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男鬼其实是装的

　　身后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男人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在颤抖，他僵硬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张俊美的脸，可是这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男人登时不敢动，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掐得他喘不过气来，男人双眼瞪大，红色的血丝爬满眼球，一条粗大的舌头吐了出来。

　　涯照云嫌恶地看着这一幕，说：“幸好没吃，看着真恶心。”

　　乌连澈突然松开了手，垂眸瘫软在地上的男人，语气冷淡：“滚出去。”

　　男人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可能还不是很痛，他走的时候还瞟了一眼路旁站着的涯照云。

　　乌连澈皱着眉头，将手伸进了喷泉的水中使劲搓洗着。

　　涯照云在一旁偷笑：“嫉妒了吗？我早就说过他们是因为爱慕我才到这里来的，可不是我主动引诱哦。”

　　乌连澈不语，只是低头洗手，方才的男人看起来的确很脏，手指上的滑腻触感令人反胃，尤其是男人回头时的眼神，让人浑身不适。

　　一想到那个眼神落在涯照云的身上，甚至还会钻向被衣服所覆盖的地方……

　　乌连澈的脸色微冷，他看向涯照云：“下次要是再有人闯进来，我会帮你赶出去。”

　　“用不着。”涯照云冷笑一声，神情得意，“我还没怪你坏我好事呢，你倒管上我的闲事了。”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乌连澈，尽管自己很不想承认，但是涯照云看起来就是比自己要英俊一点，这就是事实，万一那些闯进来的人看见了乌连澈，觉得他才是城堡的主人，那自己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涯照云发誓要杜绝这种不好的开始。

　　乌连澈颔首：“我今天会帮你把城堡里面打扫一遍。”

　　涯照云：“……”

　　他咬牙：“不、用。”

　　最终他还是没有拦住乌连澈，乌连澈一旦做了决定，是谁也拉不住，他不但要自己动手，甚至还逼着涯照云也拿上了扫把。

　　“你明明可以一键清洁的！”涯照云抱着扫把大声抗议，他指着乌连澈的脸，几乎咬碎了牙齿，“你就是故意折腾我！”

　　“什么一键清洁。”乌连澈提着一袋子叮叮当当的东西，侧头看他。

　　“就是那个魔法啊！”涯照云手舞足蹈，努力把先前看见的东西表达出来，“你来的第一天睡觉之前，那间屋子明明很多灰，你一下子就弄干净了。”

　　乌连澈恍然：“你说的是净尘术。”

　　“对对对。”

　　“不用。”

　　涯照云：“……”

　　他深呼吸了几下，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乌连澈无辜道：“我幼时师父和师兄也不让我使用这些法术，为的就是让我有朝一日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哪天要是没有法术，岂不是要变成废人了？”

　　涯照云指着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我？废人？”

　　乌连澈移开视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扫把被涯照云猛地摔在地上，他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消失了。

　　乌连澈低头，继续处理从屋子里清理出来的东西。

　　反正涯照云再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城堡，至于闹脾气躲起来，能去的地方也不过那一两个。

　　城堡里面有些嘈杂，也许是花园被改造的功劳，吸引了不少虫鸟过来，涯照云看了噘嘴，却没有发脾气赶它们。

　　涯照云有时候会趴在窗边看，双手托着腮，乌连澈问的时候他就会嘴硬，说在思考那些鸟是烤着好吃还是煮着好吃。

　　乌连澈也不恼，只是将花园变得更加好看了，他为涯照云打造了一个新的吊床，涯照云很喜欢，于是每天发呆的地方从房间移到了花园里面。

　　乌连澈推开走廊的窗户，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吹散了积攒了几十年的灰尘。

　　如今的城堡像一座被风穿透的木屋，哪哪都是干净的。

　　乌连澈心情好上了许多，先前渡劫时被人暗算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他从涯照云的书柜中抽了一本书出来，坐在花园中的躺椅上，慢悠悠地看着。

　　若不是出门时匆忙，只来得及收一些手边的玩意，不然他那一屋子书还可以收进涯照云的书柜，也不知道现在还存不存在了。

　　乌连澈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手头的闲书也看不下去了，指尖在书脊上轻敲，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那些人的名字。

　　师父重伤失踪，诸位师兄为了抵御外敌来犯，也接连陨落，最应该守在宗门外的师叔却不知所踪，最后在他渡劫即将飞升的时候出现，一剑穿透了他的腰腹。

　　乌连澈垂眸，腰间的伤还没好，还没来得及给师傅和师兄报仇，如今又身处异界，此后怕是回不去了。

　　他抬首，头顶的天空和修界一样，碧空如洗，身边的人却不同，所见所闻也不一样。

　　直到夜色降临，花奴才从外面回来，它的身体很僵硬，穿过树林花费了不少时间。

　　它带回了所见过的所有信息，同时也沾染了不少混乱的气息。

　　这对乌连澈来说用处很大，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了解外界的情况。

　　涯照云对外面也很感兴趣，尽管他不说，但是眼中偶然流露出的渴望让人难以忽视。

　　他还是小孩心性，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脾气也大，明明那么骄纵，却格外讨人喜欢。

