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直，我掰的？

　　两天后，苏昀跟方柯、杨溪明一起前往L国。

　　在L国参加完为期两天的国际原画创意大奖赛颁奖礼，还空出了一天时间。

　　L国这个季节多是阴雨天，今天难得放晴。

　　苏昀套了件浅色的针织衫，到酒店对面的咖啡店点了一杯摩卡，坐在店外晒太阳，他目光习惯性地掠过前方的桌椅。

　　那里停了一只画眉鸟，却没有人。

　　他看得有些走神。

　　这时有人靠近，操着标准的伦敦腔询问：“打扰了，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动静不大，那人的声音也很温柔，但画眉鸟还是飞走了。

　　苏昀的神思被拉回正轨。

　　他抬头，发现对方是个长相英俊的外国男人。

　　男人手里握着一杯咖啡，微笑着等待他的答复。

　　咖啡厅外摆了三套桌椅，除了他这桌，其他都是空着的。对方显然是想要跟他搭讪。

　　他打算委婉拒绝，余光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抱歉，我朋友已经来了。”他用英语回复完，朝那个躲在灯杆后，打算暗中观察的身影招手。

　　外国男人扭头，看到了另一张东方面孔。

　　“Sorry，”外国男人很绅士地点头，“Have a good day。”

　　苏昀弯起眉眼，瞳孔上倒映着细碎的暖阳，礼貌回应：“Thank you，you too。”

　　外国男人微微晃神，脚步犹豫，但碍于涵养，还是转身离开了。

　　杨溪明没再跟灯杆比身材，走过来在苏昀旁边坐下。

　　苏昀瞧见他那八卦的神情，先发制人：“这位朋友，都走出国门了，请注意点形象。”

　　杨溪明哼笑：“那怎么不见你对国外友人友好点？反正我是不介意拼桌的。”

　　苏昀抿了口咖啡，不说话。

　　“那男人挺帅的，不是你的菜？”杨溪明惋惜。

　　“不是。”苏昀回，目光又落到前方的那套桌椅上，那里已经没有了画眉鸟的踪影。

　　“啧啧，没见到你的喂鸟缪斯，是不是有些失望。”杨溪明不客气地笑话他。

　　苏昀习以为常，把刚买的一包全麦吐司塞杨溪明怀里，“给你吃。”

　　“全麦的？为什么是全麦的？我不爱吃。”杨溪明故作嫌弃，“你不是也不爱吃吗？哦，想起来了，喂鸟缪斯爱吃。”

　　苏昀被他吵得脑壳疼，闷闷地喝着咖啡。

　　“刚刚收到国内发来贺电。”杨溪明吃着被嫌弃的吐司，笑眯眯地鼓着腮帮子跟苏昀分享喜讯，“星途刚上线的那个角色，就是你设计的那个，反响很好。”

　　“嗯。”苏昀兴趣不大。

　　“这是怎么了？”杨溪明看他反应平平，有些意外，“之前你对这个角色不是很上心吗？光是配合KG建模，就熬了好几个大夜。”

　　“这关系到我们工作室的钱途，老大天天盯着，我能不上心吗？”苏昀解释。

　　“不对，不对。”杨溪明身上隐形的八卦报警器“呜哩”做响，“你该不会是……”

　　苏昀快速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啊，天气真好啊，可惜就要回去了。”

　　杨溪明被这么一打断，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哎嘿，你是因为建模成果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所以失望了吧？”

　　苏昀没有理他，踱步往街道上走。

　　杨溪明跟上：“苏大设计师，采访一下，这个角色是根据你心目中的缪斯设计的吗？是不是你期望的形象太过完美，KG的建模水平达不到你的要求？”

　　苏昀想起司严那张理想中的建模脸，心情不免低落，沉默地拒绝了采访。

　　下午，苏昀跟杨溪明去看了一个摄影展。

　　本来是闲着无聊去的，可展出的摄影作品竟然都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据杨溪明可靠的小道消息称，这个影展的摄影师S.是方柯的朋友。

　　杨溪明一脸纳闷：“不是说这是他挚友的摄影展吗？票还是他给的，怎么现在又不来了？”

　　他咂摸半天，总结道：“估计关系一般。”

　　苏昀不好猜测，毕竟他的现任老板向来不拘小节，目光又落回到墙上那张日出照上。

　　照片中的大背景被充满野性的丛林和落满晨曦的天空一分为二，在这完美的背景下，一只羽毛灰白、单看算不上很漂亮的鸟，却是这张照片的主角。

　　因为摄影师的构图引导，每个看过这张照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忽略照片中恢弘的背景，只关注那只小小的鸟儿，苏昀甚至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鸣，生命的张力充斥在整个天地间。

　　都说摄影作品是摄影师表达内心的渠道，但苏昀却觉得，这个摄影师是在帮助那些无法言语的生灵作出表达。

　　这应该是一个很有爱的人吧，他想。

　　随之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的一样好，男人逆光而坐，宽阔挺拔的肩背上铺撒着橙色的暖阳，一只画眉鸟展翅飞来，落于男人的手臂上。

