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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藤1
蝙蝠藤1
今晚有一刻,谢思觉得祁耀阳熟悉的面目变得有些模糊。
但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被这一晚上接踵而至的变故,吓得心神不宁,所以导致看什么都不顺。
祁耀阳很正常。
不正常的只是对方超出常人的控制欲。
但控制欲也并非不可避免的,至少在他提出分手前,两人相处模式还很正常。
对方更需要的是一个与他适配的、迷恋着他、永远不会提出分手的恋人。
谢思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太阳穴上,然后打开上方的储物柜,随手拿了一个创可贴将食指的伤口贴上。
“宝贝……”谢思深思熟虑,“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又流了这么多血,应该吃点养血的东西好好补。”
祁耀阳笑容阳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开始自顾自地安排起来,“我明天让司机给我们运一点高级食材过来,你好久没吃到好东西了吧,让我给你大展身手……”
“分手吧。”
祁耀阳恍若未觉,“我记得北半球这个季节的……”
“我说分手。”谢思说,“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够我想好一切了,分手吧。”
祁耀阳的笑容消失了。
昏黄的灯泡闪了闪,一瞬间像是更暗了。
卫生间里静得吓人,几乎能听到窗外簌簌的风声和下水道里鼠妇窸窣爬行声。楼层隔音不好,楼上的住户有一家小孩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清晰地传了下来,与此同时还有弹珠来回滚动的声音。
一丝阴冷在他的脸庞闪过,但下一刻脸上又重新浮起微笑,发自内心地说,“是因为我的体温吗?阿思,我给你解释过,我们家族有遗传病,所有人身体都不好,我还给你看过体检报告。还是——”
祁耀阳突然凑了上来,一把将谢思抱住,他身量极高,经常健身,皮肤下都是流畅有力的肌肉。
谢思被他抱住,被迫往后一仰,整个人只能抵着冰凉的洗手台,然后小腹一颤,一只手按了上去,轻轻摩擦,亵、玩。
“还是因为我今天…进.去了,你不高兴了,在闹脾气。”
谢思身体不自然地发颤,脸庞因为对方的动作微微发红,弥漫出艳丽的颜色,但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人对对方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但是谢思很不喜欢这种将所有事情都混淆在一起的态度。
谢思拍开了他的手:“不是,只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
谢思轻轻吁出一口气,随着把话彻底吐出口,整个人都放松起来,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抱歉,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利用你度过这个晚上的。刚才我想通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这段关系就是个错误。”
话出口了,接下来的事就变得简单多了。
谢思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发火,生气,愤怒,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挨一两个巴掌。
这是他穿越前就熟悉的流程,作为一个坦荡的花花公子,纯gay,谢思交往过不少类型,已经对这一套很熟悉了。
他这种利用对方度过危机,接着立刻分手的操作,真的有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算是很过分了。
祁耀阳有足够的理由生气,就算挨一个巴掌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够好好分掉就行。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而是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很久。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才重新开口,声音甚至是恳求的,
“阿思,亲爱的,我很爱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没有办法想象我对你爱意的程度,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让你读取我的大脑,或者剖开我的心脏给你展示爱意。”
“我知道你是对我之前的行为生气,对我刚才没打招呼就进来发火,但我们在一起了这么久,现在就要放弃了吗?能不能再为我们努力一下呢?”
“就当看到今天的份上。”
“算了吧。”谢思不想再纠缠,只想干脆利落地分掉这个手。
一年的时间只能证明两个人并不合适,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继续勉强维持关系,也只不过是让彼此再难受而已。
他狠下心,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一通伤人狠话,想要彻底了断对方心思。
但是刚准备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抬了抬头,下意识地看了祁耀阳一眼,突然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湛蓝、通透、华美,如同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发暗,虹膜边缘丝丝缕缕的黑仿佛在慢慢扩张,形成一种怪异鲜艳的色泽。察觉到视线,眼珠机械地转动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平静,冷漠,评估,甚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某种莫名的预感让他闭上了嘴。
重新张开口的时候,内容不由自主地变了变。
“好的,我再考虑一下。”
.
