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装

　　“好的，妈妈。”林放僵硬地回复宋青云的话。

　　呵……叔叔。

　　算什么东西啊他！长得年纪轻轻就当人叔叔，压得住吗？也不怕折寿。

　　林放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他动身，几步走到半开放的沙发中间，背对着宋青云和林世聿，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恭敬地面朝稳稳坐着的沈确轻轻颔首，微笑：“沈叔叔好。”

　　在他父母面前，沈确惹到他，算是惹到棉花了。

　　如果说刚刚沈确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心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前些天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人，那么，在听到林放熟悉的声音后，这个概率就几乎提升到了百分之百。

　　还真是他。

　　看着他的乖巧和可爱，想到他的放荡与叛逆，沈确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他不住地打量起这个昨日今日对比起来如同精神分裂一般的年轻人。

　　沈确的本家在融城，大学毕业以后，他承了父母的生意本，几年下来，事业越来越大，几乎做到了行业的top级别。

　　在稳定的位置上呆久了，日子就越来越无聊，于是，快奔三的沈确把他那正带着妻子环球旅行的老父亲喊回了家，自己则带着一个愿意跟他且用着顺手的助理和几纸项目策划案一路南下来到了临海这座正在崛起的新星之城。

　　在融城的时候，一些不服气的同行总酸溜溜地说他沈确是靠家里的资源才走到这一步的。沈确虽然一向不关注别人对他的印象是好是坏，也从不在意别人嘴他的闲话，但他确实对自己本身能力的大小产生了兴趣。

　　他想挑战自己。于是，自打到了临海以来，他一没用自己前些年赚出来的钱，二没用父母要投给他的资金。

　　在临海的第一年，日子过得挺苦，新公司相当于一个空壳子，作为老板，他不仅兼管了人事、采购等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整天奔波在各大风投公司和企业家之间，给自己的项目游说。

　　苦虽苦，累虽累，好在充实，一想到一个公司就这样从无到有地被他建立起来，并且发展的还不错，他就充满了朝气和干劲。

　　沈确是在拉投资的过程中认识了宋青云的。宋青云是他整个项目严格意义上第一位天使投资人，不仅说话爽快，还是巨壕的那种。

　　项目在充足资金的注入下，很快就做起来了。后面又经过了几轮融资，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免不了同政府打交道，于是乎，沈确又很快认识了林世聿。

　　夫妻俩和他在事业和生意上很谈得来，在他来临海的第一年也对他帮助颇多，因此，当宋青云提出要让他帮忙带带她的儿子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他没想到宋青云的儿子竟然会是他，一个差点和他在酒店激情419的人。

　　看看看，看屁看！
　　一想到未来俩月要在沈确手底下装孙子林放就生气。

　　在林放的表情管理快要崩不住时，林世聿开口了，他对沈确说：“沈确啊，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儿子林放，从小到大乖的不行，这几个月就托付给你了，出什么事你严加管教就行。”

　　在林世聿和沈确说话的空档里，林放边调整他稀碎的表情，边退到夫妻俩侧后方的位置乖乖站定，当个在长辈谈话时默默倾听的吉祥物和背景板。

　　宋青云在林世聿说完后开口，应和着林世聿：“对，林放这孩子一向乖巧，但孩子终究是孩子，不太稳重。我和你林大哥该教给他的在这么些年里也都教了，实在教无可教，就只好交给你了，沈总，你别留情，当自己儿子管就好，让他也学学你的成熟，学学你的为人处世。”

　　林放一言不发，只安静听着，但他听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偷摸翻了个白眼，视线一转，刚好撞到沈确探究的目光上。

　　沈确差点没崩住。

　　乖，挺乖的，白眼翻得够劲，比丧尸强，抽烟抽的特花，骂人半小时没有重复的词，机车开的比谁都猛，酒店柜子更是一脚踹塌，活脱脱一祖宗，烈的难驯，野的没边。

　　“哈哈，”沈确看着迅速恢复正常、站在一旁笔直又挺拔的林放，说实话，要是他没见过林放在酒吧的邪样，他还真会以为林放是个翩翩公子，“贤侄‘看着’挺乖的，应当不会叫人操心。”

　　林放：“……”

　　沈确的语速不快，音调有轻有重，让人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真心夸奖还是在阴阳怪气。

　　宋青云和林世聿不知道沈确认识林放，对沈确的语调倒是不很在意，但林放这个当事人就比较敏感了，他站在沈确对面，在宋青云和林世聿看不到的地方，不忿地剜了沈确一眼，小幅度地扬眉挥了挥拳头，警告沈确别乱说话。

