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亩玫瑰

　　赵晌没太注意贺闻沁的异常，毕竟贺闻沁最近一直挺喜怒无常的，还当他是为刚才的活动尴尬着。

　　江大的春招安置在学校体育馆展开，这一批的招聘活动为期三天，接下来四五六月依旧是每个月会有三批次的招聘安排，每批次也都有上百家企业，学校已经尽力把毕业生往出送了。

　　今天来得企业有80余家，展位挤挤挨挨，来面试的人熙熙攘攘。

　　颜枿捧着奶茶缩在体育馆门口的阴影处，看着纷至沓来的人群放空。林宁琅正在他旁边接他们导员电话，一只手里还拎着他的第二杯奶茶。

　　“我就在招聘会这儿陪我朋友面试呢……我晚上回去了问问他俩……嗯，行……我本来就是班长，应当的，你想想自己的头发吧……挂了挂了。”

　　林宁琅挂了电话，抬手在颜枿眼前挥了挥，“喝奶认真点，别又吐了。”

　　颜枿没什么攻击性地白了他一眼，“你真烦人。”

　　“我刚刚想到了。”

　　林宁琅：“想到什么了？”

　　“宜美工作室找美工的话，应该也会去我们学校的吧，所以我干嘛非要今天来找你。”

　　“因为他们不会去的。他们一般不会来学校参展，只是刚好今天贺闻沁来我们学校，他们就顺势也答应了来学校参加招聘会。”

　　“为什么啊？”

　　林宁琅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说：“你因为那个画室就一点没给自己留后路吗？一个美术生还没我了解的多。”

　　颜枿吸着奶茶不说话。

　　“哎……我亲哥对我都没像我对你这样关心，所以我真是你亲哥。”

　　“别老想当我哥了。你继续解释他们怎么不去我们学校啊。”颜枿不理解林宁琅的执着，但不否认林宁琅对他确实很兄长，只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年龄又相仿，哥哥弟弟的互称总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每次就嘴硬糊弄过去。

　　“你没了解过他们工作室吗？”

　　“听我舍友说过一些。”

　　“那还不明白。”林宁琅每当这种“他懂别人不懂”的时候总会露出自己的标志性笑容，臭屁又欠打。

　　“快告诉我这个愚蠢的凡人吧。”颜枿面无表情，看得出来没少说过。已经从最初被逼迫说出的羞愤到现在习以为常的毫无波澜。

　　“他们公司福利好啊，离职率低，所以很难存在职位空缺，但每年也会招人，不过也就招不过五个人。”

　　“那你还让我来，我怎么可能会被看上。”

　　“你是真没想着找工作啊，求职不就是广撒网嘛，万一有不长眼的看上你了呢。”

　　“那就是我走运了。”颜枿想不通干嘛非要为没可能的事费时间。

　　“来都来了，对自己自信点。”林宁琅扯着颜枿就进去找展位。“你专业第一的成绩又不是抄来的，一个小面试怕什么。”

　　颜枿本来还在歪着身子向后使力，结果发现他俩的拉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赶紧站直了，走在林宁琅身后，试图再次掩耳盗铃。

　　贺闻沁随着赵晌来到体育馆的路上，已经默默给自己做好了心理疏导，结果刚下车就又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初春的阳光和煦，暖风拂面而过，贺闻沁却有种手脚发凉的错觉。

　　表面泰然自若的和赵晌往门口走，离的近了，看得便清楚了。

　　他没认错人。

　　光影错落，仿佛给那两个人交织出了一片独特的天地。

　　颜枿，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当时看到学生卡上的名字时，就觉得特别，和春天很配，和这个人也很配。

　　贺闻沁莫名觉得背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混沌的大脑被晒得发烫，觉得那名字也挺普通的其实。

　　他理了理衬衫袖口，扶正了领带和领带夹，在前来领路的职员的带领下，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迈着挺阔的步伐从那两人身边……擦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意外地撞了颜枿一下。

　　颜枿本来走在林宁琅的背后隐藏自己，结果被人直接撞到了林宁琅背上，他捂着鼻子微弯下腰，刚才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尾再添一抹艳/色，生理性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溢出。

　　颜枿捂着酸疼的鼻子时，觉得自己应该至少有两滴眼泪是真实的，因为他新买的奶茶又被摔地上了！刚刚拎着奶茶的手指无意识地握了握。

　　林宁琅被他撞一趔趄，回头正想问颜枿推他干嘛，就被颜枿的样子又吓了一跳。赵晌也被吓到了，不明白贺闻沁走得好好的怎么就撞到人了。

　　而贺闻沁被自己的怪力惊到了，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俯下/身询问：“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他本来想搭颜枿的肩膀，又觉得人家男朋友在旁边不太合适，只能又僵硬地收回手，维持一个鞠躬的姿势。

