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海卖水晶

　　“你起不起？不起我们走了。”杨星潭擦完嘴巴，起身就要走，舒律抱住她的小腿，“你别走——”

　　“我不起，除非你们答应让我留下。我帮了你们那么多，直播间数据很多也是我刷的，我很有用，我当水军很专业的……”

　　舒律喊得悲切，杨星潭铁石心肠，背对着他玩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三人僵持间，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传来，“你刚才说什么。”惊得杨星潭下意识将手机揣回兜里，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杨星潭的视线，从手机腾挪至敖望胸口，又移向他的面庞。还是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俊脸，杨星潭却丝毫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情。见到他，她脑海中闪过的只有方才舒律喊的“水军”、“水军”。

　　他来得不巧，也不知将舒律的话听了多少。杨星潭有些心虚，心虚之下……第一反应不是同敖望打招呼，而是讪笑着将舒律拉起来，嗔道：“刚都说了让你起来让你起来，非要等来人，把脸丢干净了才好。”

　　舒律脸皮奇厚无比……也仅限在熟人面前。此时现场出现第四人，还居高临下，带有极强压迫感地望着他。舒律不再耍赖，拍拍裤子，借着杨星潭的力站了起来。

　　“大哥，你谁啊？”舒律也微微抬头，望向这个比他略高一截，一来就质问他的男人。

　　对方不答，目光却一瞬不瞬捉着杨星潭，直把杨星潭盯得冷汗涔涔，也让一旁的沈思思坐立难安。舒律疑惑不解，只能不断上下打量三人。

　　“嗨，好、好巧啊……你也来这吃饭，我请你啊？”

　　“饭就不吃了，”敖望目光在桌面停留一阵，看见杯盘狼藉，又将视线移回杨星潭面上，“此次前来，是专程找你的。看见店门关了，就来这里碰碰运气。运气很好。”

　　运气很好。

　　撞见了事实真相。

　　他们之间流转着奇怪的气氛，舒律看看杨星潭瞧瞧敖望，结合方才男人所言——只可能是！

　　“杨星潭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偷偷脱单不告诉我们？！”要不是学妹夫上门，他都不知要被杨学妹蒙在鼓里多久。

　　“闭嘴。”杨星潭忍无可忍。

　　面对敖望，她忽然端出挑不出错的职业微笑，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弯，看得舒律瞠目结舌。

　　她道：“龙太子又找我什么事呀，是对商品有哪里不满意吗？”

　　舒律这才恍然大悟，纵然迟钝，也想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他竟在杨星潭大客户面前，将“水军”一事捅了出去，还误会大客户是杨星潭的男朋友。大客户会怎么看、怎么想杨星潭，大客户财大气粗爱找茬，杨星潭麻烦大了。不，是他麻烦大了……学妹不会收留他了。

　　舒律讪讪立在原地，聆听龙太子对学妹发难。

　　“我如此相信主播，主播却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经商之道，一是守信，二是讲义，三才是取利。主播这般不讲信用，长此以往，店铺再无回头客。”

　　那天直播结束，敖望被一些事耽搁，暂时没有追究水晶是否有功效。待闲下来，以神力重新探测那批ID背后的人气，发现竟只有一人。

　　这件事不可武断，其一，过了近一周，神力探测不够精准；其二，主播那日见到弹幕替她说话，惊讶的神色不似作假。

　　以免冤枉主播，他决意来线下门店寻找白菜姐。虽然……走了些弯路，下午才到，但到底是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撞见主播同伙与主播商量不正经的勾当。

　　看来，他并不需要再询问主播别的话。忆及当日，他惊觉主播演技甚好，一而再再而三将他欺瞒过去。

　　受到责难，杨星潭无从解释，从主观意愿上说，她对“水军”一时毫不知情；从客观实际上讲，她又确实“雇”了水军。

　　这舒律，还说不会影响她直播。

　　这影响，分明海了去！

　　怪她太好心，又上火车站接他，又请他吃饭。虽然是炒饭，那也是小龙虾炒饭……最少的虾最多的饭。

　　真是悔不当初。

　　就该让他待在火车站，独自拎着蛇皮袋。

　　杨星潭不知从何解释，正要赔笑糊弄过去，手机却不合时宜响起两条退货订单。

　　不是饭点，店员在后厨，笑笑烧烤店中只有他们四人，四人都没有说话，这几条提示音便显得尤为刺耳明显。

　　敖望目光微凛，往前踏了一步。

　　杨星潭下意识后退，“大哥、大哥你别生气，实在不行，我给您退货退钱好不好？不只这单，之前的也一并退了。”

　　“退钱就不必了。跟我去赔礼道歉。”敖望又往前一步，直把杨星潭逼得咽了口唾沫。

　　“不是，大哥，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啊，平台保密发货。”杨星潭被他这番操作搞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就要搪塞过去。

