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荷叶的伪装

　　街舞社的表演比想象中还要成功，下台大家拥抱在一起。
　　副社长招呼大家合照，前置自拍镜头里，浓妆艳抹又青春无敌的脸蛋凑成一片。

　　刚结束激动人心的舞蹈，一部分的表演型人格，比如叶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观众的目光、掌声、礼炮声中，叶真整个人简直容光焕发，她先比了一个倒过来的小树杈手势，伸长的胳膊让自拍照的一角极有张力。
　　换动作时，叶真又把树杈放在沈霏霏头上，变出两个猫耳朵。

　　拍完照，副社长把社团的旗子收起来，给大家发了餐券：“大家今天辛苦了，视频我待会发到群里。”

　　沈霏霏和叶真拎包下班，瞄了一眼餐券金额，两人瞬间达成用餐券去食堂买奶茶的共识。
　　京大食堂平时做菜难吃，但奶茶可是一绝，平时饭前饭后奶茶铺都大排长队。
　　今年后勤部听取同学们的意见，不仅改良了菜单，推出了几款网红奶茶店的低价同款，还订购了刨冰机，抹茶红豆冰、芒果酸橙冰、芋圆鲜奶麻薯冰……
　　每道菜都直戳太阳下暴晒新生的灵魂深处，所以军训放人时，前台直接变成一片绿色沼泽，学长学姐们只能望洋兴叹。

　　好在叶真和沈霏霏下午没课，下单后找了位置坐下，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穿着军训服的新生队伍一点点减少，提示牌终于叫到她们的号，沈霏霏去取茶。
　　叶真跟着上前，顺手划开街舞社微信群，眼神瞬间变得激动：“视频来了！”

　　“我天，真的跳得太好了。比去年的视频进步好多。”
　　叶真回想起刚开始参加街舞社表演，还只能在队形里镶边，没想到这次能站在c位，在临时改动队形的情况下，还跳出了想要的感觉。

　　沈霏霏把拿到的奶茶塞进叶真手里。

　　叶真手里拿着奶茶，一边品鉴直拍视频一边转圈，向前跑两步，又倒退着走，踩着节奏很是兴奋，把手机像应援牌一样举到沈霏霏面前：“沈霏霏你出道吧。如果你出道，绝对是舞担加队长，我就跟你混了。我呢，就做个门面嘿嘿嘿。”

　　沈霏霏接过手机，另一只手握着杯子，冰凉的水珠沾湿她的掌纹，她吸了一口奶茶，低头把声音关小，盯着视频好几秒后犹豫着下了结论：“嗯，看着还……行？”

　　“这叫还行？”叶真“再录一百遍都不会比这更好了，你发到你的账号上面吧。”
　　沈霏霏连忙摆手：“不了，太麻烦。”

　　叶真看着她惊慌失措，手上奶茶杯和手机晃来晃去的样子就想笑：“为什么不发？你这个号有流量，不发就是暴殄天物，先发上去试试呗，万一火了呢。新媒体运营，你是专业的。”

　　“不行，太麻烦了，这个视频把大家都拍进去了，要发也是街舞社的官方号发吧。”沈霏霏早就关注了京大io舞社的账号，每个视频她都去点赞投币的。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叶真把聊天界面发出来，居然是她们俩的直拍视频，镜头焦点随着她们移动，没有拍到其他无关人等。

　　“你什么时候找人拍的，居然没提前和我说一声。”沈霏霏被她打败了。

　　“告诉你你不是会紧张吗？”叶真吐了吐舌，“我找学妹拍的，她军训一放就过来了，还问怎么加社团。”
　　……似乎也有道理，沈霏霏向叶真提议：“那你开个账号发？我的肖像权就交给你了。”

　　叶真一边在她手机上操作，一边嘟囔：“太麻烦了。我把视频发给你啦，接收一下。”
　　沈霏霏：？

　　沈霏霏一抬头，看见叶真咬着奶茶吸管看她。
　　叶真把手机从她手里拿出来：“这是在创造我们之间的回忆嘛。我都找人拍了，还要请学妹喝奶茶，放在相册里当电子垃圾烂掉不是很可惜吗？”

　　其实上传了b站，估计也会成为亿万万电子垃圾中的一个，但说到回忆，沈霏霏就没办法：“嗯，好吧。”

　　叶真点开手机，三下五除二地把视频上传了。
　　转头又拿回自己的手机，给沈霏霏上传的视频点了个首赞，她揽着沈霏霏的肩膀：“咱们去吃饭吧，这顿就当你请我的。”
　　“好。”沈霏霏还有些恍惚，总觉得她被贿赂了，不过奶茶都喝进嘴里了，视频发在哪里，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反正，她加入街舞社纯属意外。

