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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房子的卫生后,杜栖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杜栖忙的时候,匡昱就在沙发上瘫着,拖鞋摆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上。
匡昱个子没有杜栖高,杜栖有175左右,匡昱怎么也得比她矮上10厘米,但是匡昱整个人横向发展,无论怎么往沙发里塞,都是鼓鼓的一包。
杜栖最后开始拖地的时候,拖一会就要去厕所涮拖把,涮拖把的水装在一直扁扁的水桶里,涮两下就要倒了重新接,接水的声音一直有。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吵的原因,匡昱中途从客厅的沙发上爬了起来,拖拉着躺到了主卧的床上,盖上了被子。
客厅的顶灯开关有好几个,有一个就在匡昱卧室外的墙上,匡昱进门的时候就顺手给关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误触的,反正现在客厅一片漆黑。
正涮好了拖把的杜栖:“……”
拖把海绵里的水滴在了他的袜子上,杜栖眉心皱了皱,又回去卫生间重新挤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行动,沉默着开始哼哧哼哧拖地,好在天还不黑,室外透进来的光还能让人看见地板还是不够干净。
无论再怎么膈应于妈妈过于不懂变通的蛮力,到了做女儿的她这里,依旧还是照本宣科地盲目复刻,像是被抽离了自己性格,丧失了自我意志,穿上了某种传承似的无形衣钵。
杜栖甚至比妈妈多拖了一遍。
全都洒扫完了,就有一种大脑缺氧的感觉,她就坐在沙发上,盯着越来越黑下去的客厅中心的一点,一直盯了下去。
……好像灵魂都被那一点吸进去。
突然,游湍的时间把杜栖惊醒,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刷了一下微信,没有人找她,又刷了一下朋友圈,今天到现在没人分享日常,只有一些固定转发推文的人活动其中。
一股可怕的缄默感充斥心房。
杜栖本来想长长地叹一口气让自己的放松下来,便提前吸满了一肺的气,把胸腔整个提了起来。
像是身体里的空洞太多,一个洞连着一个洞,吸进去就各找一个洞藏起来了,怎么呼气都呼不干净。
有点冷。
按照匡昱的习惯,匡昱家客厅的空调肯定开了一天了,温度调得极低,只有18度,屋里一股充斥着空调机的怪味,杜栖被冷空气吹的,鼻粘膜有点湿润,鼻腔最里面还有点刺痛。
还有点饿了,真的有点饿了。
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杜栖想敲敲门叫匡昱起来,问她想吃什么,又有点不太敢,人家还在睡觉,说不定也不饿,这么被她吵起来,有点不太敢。
杜栖搓了一下有点干燥的双手,经常碰水又不喜欢护理的手就是又干又燥,还有很多皱纹,除了没有老年斑,真像个老人的手。
杜栖有点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带着笔记本电脑了,带了她就能处理一下论文打发时间了,虽然带来了她也未必也有心情搞,但是就是后悔。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种冲动,想要偷偷溜走的冲动,虽然理论上并不是不可行,毕竟大家都过得够浑浑噩噩,有一天过一天,谎总是可以圆的,也不会有人拿自己怎么样。
但是,她还是一直坐在那里,盯着黑暗中的一隅,一边讨厌着匡昱,一边祈祷她快点醒。
二十分钟后。
杜栖听到了匡昱在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又听到了她玩游戏的声音。
又半个分钟后。
杜栖听见匡昱穿拖鞋的声音,和趿拉地板的声音。
主卧的门开了。
匡昱打开了客厅的顶灯。
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匡昱揉了一下眼睛,懒洋洋地道:“想吃什么?”
杜栖殷勤地转过头,看着她,欢快地说:“你想吃什么?”
