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到了荐安自建军要离开的时候，杨一木坐在餐厅里，编辑着稿件，偶尔的轻轻地啄着黑咖啡，这酒店里黑咖啡虽然难喝了一点，但这提神醒脑的能力与它难喝程度成正比。这几天杨一木靠这咖啡续着命。
　　这时右边桌面突然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轻轻地放下一个透明罐子，杨一木看着这罐子里的东西，各种颜色的糖丸，阳光恰好照射过来，上面的糖霜发出了诱人的亮光。
　　杨一木抬头看向这个“给糖人”，光束从他身后散开。杨一木眯了一会眼才看清。
　　伍莫说：“这个是‘云团’，景和这里的小吃。”
　　杨一木拿了起来，说：“谢谢。”
　　伍莫看着糖也给打算转身要走，杨一木说道：“上次还没谢谢你，伍莫。”
　　伍莫转过身来，一板一眼回答：“不用谢，职责所在。”
　　杨一木扭开了糖罐，伸手递了过去，说：“一起吃。”
　　伍莫拿起其中一颗粉色的，送入嘴中。杨一木也顺手拿上了一颗，绵软甜香，上面的糖霜入口脆甜，丰富了口感，回味无穷。
　　杨一木看着伍莫眉头紧锁，问：“不好吃吗?”
　　“没有，挺好吃。”伍莫一板一眼的回答。
　　杨一木突然又不想给他吃了，把糖罐扭上，准备放自己顺身携带的储物箱里，“好吃就对了，我回去慢慢吃。”
　　“好。”伍莫看他这做势护食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栾竞川恰好进来，看见杨一木手里的糖，再看到杨一木鼓起的嘴角，说道：“吃什么呢?来给我尝尝。”栾竞川伸手准备去拿。
　　杨一木躲开，“不好意思，这是这我的”
　　栾竞川最近几天被领导们像磨刀一样刮蹭，还有那低头不见抬头见高洋的各种试探。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还遇见这么一个不体贴的朋友，心里打算着等回国就找个女朋友，好好过一下蜜里调油的日子。
　　杨一木看着栾竞川这副痴像，这人到底被催惨傻了还是被自己骂傻了?
　　杨一木说：“都搞定了?”
　　栾竞川回过神来，说：“嗯，差不多了。”
　　杨一木问：“那枪械弹药怎么回事?”
　　这小子又来探情报！
　　栾竞川回答：“他那手下都不知道枪械弹药的来历，我已经通报给另一个队伍，让他们去现场勘查。”告诫的话自己嘴巴都快说烂了，他都不听，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算了。
　　外面响起军人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军用开车发动后轰隆轰隆的声音。雪继续下着，军人呼出热气在空气上飞扬。
　　不请自来的高洋走了进来，大声宣扬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帮助，”转向栾竞川，“特别是你栾中尉，还记得当初来荐安，还是跟我一起受训的。”听到这句话后，杨一木和伍莫实在是震惊到了，以前耳闻过现在的荐安自建军是由泸择驻军帮助组建，但这场合之下的情义倒是没看出来过。高洋也想过如果栾竞川不是泸择人，他们应该会是朋友，毕竟算是有过战友的情谊。
　　栾竞川不甘示弱地回答：“希望这是我见过你的最后一面。”这句是栾竞川的心里话，他也希望今后不要再起任何冲突，但这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
　　高洋刚要离开，还未踏出房门。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取下了墨镜，他的眼下有一道从眉尾劈到眼下的伤疤，幸好错开了眼睛。伍莫和杨一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带一副黑墨镜。
　　高洋盯着杨一木，杨一木被看着心慌，高洋神色从未如此严肃认真，说：“杨济舟教授，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好久没听人说出名字，以前众所周知的三个字，到现在整整十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他是杨一木父亲。曾是世界首屈一指的能源学专家，可那在以前，世界上再也没有杨济舟，杨一木也没父亲。杨一木像被河水包裹，快沉底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还人知道他的父亲，一时半会还未反应。
　　栾竞川急忙的向前走去，推开了高洋：“你怎么认识的?”对于杨一木的父亲，毕竟他当年也见过杨一木父亲那张严肃的面色，那简直比挨骂还难受。
