护着陆铭和张怀星向两边散开跳去。而那黑色粘液形成的触手却是在狠狠的击碎了两人刚刚站的地面，立刻自那烟尘中钻出，想两人的方向狠狠的刺去。
　　虽然在雪霁的眼里，他们来到了一处建筑废墟。他只能感觉到这里浓重的污浊之力，但他能看到张怀星的周身伴随着火光的爆炸，陆铭的身边则出现了两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正在和什么东西战斗着。
　　他看到身边的那个叫齐望的男孩也举起了一把带着雷光的剑，吼着“组长！我也来帮忙！”然后冲了出去，也似乎在和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战斗。
　　雪霁疑惑的看着还坐在身侧的鬼鹤身上的俞秋岚疑惑道：“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
　　俞秋岚依旧紧盯着战局，简短的解释道：“是我的法术，能让他们看到我眼中的世界。”
　　雪霁默默的点了点头，想起了俞秋岚之前说过，在他身上看到的了奇异的气。那么他们此刻应该就是在和污浊之力的聚合体战斗。
　　看着被雷劈死的触手，那断面却在不停蠕动着，像是在再生一般。齐望忍不住喊道：“卧槽！组长！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啊！”他们的攻击好像确实能够将那些污浊之力斩断，但那黑球却也在缓慢的再生。张怀星一扬手，一片火焰点燃了向他袭来的触手，他意识到了，要想彻底的清除掉这么一大颗黑球，怕是还要很久的持续战斗了。
　　就在他们陷入僵局的时候，一阵沁人心脾的铃铛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一阵阵的铃铛音波在空气中荡出，那黑色的触手的行动瞬间像是被开了慢速特效一般，就连再生的断面都减缓了速度。他们的脸上都是一喜，加快了自己的攻击输出。
　　俞秋岚也看到了这一幕，吃惊的看向身旁的少年，心想‘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个少年的力量可以净化污浊之力！’俞秋岚的语气难得的有些欣喜的激动：“您的力量能够净化污浊之力！或许您可以清楚眼前的这个聚合体！”
　　雪霁点了点头道：“我试试。”
　　玄音铃漂浮在雪霁的胸前不在响动，冰蓝色的能量自雪霁的周身散出后汇聚到那颗铃铛上，雪霁雪白微卷的长发随着能量的散出在空中轻轻的飘动着。
　　俞秋岚能看到那铃铛上再次形成了冰蓝色的繁复花纹，铃铛骤然一震，随着铃铛声散出的音波上带着冰蓝色的能量狠狠的打在了那颗黑球上。那黑球表面上翻腾的粘液竟然在阵阵的铃铛声中逐渐凝固起来，原本还在攻击张怀星几人的触手也已经在空中凝固后，像石头一般碎裂消散。但陆铭召唤出的两只恶鬼似乎对于这铃铛的声音感到十分的不适，也被陆铭赶忙收回了扇中。
　　张怀星三人仍然停在原地，看着眼前这颗黑色的大球在音波中渐渐凝固，然后只听见“咔嚓咔嚓”的一阵碎裂声响起，那凝固的黑球表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那裂缝在音波中逐渐放大、分散，很快就遍布整颗球体，“轰隆！”一声，那有两层楼高的球体就在他们的面前土崩瓦解，露出了那些被他压垮的建筑废墟。
　　一颗拳头大小的圆形片状的黑色晶体掉落在废墟中心的地上，雪霁一手托着漂浮着的玄音铃走到了那颗晶体面前。他弯腰捡起了那枚黑色圆片，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圆片中蕴藏着极其浓重的污浊之力，而且那就是他在玉鹿记忆中感受到的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所有的悲伤、委屈、埋怨在这一刻都瞬间变成了愤怒，让他的呼吸窒了窒，他催动着手中的玄音铃就要震碎这枚圆片。
　　“等等。”张怀星的声音像是打破鸡蛋的一个敲击，雪霁突然回了神。
　　雪霁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圆片放回了地上，后退了一步道：“这东西里面蕴藏着极其浓重的污浊之力，而且还能放大人心中的负面情绪。”
　　几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都看到了雪霁刚刚莫名突然的情绪暴走，对于雪霁的描述也毫不质疑。张怀星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锦囊，正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八卦阵，而其余的布料上则绣着不同的星斗图腾。
　　“诸天星斗八卦阵！居然有如此厉害的炼器大师，能将这么复杂的封印阵法篆刻到器物上！果然组长真的好厉害！”齐望的眼中再次充满了崇敬。
　　张怀星将那枚黑色晶体收进了锦囊中，他们还是决定将这从未见过的东西带回去，交给专业人员仔细研究。
　　张怀星看向正默默将铃铛系回扎好的麻花辫上的雪霁，开口道：“多谢山神大人和您的帮助，事已了，我们该回程复命了。”
　　雪霁抬头看着张怀星，沉默了两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这两个字似乎没有经过思考的就在张怀星看到雪霁转身的那一刻从他的口中冲了出来。
　　看着雪霁疑惑的样子，他竟然略显慌乱的从自己的腰包里翻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雪霁：“额…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和除厄部的地址。”平时冷淡的酷哥，在这一刻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又正色道：“如果您有什么的需要帮助的事，您可以通过它找到我。”
　　雪霁直直的看着张怀星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表情，还是接过了那张名片，点头道：“好。”
　　说完，雪霁转身冲着雪上方向的天空吹响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声，就不再理会众人的向前走去。
　　张怀星向前迈出一步，想要说送雪霁回雪山的话，却见雪霁举起右手摇了摇，他才有些遗憾的没有说话。
　　几人就这样看着雪霁往前走了几分钟，那只雪狼王就从远处向雪霁奔去。等到雪霁翻身骑到雪狼王的身上，雪霁才回头看着众人点头示意后绝尘而去。
　　陆铭走到张怀星的身边，回头就看到张怀星还一眼不眨的看着雪霁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摇起了扇子：“哎呀呀~人都走远了~”
　　张怀星回过神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陆铭，也没有说什么，往废墟外走去。
　　“组长等等我们呀~”齐望连忙小跑的跟上去。
　　俞秋岚此刻已经取下了蒙眼的黑纱，用力拍了一下陆铭的手臂道：“少说两句吧你。”随后就自顾自的走了。
　　“嘿~还不让人说了~”陆铭收起扇子小声嘀咕着跟上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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