　　颜枿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林宁琅扶着他的肩膀，紧张地问：“你这怎么了，撞到鼻子了？头抬起来手松开，我看看流鼻血没？”

　　颜枿泪眼朦胧地松开手，除了鼻头有些红外，并没有流鼻血。但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免让人心疼。

　　赵晌看自己老板不再说话，便自觉地上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刚边走边聊，走路没注意，希望您没大碍，需要先就近去医务室看一下吗？或者耽误下你们的时间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林宁琅看了他和贺闻沁一眼，没好气地说：“不麻烦你们这些赶时间的大人物了。”林宁琅今天自从见了贺闻沁本人后崇拜的心思就动摇了，这件事后他彻底决定脱离粉籍了。

　　颜枿缓过来后，看着周围围着自己的人以及散布在四周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下意识往林宁琅身后躲了躲。林宁琅以关切的眼神询问他，他带着些许鼻音小声地说：“我没事儿了。”

　　旁边的贺闻沁看着亲昵的两人，觉得自己变得很多余而且碍事。

　　赵晌并不在意林宁琅说话夹枪带棍的，好脾气地掏出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赵晌看林宁琅不接，圆滑地转到看起来好说话些的颜枿的方向。

　　颜枿犹豫了下伸手接过名片，在林宁琅背后警惕地看了贺闻沁一眼，没想到和贺闻沁对视上了，他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贺闻沁被这一眼看的有些难安，他没明白颜枿刚刚那种含羞带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给他什么暗示吗？怕他在自己对象面前说出来那天的事？

　　他才没那么小人。

　　想到这，贺闻沁心底无名火起。看赵晌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对那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林宁琅向保洁阿姨借了清理工具回来时，颜枿还蹲在地上拇指和食指捏着装着奶茶的塑料袋发呆。

　　他拿过颜枿手里的垃圾，把抹布塞给颜枿。

　　林宁琅：“别感伤了，先收拾。”

　　颜枿闷闷地应了声。

　　两人收拾完，颜枿陪林宁琅去给阿姨还工具。向阿姨道了谢后，林宁琅把寄存在阿姨这里的另一杯奶茶重新塞到颜枿怀里。

　　颜枿拿着奶茶依旧是无精打采的。

　　洗手的时候，颜枿在水龙头下面干搓手。林宁琅无奈地抬手对着他的脸弹了弹水，随后给他打开水龙头。

　　“想什么呢？”他不觉得颜枿会只是因为两杯奶茶就被打击成这样。

　　“没什么。”颜枿关掉水龙头，举着手僵立在那儿。

　　林宁琅从旁边扯了几张纸放到颜枿手上，说：“和我也不能说吗？”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失去什么，都是在我最欣喜的时候，就像从没得到过一样。”颜枿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空洞，不知道是又在发呆还是在深思。

　　林宁琅也看着镜子里的颜枿，跟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但他很快便抽离了这种情绪，拿起颜枿放在一旁的奶茶，插/入吸管。

　　“那你不要这杯奶茶了？那我就自己喝了。”说着就作势要喝。

　　颜枿回神后瞪着他。

　　“哝，吸一口。”林宁琅笑了笑，把吸管戳/到颜枿嘴唇上。

　　颜枿一把抢过，自己拿着慢慢吸了一大口，嘴里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你好过分，像在逗小狗吃饭。”

　　“难道你不是吗？”

　　颜枿懒得和他理论。见颜枿不说话，他揽着颜枿的肩膀往出走，顺便抬手揉了揉颜枿的头。

　　“我可是你拥有的唯一的亲哥，逗逗你怎么了？”

　　“你真会给自己抬辈分。”

　　“没良心的小狗。我改天得给阿姨告状，说你不认我们俩了。小白眼狼。”

　　颜枿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嘴角弯了弯。他知道林宁琅和他插科打诨是转移他注意力，林宁琅明白了他刚在想什么，才会陪着自己悲伤，才会给自己强调他和妈妈的存在。

　　——

　　宜美的展位是在一楼角落的一间废弃休息室里。说是废弃也只是没人用而已，并没有破破烂烂，是因为太小了就荒废着。一些知名企业或大厂才能安排在这种小隔间面试，其余都是在空地临时搭建的摊位。

　　颜枿他俩到的时候，展位门口有序地排着长队，磨砂玻璃门闭着，看不清里面的面试情况。

　　颜枿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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