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败北

　　当天晚上，方禹和沈檀就收到了林鹿的转账和电话，和他们说林恒这一段时间会被禁足，他的电子设备已经被没收，之后还给他的将是全新的新手机。
　　“那笔钱是我父亲执意要给的，但你们的要求也会执行。林恒一般不会记电话号码，所以沈檀之前的那个号码还是可以继续用，但最好还是换一个新的。在他禁足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好好和他聊聊的。”林鹿如是说，或许是旁边有人在问她，她还是问了句，“方便告知一下沈檀和我弟弟说了些什么吗？他的状态不太对。”
　　“我只是和他聊了聊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伤害到他，我很抱歉。”沈檀嘴上说着抱歉，但神情却很随意。他赌对了，林恒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把他说的那些话告诉别人，即使是自己的家人。
　　“好的，我知道了。再次为我弟弟的行为表示歉意。希望以后你们不会再——”电话被突然挂断，沈檀也没有兴趣思考那边发生了什么，或者林鹿相不相信他的说辞。
　　“希望以后你们最好再也不见！”沈檀在心里想的话被方禹喊了出来。
　　方禹此时就是激动，激动地想上蹿下跳，终于摆脱那个二傻子了，还会有不被打扰的工作时间、吃饭时间、休息时间。
　　“今天可以好好睡个觉了。我的枕头被子我的床~”方禹突然又盯着沈檀的眼睛，“檀啊，你得好好睡觉了，你的黑眼圈太明显了。”
　　洗澡虽然可以让热水冲刷走一天的疲惫，但也暴露了沈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睡过安稳觉的事实。
　　“知道了知道了，方嫂。”沈檀打趣道。
　　“走走走，回自己房间，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早点睡觉吧。”方禹非常顺畅地接下了这个称呼，模仿自己亲妈招呼起来，推着沈檀回他的卧室。
　　沈檀还是顺着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在要走进房间时道了句谢：“方子，谢谢。”
　　方禹被突如其来的肉麻惊到，连忙撒手：“说什么谢谢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睡觉睡觉，赶紧把门关上。”
　　房间的门关上的一瞬间，方禹好像听见了沈檀说了声“晚安”，但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在好的方向发展。不过在他看来，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矫情一点说，自己已经把沈檀当弟弟看，虽然这个弟弟是自己高中时中二魂燃烧单方面的想法。
　　晚安，只是一种美好的希望。月亮被一缕乌云遮上了双眼。

　　“沐沐，沐沐，你居然叫沐沐，哈哈哈哈哈哈哈——”梦境中，时间又回到了初三。那时沈檀刚刚接受了父母离婚和他要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的事实。虽然爷爷奶奶因为儿子儿媳的离婚更疼爱这个孙儿，但为了方便和远离之前的回忆，沈檀还是选择了住宿。
　　住宿，意味着需要和更多的人打交道，而在他的初中，只有很少的人才会选择住宿。非常不走运的，校霸正是这一批人，且是讨厌他的人。
　　那天父母来找他，喊他的小名，被校霸听见。校霸正愁没处发脾气，撞上门来的沈檀倒了霉。
　　“你怎么叫个这么娘的名字！哈哈哈哈哈，小娘们，小娘们，不会要哭吧。”校霸和他的跟班围着他做鬼脸。
　　“沐”一方面取自他的名字，水和木的组合，另一方面，“沐”也有“润泽”的意思，他的父母希望他一生顺畅平安。但是，从他父母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这层含义。他，讨厌这个名字。
　　“我大哥和你说话呢！你居然走神了！”一个小弟趾高气昂地推了他一把，但没想到反被人抓住了手。
　　初三毕业那一年，有了更多的时间，沈檀用攒下来的钱报了一个散打的班，强身健体，也有备无患。之前因为不会打架，只能顺从本能地挥拳踢腿。现在的沈檀虽然已经忘了一些散打的拳法、腿法，但也算是可以完成当年的遗憾了。
　　拉过对方的手，猛地挥出一记，拳风呼啸，对面的小弟应声而倒。沈檀挑衅地看着校霸，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一起来啊。”
　　校霸听不得挑衅，立即率领剩下的小弟们扑了上来。一挑多，的确有风险，何况沈檀的身体还是初三时的瘦弱模样。即使有肌肉记忆和技法加身，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受比较重的伤，一些拳脚还是打在了身上。接下来就只能耗。对方也是有脑子的，不再一窝蜂上，而是一个个轮着试探、攻击。
　　如果时间重来，就算我学会了散打，还是这样的结局吗？沈檀想着，冷不防被打了一下。
　　梦境吗？沈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化防守为攻击。既然都是梦，那就疯狂一下吧。
　　落下来的拳脚还是记忆中的痛感，但终于还是打退了那时的梦魇。力竭的沈檀靠坐在校园里的角落平复气息。一道白光又射了过来。
　　“谁在那里？”是记忆里保安的声音。初三的自己能从校霸手中离开，也是这个保安大叔听见动静来到现场，把他护在身后，又送他去医院。那是父母离婚后他感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第一份温暖。
　　“是我，谢谢大叔。”沈檀扶着墙站了起来，少年时未说出口的感谢还是有了归宿。
　　“你这是怎么了？走，我扶你去医务室看看。你们这些小孩……”憨厚的保安大叔在耳边絮絮叨叨，沈檀安心地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深度睡眠。
　　月亮的轮廓清晰了起来，乌云散了。好眠，过去的不堪就让它过去吧。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帘，轻轻盖在了沈檀身上。