　　也许来到这里也是缘分，他们的相遇本就注定。

　　说起来，涯照云似乎很久都没出来闹了。

　　这不是他的性子。

　　咪咪被关了起来，也一直没发出过吵闹声，这一对主宠，难不成在密谋什么坏事？

　　乌连澈放下手中的书，在城堡中搜寻着。

　　“照云？”

　　城堡内非常安静，只有微风穿过窗棂的声音，很小却一直在持续。

　　涯照云的气息到处都是，只是不见他人影。

　　乌连澈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小房间，打开门却没看见人，往常涯照云总缩在这里面，看来今天换地方了。

　　他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角落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直到明月高悬，乌鸦在塔顶翻飞，聒噪的叫声伴随着不祥的气息降落在密林中。

　　长虹被召唤出来握在手中，乌连澈一步步靠近之前从来没踏足过的领域。

　　随着夜色渐深，这里令人厌烦的感觉愈重。

　　隐约中，那股不祥的气息似乎透过厚重的石门溢了出来。

　　乌连澈靠近，破旧的锁头正落在脚边，黑暗如同有实质的粘液从门缝中慢慢流出来。

　　他推开门，石门吱哑一声，缓缓打开。

　　然而屋子里出乎乌连澈的意料，没有多余的存在，没有随处可见的尸骸，只有一些很陌生的东西，方方正正地罗列了一屋子，地上散落着瓶瓶罐罐，灰尘中有一串脚印。

　　乌连澈循着脚印走进去，在一个大箱子的旁边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照云？”

　　涯照云有些迟钝地抬头，平日里整齐精致的衣服有些乱，上面还沾着不少灰尘，他懵懂的眼神有些少见。

　　乌连澈蹲下身，用手帕擦走他脸颊上的灰，温声道：“怎么躲在这里？”

　　涯照云呢喃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是从这里出去的……乌连澈，我好难受。”

　　乌连澈眉头紧皱，伸手探查他的情况，没想到涯照云突然变得格外抵触，他猛地拍开乌连澈的手，眼神阴沉：“够了，不要碰我。”

　　涯照云突然变得极为反常，乌连澈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说道：“这里很脏，我们先出去好吗？”

　　涯照云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一扫之前落魄的模样，他瞥了一眼乌连澈，说：“在我的地方就守好我的规矩，不要以为我的让步是允许你放肆。”

　　乌连澈抬头看他，眼中情绪混乱了一瞬，随即归为平静：“好。”

　　涯照云眉眼下压，身体化作一道黑色的雾气，消失在夜色中。

　　乌连澈看向他消失的方向，抬手召唤出一条淡蓝色小蛇：“去看住他。”

　　小蛇如同射出去的箭矢，跟上了涯照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

　　乌连澈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寻常，涯照云不知道在这里经历了什么，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可是方才探查的一瞬间并没有发生异样。

　　若只是情绪不佳，那这个地方必然藏着什么东西，能够无形中影响涯照云。

　　乌连澈一步一步地走过屋内的陈设，来到了一张床前。

　　这张床样式古怪，比普通的床高上许多，旁边还有铁器，看起来像束缚所用。

　　乌连澈沉默着看着这一幕，上面层层叠叠的血迹告诉他，这里曾有多少人遭受过折磨。

　　涯照云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若他不是刀俎，那便是这床上的鱼肉。

　　除了这张床，还有一面高大的柜子。

　　乌连澈看见它的第一眼便觉得怪异，用长虹的剑柄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扇柜门，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呼吸一滞。

　　乌连澈在修界千年，杀妖斩魔从不手软，哪怕深陷绝境，也不会有一丝畏惧，唯独在这一刻，他有些迟疑。

　　他缓缓上前，指尖细细描摹着眼前骸骨的眉眼，它的衣服，它森森白骨上的痕迹，都与当初涯照云短暂展现的模样无异。

　　这是涯照云，是涯照云死后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他的骸骨。

　　它蜷缩在柜子里面，像是在躲藏某个东西，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漆黑的发丝凌乱地搭在额头上。

　　它的手骨发黑，早就握不住东西了，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几秒钟，便在乌连澈的面前散开来。

　　难闻的灰尘扬了一脸，乌连澈动也未动。

　　大开的门吹进来一阵风，尸骸的头发扬了起来，似乎是在庆祝，几十年来终于等到了看见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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