　　去年9月底，社团百团大战，各路社团招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沈霏霏一早定下要加入摄影协会，路过街舞社的时候，却被叶真拉住了。

　　人群中哪里最热闹，叶真就会出现在哪里。
　　io街舞社的表演引爆了百团大战的现场，在叶真的带领下，沈霏霏成功看完了街舞社的整场表演，并在水泄不通的摊位前扫到了报名表的二维码。
　　当沈霏霏还在纠结要不要加入的时候，叶真已经填完问卷转转盘了。
　　最终说服沈霏霏加入街舞社的理由很简单：省钱。

　　叶真看着花里胡哨的海报，两眼都在放光：“哇，每周都有免费团课，jazz、kpop、hippop……还有表演机会？霏霏，我们也去吧，还可以认识一起跳舞的朋友。”

　　沈霏霏对表演机会没兴趣，只是那时候，她还没在京大外找到合适的舞社，她又不想让高考完练了三个多月的舞荒废，所以和叶真一起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街舞社。

　　扫码进群的时候，沈霏霏吓了一跳。
　　io的纳新群里乱七八糟挤满了400人。
　　社团骨干、乐子人、老油条学长学姐们群魔乱舞，沈霏霏立马点开了屏蔽群消息……只是每周默默地在群公告上查收练习时间，并把时间尽可能仔细地填到日程时间表上。

　　可是后来呢？
　　一年过去，坚持考团，留下来的，居然连100人都不到。
　　许多人都是练基本功的时候出现一下，一说到有表演就放弃了，更不用说人数寥寥的期末周。

　　沈霏霏一开始只是把跳舞当成解压的爱好，舞房是她无家可归时的精神避难所。
　　但不可否认，在坚持跳舞一年后，她不仅有了一个相对健康灵活的身体，能随着打动自己的音乐起舞，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目睹那么多人一个接一个地放弃，一种阴暗的优越感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现在她有点体会到舞社的归属感和跳舞的乐趣了。

　　当初口口声声说爱好，并不是只有在感到快乐时才坚持，而是即使痛苦，也愿意去做这件事。
　　痛苦也要做，花钱也要做，这样的事情，才能叫爱好。

　　沈霏霏在每一次痛苦之后下定决心，她会坚持跳舞的。
　　不过，在表演之后，沈霏霏只想在一个人待着，自闭一会儿。

　　京大的宿舍是四人间，独立卫浴、上床下桌、还带一个能晒太阳的阳台，条件非常不错。
　　葛露和潘可昭有课不在宿舍，剩下的一个舍友戎乐欣，这学期出国交换去了，所以沈霏霏在宿舍待得格外舒坦。
　　原本沈霏霏想躺在床上追追剧，但这样做，她并不心安理得。

　　宿舍没人，声音安静得有点吓人了。
　　沈霏霏心里的声音却很吵。一边是“再玩一会”的声音，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在宿舍待着的机会，想怎么玩都行。
　　另一边是“干活”，专业课的预习，十二月考英语六级，还有排版系公众号的推文，

　　最终……“干活”的声音压过了“再玩一会”的声音。
　　她爬下床，在宿舍里连上校园网□□，从cnki下了好几篇论文，拉上床帘，戴上耳机开始写作业。
　　沈霏霏喜欢昏暗的空间，关上房间的灯，拉上床帘之后，整个桌面伸手不见五指，沈霏霏点开一盏暖色的灯，照亮她收纳整齐的桌面，氛围一下温馨起来。

　　一两周之后，课表固定下来，沈霏霏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程婕的作业是预习课件，英语六级还要复习，开学还要申报大一学年的奖学金，一大堆表格材料要交，还要注意文件命名的格式。
　　……沈霏霏把事情一件件记在to do list上，做完一项，狠狠划掉、划掉、划掉。

　　也许是因为刚刚开学，也许是她喝了点咖啡，效率特别高。
　　再次点开手机时，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迅速解决了很多学习任务，固然是好事，可她学得太投入，居然忘记定了闹钟，错过了下午去辅导员办公室值班的时间！

　　沈霏霏抓过手机，果然看见辅导员发来的消息。
　　对话框已经沉到下面，时间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好几个红点吧沈霏霏吓了一跳，她因为咖啡因过快的心率差点骤停下来。
　　沈霏霏微颤的手迅速点开，一秒钟想出好几百条理由谎话，解释自己的迟到。
　　等看清辅导员的要求，她才松了一口气。

　　辅导员通知她今天下午不用来值班，而是让她直接去操场，协助军训。
　　时间刚好往后推了半小时——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迟到。

　　沈霏霏迅速回了一个收到，把东西胡乱扫到书包里，打开防潮箱，拿起相机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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