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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睡不醒的陈岩
沈微微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
孩提时代的记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记不得也很正常。
她端起洗干净的盘子,科恩伸手接过,一一码放在架子上。
他略偏着头,问她:“我可以睡你爸妈的卧室吗?在人界现身,灵体化要耗费额外魔力,按正常人类的行止作息生活,对你我来说都更轻省。”
这样一说,他俩现在的状态,就是一男一女共处同一屋檐下。
差不多就算是正常人类的同居了。
沈微微没有联想到这么旖旎的词,她只提醒他:“那间房间十几年没打开过了,估计积灰得厉害,你自己弄干净。”
科恩一口应了。
不过,等科恩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里面并不是一片臆想中的狼藉。
相反,房内非常的……空。
家具是有的,一张双人大床,两个床头柜,实木打的大衣橱,同色的梳妆台和凳子,都是复古式样,一看就是二十年前的款。
旁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了。
床上没有铺盖,密密地铺了报纸防灰,衣橱、梳妆台全部空空如也,一件旧物都无。乳白色墙面虽说斑斑驳驳起了霉点,但一眼看过去,仍觉得光秃秃得有些不协调。
床头上方有一个突兀的钉子。
科恩想了想,明白了。按理说,夫妻俩的卧房里该有结婚照,估计原本就是挂在床头的。
但是照片呢?
什么都没有,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人精心收走了。
这扇房门显然不是仓促间被关上的。
有人刻意让房间变得一片空白,以便完美吞吃掉沈微微的过去。
沈微微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她安然地睡了个好觉。
隔天起床,又是新一天乏善可陈的社畜生活。
不过,今天她公司里却炸出了一件离奇的大新闻。
沈微微部门的同事陈岩,出事了。
准确地说,他是“睡死”了。
陈岩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等到部门领导严哥怒气冲冲地拨电话过去问罪时,亦是没人接听。
断断续续联系了好几次,一直都没能联络上。
人事有点怕怕的:“陈岩是自己一个人来海市打工的,独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真要出了什么猝死的新闻,那公司可就要“火”了。
上微博热搜的那种火。
这么一想,严哥也紧张起来,他昨晚还真叫陈岩加班赶进度来着。
这下严哥不敢怠慢,和人事部领导一同上了陈岩的出租屋,把房门敲得震天响,左右邻居都探头,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不会真是……
二人面面相觑,吞了口口水。
最后还是报了警。
等到警方破门而入,几个人冲到房间里头一看,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赫然正是陈岩!
再战战兢兢探了探鼻息,又长舒一口气,还好,没猝死。
甚至鼻息还很绵长有力,一点都不像奄奄一息的样子。
啥情况呀?!
一行人又是打120,又是猛掐陈岩的人中,倒腾到了医院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得到的却是一个更为离奇的结论。
陈岩没病。
无外伤无内伤,心率血压脑电波均完全正常。
他只是,以一种现代医学及科学无法解释的方式,一睡不醒罢了。
这一整个下午,研发部B组办公室热闹极了。
公司里出了这么离谱的新闻,谁还有心工作,都在热烈探究前因后果,其他部门的好事者也挤过来八卦一二,一时间小小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一睡不醒是啥情况?植物人?”
“别瞎说,陈岩身体机能各项检查都很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
“这两天工作强度也没那么离谱啊,不至于给人干昏过去了吧?”
“估计现在严哥慌死了,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是不是得担法律责任啊?”
“听说陈岩的爸妈已经从老家赶过来了,估计明天就能到,到时候找上门来,啧啧!”
“真是加班害的吗?会不会是他本身健康状况有问题?”
“不应该啊,平时看着挺健壮的小伙子。”
每每这种时候,沈微微向来是游离于人群之外,她对旁人的事情没兴趣。
不过今天办公室里着实太热闹,人头攒动的,隔壁行政部的吴大姐没地方坐,直接倚靠在沈微微的桌子边缘说话,大嗓门直接劈在她头顶上,让她想忽视也难。
“要我说,这小陈八成是中邪!”
……中邪?
此言一出,大部分人下意识摇头。
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又是理工科出生,谁还能信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
但也有人恍然大悟,拍手附和。
“还别说,最近陈岩真有点怪怪的,好几回我都见他两眼发直地盯着窗外看,模样特别渗人!”
“我也见过!我还问过他,他只说是自家小弟考试没通过。当时我心里就犯嘀咕,考试没通过而已,有必要让他眼神这么生无可恋么?”
