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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景阳只迎着阳光微微笑着,瞧不出是在思虑什么。
顾兮若愣了下,随后她反复琢磨:她是忍耐中的一把好手,激将之法本对她无用。昨日的事情,无非是喝了酒,一时掩藏不住本性罢了。仔细想想,那些贫困书生,即便是见到了那种场景,谈来谈去总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毕竟所闻所见尽是不同,又不在同一层级,那些污糟话再怎么传也还入不了她的耳。可若是以往贵族男子遇见她这样,必得说她是个面善心毒的女子,这话难听,却是她活了十几年来积攒的体会。
她左右思量:这几人却能跳出诸多礼教束缚,将这桩事里外看的明白,不怪她反倒钦佩起她。
这世上,能够理解她的,终究是少数。
更何况,三个人身上颇有贵气,如今结交一二,未必对日后没有帮助。
如此一想,顺理成章,她莞尔一笑:“哪有什么敢去不敢去一说,我若想去,谁还能拦我不成?”
念夏一听,吓了一跳,拉了她一把,吞吞吐吐:“姑娘,又要去吗?”
顾兮若坚定道:“自然要去!”
念夏开始威逼利诱:“姑娘若是去了,我就跑到老爷面前说一嘴,看老爷饶不饶你!”
顾兮若也开始吓她:“你要是敢去,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念夏瞪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快,念夏颓废了,她的气势压不过自家姑娘,终于妥协,凑过来:“那你可要记得,我这次规劝过你了,届时老爷又发现了,姑娘你可要为我鸣不平!”
她点头。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墨涟居。
景煜进了门后立时坐到旁边的坐席上:“这里宽敞,又在阴凉处,不如我们坐在这里吧。”
顾兮若抬眸,一楼,那一处即便是门外的行人也能瞄的见,他还怕她的名声不够坏?
正欲拒绝,身后声音却已入耳:“为我们寻个三楼的雅间,最好通风透气,又能隔音的。”
她回首望见他的侧颜,景阳迎着明光,一手倚在柜台上,眸光清亮,轻言浅笑。
倒是个懂事的。
小二本欲引着他们去三楼,可眼睛离开了算盘后,抬头就看见顾兮若,忽的身形顿了一下。他还记得昨天那事,柔顺温良和横眉怒目的可是同一名女子,可就在他跟前。
景煜疑惑:“愣着做什么?怎么,这桩生意你不想做了?”
小二回过神来,又惊又吓的带着几人去了三楼角落处的房间,开了门,前头引着进了去。
待坐好,景煜说了几个菜,肖肆没开口,景阳将目光投到她这处:“姑娘要点什么?”
顾兮若道:“你们点的够多,我就不要了,上一壶清茶好了。”
景煜怔了一下:“顾姐姐不是喜欢喝酒吗?怎么又要了茶?”
这话一说出口,顾兮若又想起了昨日的那桩荒唐事。
她冷冷盯着他:小子,你真是时时不忘提醒我!
她近乎咬牙切齿:“饮酒误事,我怕我醉了后,一个不小心将桌子掀翻,坏了你们的兴致!”
“哦。”
小二缩着脖子退去。
景煜很不识人眼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随后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本事:“顾姐姐,昨日我和二哥就是在这个房间吃的饭。”
顾兮若点点头,往窗外探头,竟然真能瞧见昨日她那一处房间,还是正对着,怕真是什么都看到了。
景煜又疑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日如此闹腾,今日墨涟居里却没了人。”
肖肆仍旧一副板正模样:“这里常常是书生举子汇聚的地方。昨日人头济济,都在探讨寒窗十载能否一举高中,当然闹腾;中榜的正想着殿试该作何准备,没中榜的,又在苦苦思索前途,到底是该继续埋在书堆里,还是该寻个差事解决养家糊口。”
景煜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也是。”
倒真是能挑起事端,一说起会试,顾兮若心头一颤。
她垂首,顿了顿,道:“本就是因这事闹得心情不好,好容易忘掉了,可别再说起这事了。”
景煜挑眉,起身撸起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喊叫道:“是谁叫你心情不好,昨日那个欺负你的举子?不如我去教训他,给你出出气?”
顾兮若瞧他这意气的样子甚为可笑,遂打算逗一逗他,道:“你当真能替我出气?”
景煜拍拍胸脯,摆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保证:“当然!”
