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君子

　　听闻此言，木念湖又看向坐在五皇子连晟身侧的女娃娃，六七岁左右，此刻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是。”木念湖恭敬道。
　　“太子你可要好好疼爱太子妃，”皇后转而向连华调笑，“别总一头扎进庶务里，毕竟夫妻恩爱——”说到此处她不禁低头一笑，“才能长久，是不是？”
　　“儿臣谨记皇后教诲，绝不敢忘。”连华躬身，面上的冷漠早已消失不见，又变成了往常的平静之色。
　　皇后淡淡“嗯”了声，随后便开始言语关怀殿中的其他人。
　　连华就此坐下，木念湖也有样学样，乖乖坐下。
　　皇后所问所言皆是家室和睦如何重要，婚嫁孕育如何重要等话。待一番询问结束，皇帝又总结了几句，殿上才开始上演第二个节目。
　　与傩舞的浓妆艳抹不同，第二段表演的乐舞舞者个个清丽翩跹，时不时还会随着乐声发出吟哦之声，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天籁。而其中的掌舞者更是有着天人之姿，宛若真洛神下凡……
　　突然，皇帝猛然起身，目光灼灼地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你可是方才傩舞中的狐妖！”
　　表演戛然而止——
　　掌舞者从容回禀：“陛下，奴家是狐妖，也是洛神。”她的声音娇软柔媚，让人情愿溺死其中。
　　皇帝疾步而下，上前将其扶起，“这曲子粗拙配不上你的舞，拿纸笔来！”
　　片刻后，由皇帝亲谱的曲子诞世，与梦娘的舞珠联璧合……
　　随后的节目没再出现这位梦娘，而直至午夜的梆子声敲响，新年伊始，皇帝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等领着众人看过烟火表演，皇帝便以体力不支为由提前离席，独留皇后一人镇场。
　　殿中凝重尴尬的气氛，与会者不可言说的眼神交流，渐渐被新上演的节目给冲淡……
　　“哈哈——哈哈哈——”
　　“学的真像！”
　　“妙！妙啊！”
　　捱到丑时，脑中已是一片混沌的木念湖，被阵阵笑声拉回了几丝清明。
　　她瞥了眼连华，见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知是在认真看表演，还是在深思。
　　“……他们在笑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连华撤回目光，眼神幽深地看了她许久，而后淡淡道：“在笑这些优人的言行举止。”
　　“优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笑他们？”她露出担忧之色。
　　“这个节目叫优戏，表演优戏的人就叫优人，他们要做的就是引人发笑，逗人为乐。”
　　像是领悟了什么，她倏尔一笑，“他们可真是好人！”
　　好人？在她心里什么才是好人？连华不禁想起与她在那一夜发生的争执……
　　“他们说的是汉话吗？为什么我听不懂？”她继续问到。
　　他其实没有心情去解释她的疑问，此刻大曜宫某处正在施行的计划、大殿之上已坐立不安的皇后等等这些才是他该关注的问题，但现在他的脑中却全是那个男人对她起了贪欲的各种应对之策……
　　她依旧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他听见自己的心叹了口气，“为显文雅太乐令将他们说的话改成了文言，所以你听不懂，若换成白话你便能听懂了。”说话间，他不禁向她凑近了些，“现在这个男的在说……”
　　“哈哈——”
　　见她笑的开心，他的心也似轻盈了许多。

　　守岁仍在继续，只是进入后半夜，殿中众人明显疲累了许多，加之皇上先行退场，优戏结束后，皇后又被内监唤走，迟迟未归。因而，一时间有不少人借着解手的名义外出醒神。
　　除了醒神，自然还要逛一逛这座由当今陛下亲自设计，专为皇家宴游所建的大曜宫。因为只有在今夜，除了禁中，大曜宫的其他地方皆可登记游赏。这是不容错失的机会，故而一旦有人离席便要许久才会回来。
　　连华看着身侧空了许久的位置，连晟牵着十四公主连昕追赶上木念湖在大殿门口攀谈远去的场景便再次钻进脑海。
　　“七弟，殿中的事暂时交给你，我去去就回。”连华嘱咐完连煦便向殿外走去。
　　将能找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却仍没发现她的踪迹。
　　难不成是入了禁中？
　　正当他这样想时，便看见连晟突然从花园的另一头朝这边走来，张望的样子似乎也在找人。
　　二人目光相接，连晟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走来，面容严肃道：“连昕不见了。”
　　连华蹙起眉头，“几时不见的？和太子妃一起？”
　　“与我分开不到一刻钟，不是和太子妃一起，”连晟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太子妃过了凤桥便与我们分开了，她往龙池去了。”
　　连华的面容陡然冷峻，“她去龙池干什么？！”
　　“那边传来了猫叫的声音，她说去看看。”
　　又是猫！
　　连华转身便走，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止住步子，背着身冷冷地对连晟道：“今夜事多，尽快通知卫兵寻找十四公主。”
　　龙池是一座温泉殿，不属于禁中，当今皇帝的原配皇后有洁疾，生前十分喜爱此处，其死后，皇帝曾因有人提议重建而大发雷霆，却也未见他十分珍惜，常常赏赐臣子王孙来此疗养，所用皆是元后生前的专用浴池。而皇帝自己却从不踏足。
　　但今夜，他必然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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