谢思虽然说考虑一下,但其实根本没有改变主意。
今天晚上打电话给祁耀阳就是个错误,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第二天,他就将雨衣的新线索提供给了警察,然后借口“再给彼此三个月时间”,拉黑了祁耀阳的号码,接着联系中介,租住了一个高档小区。
一来可以躲避异种,二来则是躲祁耀阳,通过拉长距离,冷暴力,时间久了,再执着的情绪都会自然断掉。
新租住的公寓处在中州较为繁华的地段,价格昂贵,安保齐全,雇佣了专门的安保公司每日巡逻。
谢思就看中这点,火速联系了搬家公司入住,几天便搞定一切。接着在新家里蜗居了一段时间,见一切风平浪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打算继续囤货。
他必须囤货,天灾之后物资匮乏,这一切都是他将来赖以生存的基础。
谢思打电话给批发厂商,“你好,我预定了一批产品,请问什么时候发货?”
批发厂商:“先生,今天就能出货,但您预订的东西太多了,需要货车运送,请问是我们帮您运送,还是您自己叫人呢?”
谢思行动比较谨慎,不太信得过人:“你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就行。”
“好的。”
谢思收拾了一下东西,算了算时间,准备去收货。
他背了个包,站在楼梯口等电梯。
租住的公寓在18楼,楼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住户,背后,同等电梯的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聊天,声音特别清楚,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真无语,我昨天和一楼的张老太太去做了礼拜,别看她一把年纪了,还挺有干劲的,领了好几个朋友一起入教,教士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她,还说要将她的位置往前面排,真是气死人了!她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知道自己今天会被奖赏还故意约我一起去,她是不是觉得因为她是我的入教人我就必须捧着她!”
“都说了叫你不要那么着急,只要有一颗虔信的心,什么时候做贡献都不晚,对了,你上次领回来的那本书看完了吗?那可是我们作为入教人的奖励,看完了之后,最好好好保存。”
“还没看呢,楼下的那个小年轻向我们借书的时候当成小说顺便借走了,他不是不信吗?结果看书看得比谁都入神,真是的,有那么精彩吗?”
“那小年轻做事最不讲究了,借东西经常要三催四请才还,这种奖励又不能向教士再领一本,可不能送给他了,下午我们一起去要回来。对了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我想想,好像叫……■■■■。”
谢思忽然有点眩晕,轻微的耳鸣让他一瞬间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背后的夫妻好像聊了什么话题,但是一字一句传来,进入耳朵灌入大脑的时候,变成了一片无法理解的噪声。
他屈起食指,抵住太阳穴,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仔细听,他们却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
“张老太太太过分了,只是比我们早一年,就故意处处争先,还排挤我,气死我了,我不管,下次你和我一起去,不能因为工作忙再错过礼拜!”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
……听错了?
谢思揉了揉额头,不禁失笑,又回头看了一眼。
亲密的小夫妻窃窃私语,叽哩咕噜地讨论什么,大概是看见他的动作,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降低了音调。
倒是角落里戴着兜帽和口罩,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突然满脸不高兴地摘下口罩,向前一步对他突然大喊。
“谢思!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在故意耍我!”
谢思上下看了几眼,没想起来,“你是?”
戴着红色兜帽的年轻人身材卓立,皮肤光滑,眉目秀丽,有一张很可爱的脸。听到这话脸都气红了,连眼睛都瞪了起来,气冲冲地张开了嘴,“气死我了,谢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副怒冠冲发的样子倒是有点眼熟。
“齐嘉年?”谢思勉强从大脑里捡回了一点记忆,“哦,是你啊。”
这位刺猬一样的青年姑且算是他的……情敌。
一年前,谢思和祁耀阳“交往”之后,消息一下传开了,全校哗然,所有人都想不通祁耀阳这种天之骄子,怎么会看上坑蒙拐骗的小白脸。
有不少爱慕者痛心疾首,打着拯救偶像的旗号,前来示威。
齐嘉年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和祁耀阳同一阶层的大少爷,金尊玉贵,高高在上。
不仅在开始的时候向他嘲讽。
还在三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们分手的消息,信心满满地打电话示威,说,“我一定在耀阳哥的空窗期把他追到手!”