　　男人没有惊扰那只鸟，只是捏碎桌上的吐司，放了一些在指尖上，小心翼翼地递到鸟儿面前。

　　鸟儿竟然没有飞走，还啄了两口男人手指上的面包屑。

　　当时他被那个画面吸引，拿起手边的素描本画了起来，可当他最后一次抬头时，男人已经离开，他甚至都没看到对方的正脸。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察觉到自己多少是有些强迫症，因为他经常会在脑海里想象那个人的模样。

　　眉毛、眼睛、鼻梁、嘴唇……

　　一点一点，像3D建模一样，那个形象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本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真长那个样。

　　“哎~”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苏昀，这个摄影师是华国人哎，之前在国内也开过展。”杨溪明忽然说道。

　　“是吗？”苏昀强打起精神。

　　展方在介绍里没有放很多有关摄影师的信息，别说国籍了，连署名也只是个简单的“S.”。

　　杨溪明说一定是为了烘托出摄影师的逼格。

　　苏昀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摄影师应该是为了让大家忘记拍摄者的存在，进而能更用心去聆听照片里的声音。

　　“嗯，我上网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杨溪明说，“不过老大认识的话，应该是真的，说不定以后还能见面。”

　　“如果关系一般的话，可能没那个机会。”苏昀说。

　　杨溪明想起刚才自己的判断，煞有介事地点头：“也是。”

　　之后的回程十分顺利，飞机按时抵达国内机场。

　　回国后，幻方程工作室的员工陆续搬到KG总部办公。

　　原本空荡荡的办公区开始变得充实起来，跟左右两边的2部、3部连在了一起，从这绝对C位不难看出，KG是打算让幻方程成为设计中心的主力。

　　而苏昀作为主力部队的组长，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比本职工作还多，这回是真的没时间去想什么司严。

　　社畜多少都自带一点封心所爱的味道。

　　“苏昀，要不要我跟人事说一声，让他们再招一个实习助理，给你用。”方柯看苏昀忙得红了眼，有些担忧。

　　“Kent，请叫我Elliot。”苏昀说，“另外，不需要帮忙，我应付得过来。”说完又埋头工作了。

　　方柯还是很担心，回头问杨溪明：“小明，Elliot是不是失恋了？”

　　杨溪明一脸茫然：“Elliot是谁？是2部那个跟前台表白的实习生吗？你关心人家失不失恋干嘛？好八卦哦。还有，请叫我Mark。”说完丢下一叠会议纪要走了。

　　Kent觉得，自从来了KG后，他的下属都变得好不正常。

　　“Kent，研发部上了条OA会签，新地图的类型和玩法已经确定了，要我们一部给设计意见。”苏昀敲方柯的门，“你觉得是克苏鲁风格的好，还是阴诡黑暗系的好？”

　　信息量太大，方柯一下找不到重点：“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苏昀耷拉着眉眼，周身萦绕着丧丧的气息：“没有。”

　　“……，不是，就要上新地图了吗？”方柯终于找到重点，打开OA，“前两天开会的时候，引擎组的人说，新地图的引擎框架最快也要下周才能搭建出来。”

　　苏昀趴在门边，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方柯看完会签，暗骂了一句：“混蛋，难怪我一来就送这送那，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我们才来几天啊，就要开始搞新项目。”

　　“克苏鲁风格加阴诡黑暗系，一起上！”他对苏昀说。

　　苏昀也就过个口瘾，没真想往那方面设计。

　　星途是一款星际探险类游戏，主打一个天马行空，让玩家在由想象力构建出来的梦幻世界中沉浸冒险，和上述两种风格完全不搭边。

　　“魔法森林怎么样？”苏昀收拾收拾暗黑的心情，正经地询问道。

　　方柯捏着下巴思索：“太普通了。”

　　“再增加一些古神话元素？”苏昀又问。

　　方柯眯着眼睛看过来：“Elliot，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苏昀笑着点头：“有一点。”

　　“那这次的方案你来定。”方柯说。

　　“唔~”苏昀有些犹豫。

　　之前在幻方程的时候，不少项目的设计都是由他来定风格，但现在这项工作是他们在KG的首秀，2、3部的人都在看着，结果关乎方柯这个空降设计总的权威，也关乎幻方程所有成员在设计中心的地位。

　　“你放手去做。”方柯知道他的顾虑，“我看了一下OA，虽然启动时间比预期的要早，但截止时间没变，这等于是多给了我们一周的时间。”

　　“好。”苏昀没再推辞。

　　“现在新项目启动了，我还是给你安排一个实习助理吧，帮你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你是设计师，该把精力用在刀刃上。”方柯说。

　　“嗯，那麻烦你了，Kent。”苏昀笑着应下。

　　他现在修无情道，觉得工作和事业才是最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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