“嗐!这不就是典型的掉了魂吗?赶紧给小陈找个叫魂的神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一回我见到陈岩躲在消防通道打电话,脸色古怪得紧,像笑又像哭,吓得我转身就走。你们说,他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啊?”
“……靠!还真是中邪啊?”
诸多证据一一例举,那些不信邪的人都动摇了几分。吴大姐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言语间颇为得意:“以前我们老家也有中邪的孩子,得喊神婆喝符水才能好。你们这些小年轻都爱说什么相信科学,且不知,这世上科学说不通的东西可多着呢!”
说着,她顺势在沈微微的肩膀拍了一把,很自来熟地cue她:“小姑娘,你说是吧?”
……
要换做以前,沈微微肯定推一推眼镜,就开始操着毫无抑扬顿挫的调子平静陈述这些玄学观念的荒谬之处了。
不过现在么……
她身边都实实在在生活着一个最大的“玄学”了。
自己都饲养了一只活生生的魔王了,还能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怪谈吗?
“目前人类对世界的认知,确实太浅薄了。”沈微微半垂着眼皮,感叹出自己的心声。
听到沈微微如此认同,吴大姐愈发来了兴致,迫不及待要继续讲自己老家曾发生过的邪门故事,说着说着,又要时不时cue一下离自己最近的沈微微。
沈微微话不多,但每每被问及,总会认认真真答上两句。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广大吃瓜群众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小小的办公室重归宁静。
沈微微这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放下水杯,她对着一片空白的编程界面眨了眨眼。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
没有被人说读不懂空气,没有破坏大家聊天的氛围,没有在热闹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真奇怪啊……
或许,这也是一种“玄学”吧。
下班后,沈微微直接回家。
作为一个独居社畜,沈微微的三餐基本都在店里解决,自己开火做饭仅限于煮个面条、下个馄饨之类的简餐。
倒也不是完全不擅长烹饪,只不过煮一人份的菜肴实在麻烦,不如外食来的方便。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科恩昨天就叮嘱她,往后下班了回家吃饭就行。
“回家吃饭”。
非常神奇的四个字,足以让人的脚步都轻快几分。
沈微微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踏着略显轻盈的步子,比往日早到家了两分钟。
科恩照例在玄关等她,她钥匙刚插进大门,他就察觉到了动静,主动替她把门打开。
他半倚着墙站着,姿态写意潇洒,乌眸深邃迷人,像是执著守候公主殿下的忠心骑士,又像是踏破荆棘闯入城堡的英武王子。
只不过,这幅俊美的表象,在他开口后就立马全盘崩塌了。
“微微,你下次回家敲门好不好?”他说得丧气,碎碎念的样子有点鸡婆,“我可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给你开门诶。”
他想培养她关于“家”的概念。
家,就是有人煮饭,有人留灯,有人等候的地方。
可惜沈微微完全没有领会他的用心良苦,一边躬身换鞋,一边平平板板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今天小蝙蝠阿右又学了几道新菜,端的是色香味俱全。沈微微掀开砂锅盖子看了看,转头问科恩:“昨天的老鸭汤呢?你不会倒掉了吧?”
她还记得昨晚那茬呢。
不能浪费食物嘛。
科恩笑容迷人,面不改色:“怎么会?吃掉了的。”
魔王大人从不骗人,确实吃掉了,让两只小蝙蝠代劳的。
沈微微不疑有他,坐下来安心吃饭。
今天有一道油焖茄子,里面放了好几瓣大蒜,特别香。沈微微把大蒜挑出来丢掉,忽而想起下午吴大姐说的邪门故事里,大蒜就是驱邪汤药的食材之一。
看来尽不可信啊,魔王都能生剥大蒜炒菜了,看来这东西的辟邪效果实在有限。
不过,也有可能是东西方邪祟的文化差异呢?
沈微微认真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视线就定定地落在一处,看着像在发呆。
科恩捕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怎么?菜不合胃口吗?”
沈微微摇头,嘴唇有片刻的翕动。
偏又不做声。
科恩替她挑去茄子里的大蒜,引着她说话:“今天上班遇着什么烦恼了吗?可以和我说说,本魔王虽然现下……咳,魔力低微,好歹见多识广,也能为你解解惑呢。”
沈微微咽下嘴里的东西。
她并不习惯分享自己的日常,但既然对方问起了,倒也没什么非要隐瞒不说的理由。
“部门有个同事。”
“他,一睡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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