匡昱说饿,杜栖却觉得自己已经不饿了,更没有什么食欲。
杜栖有点想回家了。
匡昱划拉着手机,大概是在看手机里有什么好吃的。
最后,匡昱道:“我想喝粥吧。”
杜栖:“我也可以,我都可以。”
匡昱:“嗯……”
匡昱依然在划拉手机,一边划拉,一边走到杜栖旁边,贴着她坐进了沙发。
沙发的中间深深地陷了进去。
匡昱搂住杜栖的腰,脸靠在杜栖的肩膀上。
杜栖:“……”
“哈哈哈。”杜栖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以此来缓解一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好的尴尬。
匡昱收紧了双臂,脸蹭了蹭,凑在杜栖的耳边道:“栖栖,我好喜欢你呀。”
杜栖:“……”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环境的原因,匡昱很喜欢对别人说“喜欢”。
匡昱对大姑姑就是这样,杜栖在大姑姑家住,经常看到匡昱对自己妈妈撒娇撒甜,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大姑姑的身上,搂着她的腰,亲亲她的脸,两个人抱在一起摇果冻一样摇来摇去,一遍遍说着说“妈妈,我好喜欢你”。
匡昱对杜栖也经常如此。
之前,抖音有个新年活动,好友间互发多少条消息,能提现个块儿八毛的现金,杜栖不爱玩这软件,嫌吵。过年在家又实在烦心,就给下了回来打发时间,下回来匡昱正好就打开了邀请,两个人就聊开了。
匡昱就每天给她发“喜欢”,为了凑条数就一行一个字地发。
【姐姐:栖】
【姐姐:栖】
【姐姐:我】
【姐姐:喜】
【姐姐:欢】
【姐姐:你】
发完了,又接着发了两条,xx我喜欢你,xx我喜欢你,分别是杜栖的弟弟妹妹。
杜栖是有点开心的,但是这开心蒙了一层隐晦不明的东西,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
杜栖照着匡昱的格式也发了一条。
【杜栖:我】
【杜栖:也】
【杜栖:喜】
【杜栖:欢】
【杜栖:你】
两个人就抱着在沙发上静默了很久,空调上的蜜蜂表发出嚓嚓、嚓嚓地走秒声。
不知过来多久,匡昱突然不老实了起来,摸了摸杜栖的肚子。
杜栖吓了一跳,看她。
匡昱嘿嘿一笑,捏了捏杜栖薄薄的肚皮,道:“你怎么还这么瘦?肚子上都没肉,就一张皮。”
杜栖:“……”
她能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
但是多年的求学经历,还是让杜栖学到了些被动技能,她几乎脱口而出,道:“你也不胖啊。”
匡昱嘿嘿一笑,又蹭了蹭她。
匡昱拉过杜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也摸摸。”
匡昱的肚皮很软,一直有很软,但是又不一样,因为匡昱拿着她的手往下,下腹就不一样了,那里会更紧绷一些,原因是有的。
那里面,有个孩子。
杜栖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
匡昱:“它有时候会动呢。”
匡昱:“神不神奇?”
杜栖:“神奇。”
还可怕。
匡昱是独生子女她可能不清楚,杜栖可是多子女家庭的长女,她的弟弟妹妹都是这么当着她的面,在妈妈的肚子里圆鼓鼓地长成人形,又在时间的冲洗下,从一个没什么自我意识的软乎乎的小崽子,变成一个到处跑还会堵人的小大人的。
杜栖并不觉得神奇。神奇是是令人兴奋的事情,这件事并不如此。这对杜栖来说,更像是一个“荒诞”。
荒诞。
“我之前希望是个女孩。”匡昱才不会体会到杜栖的这些感受,她沉浸其中,继续道:“这样,我就可以给她买很多好东西,漂亮的裙子,小玩偶,各种各种,我还要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允儿,给她落户的时候,我也要和她一起改名,我要叫夕然。”
匡昱想改名的事,杜栖知道原因。匡昱的微信昵称就是“匡夕然”。匡昱一直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大名,她觉得太“男性化”,不好听。她喜欢更漂亮的名字,类似于“什么什么夕”“什么什么染”“什么什么言”这样式儿的,类似那种古早言情小说女主的名字,她就尤其钟爱。
匡昱这个名字,也不是大姑姑家瞎起的,匡昱之所以叫匡昱,是因为大姑夫叫“匡立”,观察两个名字的字形,也很难不发现其中的深意。
虽然匡昱很畏惧也很敬畏她的爸爸,大姑夫确实也很严厉冷酷,但这却不妨碍父爱这种东西,坚定持久地存在着。
反观杜栖的爹,就很吊诡了。
孩子三个,大姐二姐弟弟,杜栖杜桃杜行哲,这父爱,爱与不爱,什么时候爱,爱到什么时候,一切都不言自明。
杜栖的爹,这个不挣钱的爹,还曾经从他深耕多年的杜氏家族大群,花重金买来了两大箱东西,搬回家。
妈妈对这个肯定不感兴趣,他也不会给她看,他觉得她蠢,脑子笨,不懂,杜行哲还小,但是他的成就感要发泄,就招呼杜栖去看,杜爸就兴高采烈地打开抹了抛光油亮晶晶的木箱子,拿出里面用古书的装订手段装订的蓝皮册子,一本一本翻给她看,一边翻一遍介绍。
无非就是说,他们的老祖宗是大诗人杜甫杜子美,然后他们杜家是怎么发展到如今的,天南海北,一支又一支,一直到他们这一支,他们的爷爷是谁,老爷爷是谁,太爷爷是谁,他们的辈分怎么排的,等等等。
最后他兴致勃勃地指着一个名字道:“你看,这是你弟弟的名字。”
杜栖看着“杜行哲”三个字,点点头:“哦。”
虽然早就知道这种男性归属感的无聊外在形式里肯定不会有女人的名字,杜栖还是问了一句:“所以我们俩不在里面?”
我们俩指的就是杜栖和杜桃。
爸爸收好书,合上盖子,突然就丧失了表达能力,恢复了日常话不多说,爱装深沉的状态,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
“……”
然后,两个人就都深沉住了。
没有人一拍即合,说个“散会”,就各干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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