　　好玩，太好玩了。

　　沈确觉得有意思，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放笑笑，唬小孩玩儿呢，作势要张嘴说话。林放一心只想抢夺沈确说话的权利，脑子一热开了口——

　　“沈叔叔，您的嘴巴是不是y……”林放多想说沈确是不是嘴巴痒欠抽了，但他不能，“用的多了，有点渴了。”

　　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上前，语气很殷勤、很真诚，但偏那不善的眼神和其他五官各干各的，不怎么痛快。

　　“对，对，小放，你去给你沈叔叔沏杯茶，”林世聿把目光从发声的林放脸上挪回到沈确脸上：“小放愚笨，从小到大会的东西不多，沏茶正好就是一样。”

　　林放：“……”

　　“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指腹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沈确似笑非笑地看着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林放客气道。

　　林放握了握拳，憋屈地转身走了。

　　宋青云看着儿子的背影，扭回头接道：“沈总客气了，小孩喜欢，随便玩玩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

　　三个人继续聊他们原来正在聊的话题。林放不放心，生怕沈确这张破嘴秃噜出什么东西，于是，他直接和佣人一起把一整套茶具给搬来了，坐在茶几边上，一边支着耳朵听着，一边开始沏茶。

　　他确实是专门学过茶艺，为了取悦宋青云和林世聿。

　　林放安安静静地坐着，理平白衬衫上的褶皱，将一双骨骼分明又修长有力的手浸泡在净手盆里洗净，拿出来，接过佣人递来的白色毛巾擦干净。
　　接着，他拿起温壶烫好杯盏，揭盖投茶，又合盖摇香。
　　都忙着说话，他知道没人看他，于是省去了展茶的步骤，直接拿出水壶往茶杯里倒水，待倒满后，拿起杯盖拂沫挫茶，估摸着差不多了，盖上杯盖摇茶出头汤，浇到茶宠上。

　　身体记忆太强大了，尽管林放的心情不太美妙，尽管他想往里投毒毒死沈确，但他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放得温柔又小心。

　　但也有例外——
　　沈确那张嘴但凡蹦出来诸如“酒”、“烟”和“机车”这类的词语，林放手下的瓷具就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叮叮当当的小脆响，不那么明显和夸张，恰到好处能勾走三个人的神。

　　一路叮叮当当到最后，三个人聊天的兴致大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林放这边。

　　正当好的年纪，收起了犬齿和利爪，低垂眉眼，认真地看茶，发丝都温柔，说不上来的美好。

　　林放将头汤倒掉，侧清杯托，唤醒茶叶，重新注水，再一次合盖拂沫挫茶，倒净茶水，提壶分三小盏，双手奉上，一一给到三人。

　　夫妻俩常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沈确接过茶，闻着香味抿了一口，扬了扬眉，忍不住又低头抿了一口。

　　唇齿留香，超乎他的想象，他真没想到林放还能有这样的手艺，真心实意地夸赞：“好茶，好茶艺。”

　　喝爽了吧？
　　也不看看谁沏的！

　　林放压着嘴角，暗暗得意。

　　宋青云和林世聿欣慰的目光射来，林放秒懂，五官从立正的状态一秒稍息，化身Q版软弹小马：“谢谢沈叔叔的夸奖。”

　　*

　　餐厅。
　　圆桌。

　　四个人的餐桌礼仪都很好，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偶尔有几句关于菜品的闲聊。

　　林放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一条腿伸进桌布里，瞄准目标，踩上去。

　　小腿上传来陌生的触感，沈确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低下头，黑色的西裤上抵着一只乱蹭的鞋尖，他后撤了撤腿，追着鞋的方向抬头，看向林放，用眼神询问：“你干吗？”

　　林放的脚又往前追着蹭了蹭，同样用眼神回应，示意沈确：“出去一下。”

　　沈确伸脚把林放骚扰他的那只脚踩地上，婉拒。

　　林放拔脚拔不出来，抬头看看宋青云和林世聿。

　　两个人没有任何异常。

　　他安下心，转回头，挑衅地看着沈确，抬起另外一只脚，直奔沈确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十分有技巧性地来回碾压。

　　就那一下，沈确压着声音，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欠收拾。

　　他推开林放的腿，拍拍西裤上的灰尘，看了林放一眼，对宋青云和林世聿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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