　　敖望不信，“不知道地址怎么发货？你不知道我的地址，怎么会在直播时约我见面，笃定我会来。”

　　他、他脑子还怪好嘞。

　　“大、大哥……就算我知道地址，有些买家在外地，我不可能跑去外地，这不现实吧。我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不能揪着我不放啊。”

　　敖望很坚持，“先处理退货订单。”

　　这倒可以。

　　杨星潭唤了一声，“思思。”

　　气氛实在古怪，沈思思颤巍巍递来手机，杨星潭几下操作，“退好了，你看。”

　　敖望点点头，又见屏幕上还有小红点，不禁发问：“这是什么。”

　　“噢，私信……”

　　“点开看看。”

　　杨星潭依言点开，刚点开就有些后悔，想将手机捂回怀中。但龙太子抢先一步将那行字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私信就一句话：“小妹妹，水晶真有这些功效吗？”

　　敖望当机立断道：“诚实回答。”

　　杨星潭抱着手机，下意识想按他指令行事，下一瞬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听她的。他们只有买卖关系，并非上下级。

　　想明白这点，杨星潭不卑不亢回望过去。两人双目对视，敖望不知她正在“奋起反抗”，等了一阵，催促道：“怎么不回了？”

　　“额，是这样……我们是小本买卖。”

　　“我知道。但做人要诚信，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虚假的功效。”

　　杨星潭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做人确实要讲诚信，这没错，但我们也要吃饭……你看我，看看她，再看看他，我们都要赚钱吃饭吧。我还背了不少债，我得还钱吧，我怎么还钱，我得先赚钱吧？你说有没有道理。我们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靠卖水晶勤劳守法致富，只是夸大了一点水晶功效，更何况，我们还在直播间背景标了提醒语，买不买是买家自己的选择，不存在强买强卖。”

　　“有道理。但开店要诚信。”敖望仍旧坚持。

　　“……”

　　简直没法交流，杨星潭举起手，作投降状，“行行，听您的，我这就如实回复买家。”

　　杨星潭噼里啪啦敲了几行字：“亲亲不好意思，直播间标注过‘纯粹娱乐，无不良引导’，水晶只是一块石头，并无实际功效，亲亲理性消费，切勿沉迷。”

　　“回好了，你看。”杨星潭将手机举起给龙太子看。

　　买家速度极快，在这段时间给出回复，“妹子还怪实诚，这样吧，这回我就不退货了。水晶手串很好看，谢谢你。”

　　杨星潭正要收回手机，敖望却道：“你骗了她，应该也按退货处理，同时还要道歉。”

　　此时杨星潭不知对方回复过什么，只当买家看了回复，点了退款。怎想，手机回到手中，杨星潭看完消息，用震惊的语气道：“拜托，买家都不介意，你竟然让我退货？！”她抱紧手机，“不退，不退。”

　　“退不退。”敖望不怒自威。

　　“不退。”杨星潭很坚持。

　　“退不退？”

　　“不、不退。”杨星潭很有骨气。

　　“退不退？”

　　敖望眸中光华一闪，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兽类的竖瞳，带着某种来自上界高不可攀的压迫感，虽只有一瞬，但仍将杨星潭震慑住了。她从未在正常人眼中见过这种神色，等再定睛一看时，杨星潭又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好可怕，太可怕了，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好。那一瞬间的压迫和气势令杨星潭胆寒心惊，不过一串水晶，也没多少钱，她退就是了。

　　“退，我退......”杨星潭含泪发送私信，“感谢亲亲对白菜水晶团的支持，这单就算我送亲亲的，亲亲点下仅退款就好。”

　　敖望这才满意，不再以言语相逼。

　　“现在，跟我一起去向他们道歉。”

　　“不是，大哥你……”

　　杨星潭立马点开店铺后台，调出那几个有退货需求买家的地址，确实在外地。

　　噩梦般的年少经历告诉杨星潭，千万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亲爸也一样。

　　杨星潭警惕道：“你不会是人贩子，对我有所企图吧？这么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道歉，他们都在外地，还有个买家在Y省，Y省靠近M国，你是不是想把我骗过去噶腰子？我跟你讲，我这个人作息不规律，器官不太健康，卖不了好价钱。”

　　她大义凛然道：“我是不可能跟你去外地道歉的。我劝你，做人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同样的话，我奉还给你，做人要诚信，不要欺骗他人。”

　　敖望：？？？

　　“主播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不存在误会。”杨星潭此时谈定下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伸出食指晃了晃，“骗子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骗子。你既然不需要退货，那我们就钱货两清，结束交易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我们直播间了，再来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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