　　清晨。沈檀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翻了身，还是投降了。
　　“早上好，看来你昨天睡得不错。”方禹和走出门的沈檀打了个招呼，“准备品尝方大厨的早点吧。”
　　“有什么早点？”沈檀好奇地看了一眼锅。方禹很少做饭，平常都是去外面买或者点外卖。
　　“当当当——白米粥。”方禹打开了电饭锅，“为了庆祝我们新的开始。”
　　沈檀的嘴角扯了扯：“你……认真的？我还是点外卖吧。”
　　“欸欸欸，没有。还有老几样，我买了的。”方禹连忙制止沈檀点开手机软件的动作。
　　沈檀看着凌乱的厨房桌面，没有用过的碗筷到处躺着，没忍住，一脸真诚地问道：“你怎么想的？”
　　“这不是找不到工具吗？我收拾收拾，很快。”方禹往沈檀视线方向挪了挪。
　　电饭煲适时发出结束音。
　　“走走走，吃早饭！去那边坐着，新的一天从早饭开始。”方禹围着围裙，走到电饭煲前打着粥。
　　“方子，你真贤惠。”沈檀感慨道。
　　“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是好男人。”方禹自夸道。

　　新的一天，没有骚扰的声音，适合工作。
　　方禹照例打开电脑，先浏览了邮箱里的邮件。广告，删掉，占容量；合作意愿，等会再慢慢筛选。一封来自无昼科技的邮件吸引了方禹的目光。
　　“檀，来一下。”方禹对着在书房另一边的沈檀喊。
　　“怎么了？”正在看甲方意见的沈檀站了起来，脑子里却在想着新的方案。
　　“无昼科技，纪寒洲，是你说的那个帮你的人？”方禹抛出一个名字。
　　“有点印象，好像是。怎么了？”沈檀终于把视线转了个方向。
　　“他要找我们合作，策划他公司新品发布的宣传工作。”
　　“那就接吧。其他的先推了。”沈檀应了声。接受了别人的帮助是应该回礼，他的精力有限，没办法多线程工作。
　　其实昙羽传媒发展到现在确实需要扩招，只靠两个人，不足以把所有的合作意向都接下，但他们还不太会面试别人，工作的地方也不太方便再容纳一人，所以迟迟没有纳贤，靠着两个人硬挺扛过最忙的时间。
　　“说认真的，等这段时间工作结束，我们要想想招人了。”方禹回复好所有邮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嗯。”简短迅速的敷衍。
　　“啧啧啧，男人啊，”方禹装作感慨道，但也知道甲方爸爸的要求之繁琐，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工作。

　　无昼科技办公室内，纪寒洲看着返回的邮件陷入沉思。邮件开头是笑得灿烂的颜文字，然后紧跟着“收到，纪总什么时候有空？”。这明显不是正式的商务邮件，大概是什么特殊对待吧。纪寒洲还是把计划表上的时间发了过去。
　　十分钟后再次收到邮件，对方同意了这个时间段，并表示会到他们公司来进行下一步洽谈。这也是特殊对待吗？不用在饭桌上互相奉承，直接进入主题，确实是纪寒洲倾向的方式，不过总感觉那里不太对劲。
　　沉思的纪寒洲没有听到梁飞靠近的声音，直到耳边突然有声音炸响：“哟，老纪，终于主动出击约别人了！”
　　“业务往来，不是约会。”纪寒洲作势要推开凑近的人。
　　“好好好，业务业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满血复活的梁飞摊了摊手，一脸“你没说实话”的表情。
　　纪寒洲无视这个股东的骚扰，继续梳理他的宣传要求。被无视的梁飞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大剌剌地晒着太阳，心里想着老纪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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