　　高洋没理面前的人，侧头向杨一木：“以后见了面，我一定会跟你说，不过不是现在，”高洋从他的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赫然是杨一木当初给的那张，“这上面的地址我以前去过，那个通讯大楼早就被改成工业区了，你很聪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你父亲见到你他会很开心。”
　　杨一木听完，顿时觉得火大，他凭什么可以传达已经离开人的意愿?他又怎么会认识老杨头?可杨一木还没开口问起，这人就离开，只留下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杨一木五内如焚。
　　伍莫在一旁目睹着一切，他知道杨济舟教授，国内最著名的能源学专家，是“列川事件”的起因，和“泸荐”两国关系的导火索之一。他想奋力地询问着、刨根究底地寻找答案，可当他看着杨一木痛苦的神情，他变得不忍，也变得安稳。因为寻找答案的人，不只是他一个人。外面风雪停了，没有风和雪的冬天是孤单的，有时吹一吹风，下一下雪，才知道原来这是冬天。
　　这件事算是落定了，第二天杨一木和魏朝便开着那辆沾满泥巴的车，向荐安的安川驶去，也是他俩在荐安的大本营。
　　那天在他们那十几平米的办公室，俩人坐在黑皮沙发上，沙发有的地方有皱痕，有的地方掉了一大块皮，像这办公室的墙纸一样。破旧的一个房间。
　　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新闻，随着音乐的播放完毕，画面出现一个干练时尚的女主播，穿着修身又精致的绛蓝色女式正装，名称栏写到：主播莫雨婷。魏朝打趣道：“好久都没见了，你的女神长漂亮了。”杨一木懒得理他，欣赏一个人非要变成喜欢吗?不能理解。
　　莫雨婷是一位美丽得体的女士，待人待事温柔谦和，收获了一众老少相宜的粉丝。在工作上能力优秀深得观众和上司的喜爱。是杨一木在“泸择新闻”里欣赏的人物之一。或许做新闻的人都很敏感，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他爱慕她的绯闻；后面又传出他追求她，被拒绝的事；再后面又传出他被拒绝后伤心不已，就远走他乡的故事。这件事让杨一木认识做新闻媒体的不仅要有敏锐的观察力，不包括魏朝；还有一个捕风捉影脑补故事的能力。
　　杨一木聆听着新闻里莫雨婷朗读的声音，心情转好。自己把稿件私发给了莫雨婷，他担心发给王总监过不了那关。所以就提前备了两套，一套明的发给王总监，另一套通过邮件发给莫雨婷。不过幸好莫雨婷是非常专业的媒体工作人员，在这么多年的工作中，她不是一台只会念词的机器，她很聪明，乐于思考，会转述事实，而不是见风使舵、引导舆论，就算有时出现错误也会坦然地道歉，因此她是泸择最有名气的女主播之一，也是有名有实。魏朝也为此嘲笑杨一木眼光高。可杨一木其实只是单纯的欣赏一个人，就像欣赏风景宜人的地域，看一眼就好，无须停留。不知怎么回事电视里那种从容镇定的感觉让他想起那张表情淡漠的脸，一眼扫过桌上已空的透明罐。
　　“安川市泸择驻荐安军队”这几黄色反光的大字高挂在大门上，三米的围墙上面还安置着防翻栅栏，看起来格外扎手。门两旁站着警卫，身姿提拔。附近的居民只要常出门走动就发现今天的警卫站姿格外挺拔，精气神饱满，一改往日颓废面容。而他们清楚，他们的“教尺”回来了。
　　“教尺”的叫声满布整个基地上空，栾竞川不带哀求的感情，几乎耍着官威般地叫唤着：“痛——痛——痛！你能不能轻点！”，医务兵汗流如雨，解释着：“拆线都会痛点！”
　　栾竞川继续叫唤着，心想着军队都是些大老爷们，手糙得不行，想着申请点女兵来，建议一提就被马部长给批评了一顿。这找女朋友事也是一拖再拖。
　　伍莫听着弥漫整个基地的哀嚎，越过操场来到了收发室，给收发室的士兵说道：“寄个快递。”伍莫把手里糖罐擦了又擦，怕被走路是溅起的尘土沾染上。伍莫填好了地址递了过去，顺带说：“打个电话。”
　　这一桩接着一桩，惹那士兵心里烦躁着怎么不一次性说完，他在这见多了松松垮垮的人，只见家里往这送的，没见自己给家里送的，而且这年头哪个人手里没手机，抬头看看是哪朵奇葩?一抬头就是森严的面容，这人和栾竞川一样惹不起，连忙把电话递了过去，畏畏缩缩地退到一旁。
　　对方在响铃三声后接起，伍莫听见熟悉的“喂，你好”微笑着说：“姐，是我。”
　　对方打趣回答：“伍莫，怎么回事?这么久都知道给姐打给电话，是不是谈恋爱呢?没时间跟姐姐玩。”
　　伍莫说：“没有，姐。我是……去出任务了，你应该知道吧?”
　　对方回道：“怎么会不知道，姐姐开玩笑呢！”说着就轻笑了起来，“对了，今年冬天很冷，多穿点衣服，有什么缺的吗?姐给你寄过来。”
　　“不用寄，我这有衣服、有吃的，什么都不缺。”
　　对方回：“那好吧！好好照顾自己，什么时候回国呀?姐给你做好吃的。”
　　“大概下个月中旬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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