“那你去我家里,把我父亲拉出来教训一顿。”
景煜一顿,眨巴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像没听仔细:“什么?”
顾兮若故意说的真切,目光闪闪:"我同我父亲吵了一架,他让我心情不好,你去教训他吧。"
抽身欲出的身子顿住,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没了,他摇摇手,又安稳坐下:“那便罢了,你权当我没说吧。”随后他扒了个水果啃了一口:“谁敢招惹你父亲!”
顾兮若被他这前后的反差逗笑了。
半晌,肖肆似察觉到旁处的目光,眼角余光从窗子往外朝那处一望,墙角处探出的影子立刻隐向了暗处,他面色开始严肃起来。
凑近景阳在耳旁说了些什么话。
话毕,景阳露出一抹讶色,又很快的退去。
景阳合了扇子,随后起身,将窗子关紧。
顾兮若正和景煜闹着,没料到他这举动:“怎么了?”
他嘴角含笑:“没事。阳光刺眼,不太舒服。”
一顿饭尽,顾兮若其实并未吃什么,主要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同这群男人相处,毕竟,她没经历过。
几人走了出去。夕阳余晖,霞光绚丽,街道上愈发无人了。
顾兮若正打算告辞,却见前头一人缓缓走来,月白色衣裳,长得眉目清秀,身姿挺拔,只面容些许消瘦。
她定睛一瞧,心绪复杂。
想起父亲那番话,她开始不自禁躲避梁辰投来的眼神,不是害怕,只是,她怕辜负那人目光中的深情。
梁辰立在她身前五尺,朝几人颔首作礼,景阳也朝他颔首示意。
最后才将目光定在顾兮若身上。
景煜纳闷:“你和顾姐姐认识?”
顾兮若微不可见的低头看着那人的身影,抿唇不语。
梁辰恍然苦笑:“确实相识,只不过露水般的缘分,不值一提。”
顾兮若抬起眸子,却只看见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和之后那人离去的身影。
她的身上有些莫名的冷。
自从顾家和梁家闹翻之后,两个人在街边相见,也只能装作陌生人一般,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能共诉相思苦。
虽顾虑太多,不能同他言语,可想想,若真是分开,真到了陌路的时候,只怕是比如今还要难受。
她扯出一丝笑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念夏,我们走。”
顾府止悦轩。
月隐于乌云,暗黑笼罩在屋外。
念夏正为顾兮若卸妆环,梳长发。她忿忿,为顾兮若抱不平:“纵使要隐人耳目,可梁家二公子怎么那么说?也太伤人心了。”
顾兮若望着窗外的黑夜,言语淡淡:“念夏,你不懂。”
“那姑娘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吗。”
顾兮若自嘲一声,心绪落下了尘埃:“我情愿,自己也不懂。”
外头风起,叶子盘旋。
“姑娘,起风了,我将窗子关上吧。”
她苦笑又无奈:“别,凉了身上,总比凉了心好。”
今日的夜,必定是个不眠的夜。
皇宫,毓庆宫。
“我已经辞去所有职务,日日懒散,无事可做,没想到皇兄还是不肯放下戒心,仍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还要做到何种地步,他才能安心?”朱明启目光冷冷,心绪翻涌。
肖肆低声:“我们一直提防却不出手,总会被他逮到机会。既然如此,何不反击,叫他以后只敢躲在暗处,轻易不敢动手!”
朱明启道:“你说的轻巧,我迟迟未动,一直忍让,就是不想破坏这表面的和谐。真若是趁着可乘之机动了手,确然能叫他一击即溃,可之后呢?之后他重整旗鼓,对我穷追猛打,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我可还有安静的日子过?况且,我对那个上面那个位子,不感兴趣,只是他不信而已。”
“可若我们一直退让,死的就是我们!”
“你以为他如今为何不动手?父皇手眼通天,皇兄又大张旗鼓,父皇想不发现都难。只怕是,他欲动手的那一刻,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就没了!”
“我只怕他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朱明启未答,他在想:今日和顾兮若撞见本就是巧合,他本可以与她疏离,可耐不住三弟太过热忱,若皇兄知道了他此刻和顾家有所牵扯,只怕更加——
朱明启揉揉太阳穴,颇为疲惫:“我又如何不知此事,”深深叹了口气,半晌后,才道:“且再等等吧。”
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场面,父皇已经真真切切经历过了,不到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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