.
谢思想了想,“你现在追到祁耀阳了吗?”
齐嘉年可爱的脸蛋迅速变得红涨,“你敢嘲讽我!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的!”
谢思真没那个心思,“你加油抢。”
齐嘉年暴跳如雷,“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追到手了,耀阳哥最近天天给我发消息,送礼物,对我关怀备至,热烈关心!”
他说着说有点心虚,毕竟里面几乎0句真话,只有收到礼物是真的,原因还让他膈应。
但是为了怕谢思拆穿,只能强撑着表情挑剔地凝视他。
结果越看越不舒服,忍不嫉妒地看着谢思高挑挺拔的身材。
谢思还没休学的时候,他就曾怀着心思,故意去健身房“偶遇”过这人一次,脸没变化,确实是印象里贫穷的小白脸。但对方廉价的T恤下,居然有腹肌和胸肌,虽然不是那种肌肉男,但是看起来线条流畅,赏心悦目。
现在看仍然线条流畅,不知道是不是练了腰臀,看起来更引人注目了。
特别的……特别的……
齐嘉年手指突然有点痒,勉强拉回目光,继续嘲讽,“是不是特别爽!看前男友对别人大献殷勤,移情别恋……”
真这样谢思反而要松口气,真心实意鼓励,“你加油。”
电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来。
谢思看了一眼手表,懒得跟他吵架,说了一句,“再见。”就干脆穿过他们从楼梯走。
齐嘉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情敌,应该对这个人厌恶至极,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落在他的身上。
忍不住注视着他洗旧的白衬衫还有西装裤。衬衫还是那种廉价的材质,便宜货,不经用,多洗几遍,应该就会和上次健身房里穿的白T一样变得透明。
最好,能透得能看到胸口的皮肤和……
他无意识地跟着走了一步,没发觉明明谢思只是普普通通地从几人之间走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在看他。
就连刚才的小夫妻,都忽然停止了说话,恍惚、失神地凝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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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电梯终于来了。
齐嘉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情不自禁地激灵了一下,蓦然回神,烦躁地挠了挠头,真想把礼物还给耀阳哥。
但还是忍了下来,收回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埋在兜帽下,拿出手机发消息,“我看到他了。”
祁耀阳回得很快,快得不像是一个日常业务堆满、每天都要到处跑、处理集团事务的继承人,“谢谢,麻烦帮我盯着他,有任何消息及时告诉我。”
齐嘉年非常不情愿,他这种大少爷屈尊降贵地接触谢思这种人,简直就是在为难自己。
他刚想拒绝,余光看到那对小夫妻走进了电梯,脚步不知为何像是焊死在地上,迟迟没动。
身体莫名其妙地前倾,脑袋里全是谢思刚才离开的身影,鼻尖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什么,轻微抽气。
……这个混蛋,到底喷了什么香水?
齐嘉年口水四溢,下一秒不自觉地张开嘴,狗一样地开始用嘴呼吸。
喉结缓慢上下地滚动,舌尖穿过空气,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手臂又痒了起来。
自从上个月,选修园林专业时,在上课中不小心被叶片边缘割伤了手,皮肤就一直痒痒的,里面的血管像是长出了无数细小的绒毛,又像是无数虫卵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在皮肤下涌动、生长着,一颗颗地想要突破表层。
太痒了。
齐嘉年把手臂抓出一条一条血痕,指甲陷进肉里,夹杂血沫和碎肉,但他毫无察觉,擦干净血淋淋的手指,给祁耀阳回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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